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富一醒過來就上三樓，話說出了黑瞳那碼事後，他出院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路過333號房間時忘裏麵一瞄，隻見裏麵一片狼藉。

  還好還好，沈富拍了拍自己瘦弱的小胸口，生怕冷不提防看到一個懸掛在屋中央或一頭倒在洗臉盆上瀕臨死亡的人。

  重重地鬆了一口氣的他退了出來，徑自朝305號房間走去。

  “小諾……”他站得遠遠的，弓步向前敲了一下門就立馬退回原位，生怕被裏麵的魔鬼化的小諾攻擊到。

  “是誰呀？”稚氣未脫的聲音隔著門傳來，視乎厚重的門將陽光生氣都隔絕了，讓生活在黯淡無光的屋裏的人硬是少了朝氣。

  惻隱之心讓沈富不自覺地靠近門邊，“小諾，是我，沈景護工長！”

  屋裏沉寂許久，傳出了小諾內疚的話，“……對不起，沈景護工長，我傷害了你……”

  “沒關係的小諾，你洛哥哥全都告訴我了，你也是受害者，錯的不是你，是那個對你下藥的壞人。”

  “你真的不怪我？”

  “你都畫畫跟我道歉了，我又怎麽會再生你的氣呢？”

  沈富的鑒賞能力不怎麽樣，不過他畫相比之前可是簡單又明了，是一個手裏拿著鬼麵具的小男孩內疚低下頭哭泣的樣子，前麵站著一個泡麵頭的男人還有一個穿著圍裙的女人，應該就是他跟蓮姐了。畫上麵還用筆認認真真地寫完一句對不起。

  “嗚嗚嗚，對不起哥哥，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的……”

  “沒關係的小諾，隻要你繼續做個好孩子，你洛奇哥哥很快就會放你出來的。”

  “嗯，沈哥哥，我會很乖的，很乖的。”

  其實早在得知小諾病情時，他就已經選擇原諒他。一個童年因為貪玩釀成悲劇的他，心裏留下不可磨滅的陰影導致精神失常，父母更是將弟弟意外死亡怨到他的頭上而被丟棄在精神病院。

  同樣是作為命運被拋棄的“孤兒”，沈富對他隻有心痛，絕無怨恨。

  “小諾我晚點再來看你，有什麽特別需要的東西嗎，吃的或者用的？”

  “不用了，沈哥哥，曉琪姐姐每天都過來給我送好吃的。”

  曉琪有在照顧小諾？他昨天匆匆一見都未曾好好跟她了解情況，為此深深地感到失職。

  這樣想著的沈富就輕駕熟地來到廚房，看到一個單薄的身影在忙碌地準備著晚餐。鍋裏炒著菜，身後的湯又剛好沸騰地溢出來，落在滾燙的砂鍋上吱吱作響。

  無法袖手旁觀的沈富挽起袖子，熟練的撿起桌上的抹布掀起鍋蓋，另一隻手調小著爐火，轉頭就對著曉琪輕輕一笑。

  “你可真忙呀！”

  “啊，院長，真是不好意思，讓你幫忙……”

  沈富這次終於看到沒戴口罩的曉琪的臉，雖然隻是秀麗側臉，可因為幹活忙碌紅通通的臉蛋怪是惹人喜歡。

  “你，之前有做過大飯堂的飯菜嗎？”沈富拿著湯勺攪拌著湯跟她聊天著。

  “有做過。”

  沈富直覺她在回答問題前偷偷瞄了他一眼，雖然快速地低下頭掩飾著，可還是被沈富眼角的餘光敏銳地察覺到，心底留下了疑問。

  “聽小諾說，你每天都有送飯給他，謝謝你呀！”

  “不要這樣說，這些都是舉手之勞，況且讓每一個病人吃飽飯是我的工作……”

  “你小女孩家家的，別什麽事都攔到自己身上，鄭錢錢也是護工，有事忙不過來記得叫他幫忙。”

  曉琪忽然笑了，手背捂著嘴，眼睛笑得像月牙般彎起來。隻是她這一笑笑得沈富有點不解了，“有什麽好笑的嗎？”

  “對不起，沈院長，我隻是覺得你這人很有趣。”

  “有趣？”

  “是呀，別的領導都是護著自己人，隻會嫌員工做事少，哪裏會像你這樣叫我少點幹活的……”

  沈富聽完也覺得好笑，也樂嗬嗬地說著：“基於我們曉琪同誌的要求，我會學著怎麽做一個刻薄護短的院長的，以後還請多多指教呀！”

  “哎呀，哪裏有你這樣故意學壞的人。”

  玩笑中兩人做完了晚飯，沈富悠閑地吃飽飯後又給小諾送完飯，信步就走上四樓，那把金色鑰匙被他用紅繩子串起來戴在脖子上，連睡覺都未曾摘下來。

  冬天夜裏的風呼嘯吹來格外刮人的臉，沈富站在高處放眼望去，晝短夜長的時節讓剛六點半鍾的天黑下來，零零幾點的星星掛在天空中閃爍著，嘩啦嘩啦又是寒風吹過樹梢的聲音。

  滿目蒼夷的他看向視乎繁星墜落到遠處城市繁華不夜的街道，反觀自己周遭，方圓幾十裏都是一片漆黑死寂，讓人心生悲涼孤寂。

  信手拍下照片的他想與小晴分享，可一想起昨晚的事，他驀然失去勇氣。這個青山精神病院竟是虧空經營，在這個情況下小晴還是不肯巨額賣掉，給他開出天價工資，給他報學習課程，甚至為此請人幫他幹活。

  除了自卑還是自卑，沈富現在自卑到不敢打擾小晴美好的生活，隻要沒有他，小晴就不會受傷甚至將來會過得更開心吧！

  “啊，好想喝啤酒或者抽一根煙，這樣心裏就沒那麽愁苦了吧！”沈富在寒風中縮了縮脖子，心想著身上這單薄的外套怕是很快就不夠穿的了。

  他手環抱著身子縮在腋下，盡可能地縮成團保暖著。

  就在這時兜裏的手機響起，沈富看著來電顯示是一個陌生的電話號碼，心裏糾結許久，久到他覺得再不接電話就會掛掉時才鼓起勇氣接通，不過還是謹慎地屏住呼吸不說話。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低沉嗓音的這聲喂，沉寂許久才又開口說道：“是沈富嗎？”

  “你是誰？”他直覺那人聲音雖然低沉又冷冽，透著神秘的氣息，卻沒有敵意。

  “用空出來江濱公園一下嗎，我想跟你談談小晴的事。”

  那人沒有表明身份，可他對小晴親昵的稱呼可以看出是是她身邊的人，又或者說是她的親人。隻是，為什麽要私底下約見他？

  下意識地沈富竟有點抗拒，準確點說是害怕，害怕有人跟他捅破那層膜，那層單薄遮羞的膜，“現在？”

  “是的，現在，我在長椅那裏等你。”話裏透出不容拒絕的氣息。

  “好的，現在就出來。”

  掛掉電話後他快步走下樓，下到二樓時腳步停頓了一下，糾結一番後，還是決定單獨赴約。不是他沒有安全意識，而是不想自己丟人的一麵被他人看到，這一去他打心裏做好的心理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