“你們說，這瘧疾是真的能治好的嗎？”

  “我怎麽沒聽說過啊，誰家得了瘧疾不是一張草席子裹著燒了，怎麽可能治好呢？”

  “可不是，但是瞧剛剛刺史大人的模樣，他好像一點都不擔心。”

  “會不會公爺說的是真的，他不是說通州的瘧疾都已經治好了嗎？”

  “可這事咱們誰都沒聽說過啊！”

  “就是，依我看，他們八成是怕消息泄露出去對他們名聲不好，牛家那三口人估計是要被滅口去了……”

  “噓，你胡說八道什麽呢，小心被人聽到，第一個沒腦袋的就是你！”

  幾個女人臉色齊齊一變，隨後閉了嘴不再說話，等出了城，一個個默契的去找不知情的人拉家常，不到半天光景，在災區幹活的大部分都知道牛家出了個瘧疾。

  “這病是不是會傳染啊，萬一給我們染上了怎麽辦？”

  “現在這個情況，可萬萬不能出事啊！”

  “那牛家三口要是出來禍害人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把他們轟出去啊！”

  “對，轟出去，不能讓他們把病傳染給咱們！”

  “要我說，可能都不用咱們轟，牛家那三口人就活不成了……”

  靜寂片刻，有人道：“難怪被帶去刺史大人府上了。”

  這下，所有人的神情都古怪起來。

  壓抑而詭異的氣氛開始在難民中間傳播，李承乾還在田裏幹活，洗了腳準備回去休息的時候，一起幹活的老秦倒了碗水遞給他。

  “小李啊，看你年紀輕輕模樣又生的不錯，沒想到幹起農活來也是不含糊！你不是咱們黔州人吧？到這兒來尋親的？”老秦一屁股坐下，笑眯眯的準備拉家常，絲毫沒意識到不遠處王浩等人差點拔劍衝上去。

  李承乾整個人大汗淋漓，喝了老秦的水，渾身上下身心都舒坦不少。

  腳踏實地的感覺，比在朝堂上勾心鬥角，好太多了。

  “是啊，我是來探親的，沒想到就遇到了水災，秦叔，你要回去了不？”

  老秦兩隻腳上還沾著泥巴，他坐下後腳指頭在泥巴地裏攪和一下，大腳趾上就又沾了塊厚厚的泥巴，端著水的手，指甲裏也滿是汙泥，不過他笑嗬嗬的，臉上褶子都堆到了一起。

  “回什麽啊，婆娘和老娘都淹死了，就我一個，兒子前幾年出去找活幹，就沒再回來過，就隻有我一個人了，再說了，住窩棚裏也不舒坦，還不如在田裏多幹幹活，莊稼都沒了，早些種下去，還能趕得上收割。”

  李承乾一怔，盯著他皸裂的手，半晌才道：“你隻有一個人了？”

  老秦點頭，麵上依舊掛著笑，但眼底滿是落寞。

  “一個人也有好處，沒病沒災就沒事。”老秦忽然壓低聲音，“你不知道，大夥都在傳，說是牛家三口得病要死了，哎，逃得過水災逃不過人災啊，該死的，老天爺一個都不會放過，魔君還是會來收命的。”

  李承乾一聽有人得病，立刻站了起來：“怎麽會有病？是什麽病？會傳染嗎？”

  許是沒想到李承乾會這麽激動，老秦放下水袋子站起來，道：“是瘧疾，他家兒子病了的。原先衙門一直讓清理積水，還防蟲防蛇的，我看呐根本沒用！這不，還是病了。”

  李承乾一聽是瘧疾，心裏鬆了口氣，知道這病還是能治好的。

  但是能治好是一回事，有產生瘧疾條件的環境又是另外一回事，如今既然有人得了病，那就說明衛生條件還是不過關。

  他得去看看情況才行。

  李承乾匆匆回了城，進了楊晨的屋子，還沒說話呢，就被楊晨一臉嫌棄的推出去。

  “好歹注意一下形象吧，瞅瞅你這鞋底，看看你這衣裳，咋了，王浩他們連衣裳都不肯給你換了？”

  李承乾不好意思的撓撓頭：“這不是沒來得及嘛，對了師父，我聽說有人病了？”

  楊晨驚詫道：“你這麽快就知道消息了？”

  “嗯，我在幹活的時候聽到的。”

  楊晨一拍腦袋，這些女人啊，什麽情況下都不忘記嚼舌根，早知道他就應該讓西門榮嚇唬嚇唬她們，省的到處亂說話，弄得人心惶惶的不好管理。

  “我已經讓之允去了，他帶著大夫和人手去消毒了。”

  李承乾微微頷首：“那就好，但是災區太大，恐怕他們也忙不過來，不如我也一道去吧。”

  說著李承乾就準備出去。

  楊晨一把拉住他：“長孫衝那小子也在，你別去，就讓他好好幹活。”

  一來黔州就想睡大覺，真以為過來是玩的，就算撿功勞，也別想這麽容易，不把他折騰的少幾斤肉，他就別想回去。

  田埂上，柳之允和長孫衝慢慢走著，幾個大夫和衙役分著能消毒的醋，又手把手教那些女人們該怎麽弄沒有病的食物。

  長孫衝一腳踩中了泥坑，一股臭烘烘的味道頓時飄了上來，低頭一看，那坑裏汙水泛黃，還飄著許多不知道是什麽的東西。

  “啊！本駙馬受不了了，我要回去！柳之允，你自己在這裏吧，我先走了！”

  一腳從坑裏拔出來，長孫衝二話不說就準備點頭回去，誰知剛走了一步就被柳之允死死拉住。

  柳之允喜歡舉鐵，身上肌肉發達，抓長孫衝一個四體不勤的二世祖，跟拎雞崽子差不多。

  長孫衝的腳，懸空了。

  他驚呆了。

  跟在身邊的幾個衙役也驚呆了，看著柳之允文弱書生的模樣，想不到他居然能把一個成年男人拎起來，這力氣，分明就是大力士啊！

  長孫衝咽了口唾沫，驚恐的道：“柳之允，你想幹什麽啊？”

  “駙馬，校長讓你跟我一塊來的，你不能現在就回去。”

  長孫衝脖子難受的很，掙紮了幾下總算雙腳落地，一回頭，看見柳之允居然有點怕。

  “他叫我來我就一定要來嗎？他是你校長，又不是我的！本駙馬累了，要回去休息了！”

  “不可以！”柳之允斬釘截鐵，又一手抓住他，這回頭也不回，拖著他就走。

  “姓柳的你好大的膽子！你鬆開！鬆開！有話好好說不行嗎？我跟你走我跟你走……你鬆開……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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