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看去，這是一個短衫打扮的普通人，穿的與長安百姓一般無二，就說是土生土長的長安人也是有人信的，隻是貨郎一開口，一嘴蹩腳的大唐官話就暴露他的身份。

  那人臉上陪著笑意，在長安走街串巷的早就對長安了如指掌，眼前這個打扮富貴的人定然是身份不俗之人，再加上王禦史口中喊著一聲‘楊公爺’，自然就猜到眼前這人便是名滿長安的楊晨了。

  “你是高句麗的人？怎麽來長安了？”

  貨郎有些拘謹，道：“小人為著養家糊口，所以才來的長安，不瞞貴人，小人已經在長安三年了。”

  楊晨點點頭，問道：“上回我家裏人機緣巧合買了兩瓶酒，我喝著味道不錯就想再來買，誰知道卻找不到人，都說你們高句麗的行貨商是沒有攤位的，平日裏做生意也是做走街串巷的，我看這樣生意也不好做，幹什麽不一起租個攤？”

  “貴人不知，長安城的攤位可不便宜，一個月下來少說也要五十文銀子，我們合計了一下，若是不租攤位走街賣，還能省一些，再加上賣的東西比較雜，不單單隻賣酒，利潤也不穩定，所以……”

  楊晨了然，又問他買了幾瓶酒，打開聞了聞之後便給了他多兩倍的銀子，這可把人高興壞了。

  “貴人好酒，小人這兒的酒可是不錯的，王大人常喝。”

  王禦史點點頭，讚道：“不錯，這酒與咱們長安的不同，喝起來倒是別有一番風味。”

  楊晨順勢道：“這酒的確別有一番風味，不知道是怎麽做的？”

  那人為難的道：“貴人相問，小人應該答才是，但是這酒並不是小人釀製的，而是統一釀好之後大家拿來賣的。”

  “不是你自己釀的？你們賣的東西還是一起的不成？”

  貨郎點點頭，道：“不錯，這些都是家鄉的東西，也是從家鄉運來的，但是我們不可能賣完了就回，千裏迢迢的不劃算，所以咱們的人裏是有專門負責兩地往返的，大約去一趟帶回來三個月的貨物，然後小人選些自己要賣的貨物繳銀兩進貨，然後再挑出去賣。”

  “原來是二道販子。”楊晨笑了起來，又好奇的道，“你們高句麗的商人平日裏都是一起行事的？不過也對，遠在他國，自己人總是抱團的，對了，那個專門幫你們去高句麗挑貨的是誰？他那邊應該有很多好東西吧？”

  見楊晨似乎還想再買，貨郎眼前一亮，心裏雀躍起來，越發熱情的道：“不錯，是有好些東西，不過東西越好價格也貴，小人也並沒有進貨，若是貴人喜歡什麽，盡管告訴小人，小人幫貴人買來便是。”

  楊晨擺擺手道：“太麻煩了，要不你帶我去找他吧，不過也不會虧待了你。”

  從懷裏掏出來五兩銀子，楊晨笑著放在那人手裏，貨郎一見如此，哪還有推脫的理由，立刻便答應帶楊晨去見人。

  王禦史見狀也想跟去，卻被楊晨攔下。

  “王禦史不必去了，人多反而不好，讓言敬跟著我吧，正好我的馬還要幫忙牽呢。”

  一想也可以，王禦史便一路將他送到門口，直到見他們出了街道才又返身折了回去。

  楊晨出手闊綽，一看就是個大單子，貨郎說起來話來也興奮不少，一路上不停的介紹他們有什麽東西，究竟有多好。

  “小人賺了銀兩就會托人送回家鄉給親人，路遠回不去，所以也隻能如此了。”

  “你們可都是將積蓄托了這位往返采買的人？”

  貨郎連連點頭，笑著道：“貴人好聰慧，一猜就對。”

  楊晨笑著看了眼周言敬，見他眉宇微鎖，心下感慨起來。

  這些貨郎背井離鄉賺了這麽多辛苦錢，好不容易有銀兩送回去，若是倒黴催的遇上采買之人是黑心肝的……光是想想就夠蛋疼。

  倆人在貨郎的帶領下七拐八彎進了條小巷子，走著走著周言敬突然壓低聲音，“校長，我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楊晨自然也感覺到了，這巷子又深又窄，跟長安的繁華相比就跟進了城鄉結合部一樣，而且兩邊長著青苔的磚牆還透著股陰森森的氣氛。

  “貴人，就在前麵了。”貨郎停下腳步，指了指前麵拐角處的一間院子，繼續道，“別看這個院子不大，可好些貴呢，咱們大多數都住在裏頭，現在這個時辰應該還在跑貨，不過貴人要找的人是在的。”

  楊晨點點頭，便跟著他一路往前走，三人一馬走到了院子門口才堪堪停下腳步。

  周言敬剛想上前敲門，就見那貨郎彎曲食指在門上敲了一下，過了一會又快速的敲了兩下，之後便停了動作。

  這倒像是軍中暗號。

  楊晨狐疑的想著，門內就有人出來了。

  “小徐，你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嗯？他們是誰？”

  門內站著一個方腦袋，頭纏布的男子，警惕的看著楊晨。

  貨郎叫小徐，見他問，便道：“方大哥，這是我的客人，買了好些酒，聽我說咱們這裏還有其他的新鮮東西，就想也來買些。”

  喚做方大哥的人這才緩和了臉色，隻讓楊晨他們進到院子，自己便又進屋去了，不一會，一個身著長袍的男子便出來了。

  隻需粗粗看上一眼就知道，此人穿著打扮不俗，光是那一身衣服就少不了要上好幾兩，腰上配的，頭上戴的就更貴了，一身下來，連腳上的鞋也有好些講究，跟小徐這樣的貨郎比，這絕對是個有錢人。

  既然這麽有錢，怎麽還跟貨商們擠在一個院子裏？

  “是你要買東西？要買什麽？”

  楊晨愣了一下，沒想到他上來就問買賣的事情，笑了笑道：“我這不是聽說有好些高句麗的新鮮玩意嗎，長安城什麽都有，但是高句麗的東西還是少了些，所以就想著要買些回去送給府裏的夫人，也算圖個新鮮。”

  那人依舊繃著臉，似乎有些警惕，這感覺讓楊晨很奇怪，你做買賣又不是幹別的勾當，防著他是幾個意思？

  周言敬有些緊張，一手拽著馬韁緊緊的站在楊晨身邊，頗有種對方要是敢動手，就要豁出去的意思。

  突然，那人笑了起來。

  “原來是大客戶，在下姓高，不知客人尊姓大名。”

  對方突然變了臉，楊晨心裏有些打鼓，麵上還是神色正常，“我姓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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