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作者:扛鋤葬花      更新:2020-12-18 16:44      字數:5482
  九嚶心中亂成一團, 前世記憶翻轉,她與司祺相識相處的一幕幕,此刻竟成了一把無形的尖刃, 朝她胸口狠狠的捅了下去。

  什麽喜歡、什麽愛慕——

  原來全是假的。

  她可憐又可悲的一生, 竟隻是因為一道白首同心蠱,甚至於到死,她都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 都是被人控製。

  多麽可笑啊!

  心髒似被幾百隻螞蟻同時在啃食, 又疼又麻。

  那痛感如此真實, 真實到讓九嚶後背沁出一層又一層冷汗,就連內衫都全部濕透。

  蠶繭正安靜躺在鈴鐺中, 一動也不動。

  又一陣劇烈疼痛傳來,她臉色瞬間變得蒼白,眉心也緊緊蹙著,手心隻微微用了些力, 就險些將鈴鐺捏碎。

  若未猜錯, 那蠶繭中藏著的, 便是白首同心蠱的蠱心——琥珀天蠶。

  暉明長老並未發現九嚶麵上異常,目光已然被那蠶繭吸引。

  他盯著瞧了半刻, 忽然像發現了什麽一般,眼神中全是惶恐之色。

  九嚶將他的慌張看在眼裏, 心口沒由來的跳了跳,還未來得及開口詢問,手中鈴鐺便被取走。

  暉明長老拿過鈴鐺,麵色又驚又駭, 連手指都在顫抖, 片刻過後, 他還是忍著懼意伸手在那蠶繭上輕輕按了按。

  蠶繭依舊安靜如初,沒有任何反應。

  便是九嚶,此刻也察覺到事情有些不妙,就好像——

  蠱心中那隻天蠶,完全感應不到外界迫壓。

  “那蠶繭可是死了?”

  對於白首同心蠱,九嚶也隻是一知半解,她並不知道,如果蠶繭死了,那中蠱之人亦會跟著死去。

  暉明長老滿臉苦色,心中已是駭然。

  他搖搖頭,伸手指向地上那隻被他認定“沒有問題”的小狐狸,語氣無比嚴肅,

  “將那狐狸拿來。”

  九嚶不知他為何會露出這樣的表情,卻還是俯身將狐狸抱了起來。

  不顧小狐狸如何掙紮,暉明長老便強行掰開它的嘴,旋即將食指和中指往它喉中摸去,果不其然——

  裏麵還藏著一枚蠶繭。

  這隻蠶繭和鈴鐺裏的不同,繭身是鮮豔的血紅色,那繭絲像是活著一般,竟在不停的扭動,光是看著便極為詭異。

  空氣中無端彌漫出一陣血腥味,十分濃鬱。

  而味道的來源,正是那紅色蠶繭。

  顯而易見,那繭中藏著的天蠶,是靠中蠱之人的血養大的。

  或者說——

  是吸食扶靈的血長大的。

  中蠱者的血不需要很多,幾滴便夠了。

  九嚶不知為何會出現第二枚蠶繭,食指輕輕在那血繭上碰了碰,鈴鐺中的蠶繭卻像感受到了什麽,裏麵的天蠶竟開始撞擊繭壁。

  看著格外陰森詭譎。

  暉明長老長歎一口氣,終於在九嚶的困惑目光中,將自己所知曉的一切都說了出來。

  “靈靈中的,不止是白首同心蠱——

  這血繭名喚欲蠱,能夠放大人心欲望,一旦中了此蠱,再想要得到什麽東西,便會不擇手段的去爭取,或是爭,或是搶,又或是殺人,再無神智可言。”

  欲蠱?

  九嚶耳邊轟的一聲巨響,腦海中浮現各種場麵。

  前世發生的一切,全都說得通了——

  她對司祺的愛,她對阮家三小姐的恨,以及那些所有失去理智的瞬間。

  全都是因為這兩道蠱的存在。

  前世的自己,今世的扶靈,竟還是走上了同一條路。

  九嚶眼眶倏然泛紅,胸中恨意翻滾。

  不過瞬間,周身便浮起一陣濃鬱的殺氣,若非還殘存了幾絲理智,隻怕她恨不得立刻趕去司家,親手將司祺千刀萬剮,挫骨揚灰!

  這殺意太過濃重,連暉明長老都感受到了。

  蠱雖已確定是司家人下的,但事情還是不可輕易外傳。

  即便說出去,恐怕也沒有人會相信——

  畢竟,那白首同心蠱可是妖魔二族的蠱術,又怎會和八族之一的司家扯上關係?

  若貿貿然去司家求說法,隻怕還沒進門就要被扣下栽贓陷害的名聲。

  “不可衝動,此事還需與宗主以及另外幾位長老商量。”

  暉明長老沉聲勸說,眉宇間全是憂愁。

  九嚶被他這句話喚回思緒,冷靜過後,才發現額上已被冷汗覆滿。

  側首望向桌旁,少女伏在桌上睡得正香,燭光映出她半張小巧側臉,乖巧又安靜。

  僅僅隻看了一眼,九嚶心中便紅了眼睛。

  她不敢想象,如果當時將雪狐交給扶靈的人不是她,而是司祺,那麽這一世的扶靈是不是會和前世的她一樣——

  一生都將被那兩道蠱控製,然後犯下她曾經犯過的大錯。

  而她,是否又會因為這個,而錯殺扶靈?

  光隻是想到這個可能,九嚶便痛苦不堪。

  她張張唇,喉嚨中卻莫名湧出一陣酸澀,再開口時,連聲音都是顫著的了。

  “那蠱——可能解開?”

  白首同心蠱本就十分厲害,再加上欲蠱加持,那些癡迷愛戀無異於被直接放大數百倍,中蠱之人哪裏還有自己的思想意識可言?

  若不解開,扶靈今後恐怕永遠都隻能依附於他人而活。

  暉明長老正是意識到了這點,眼中愁緒才遲遲消散不得。

  許久過後,他才絕望又無奈得搖了搖頭,

  “解不了。”

  “你應當也知道,白首同心蠱無藥可解——

  至於那欲蠱,本來是可以解的,隻是下蠱之人太過惡毒,竟交換了兩蠱繭心,將欲蠱和白首同心蠱纏在一起,現如今想要單獨解開欲蠱,已是不可能了。”

  這番話的意思很明顯,要解欲蠱,就要先解白首同心蠱。

  九嚶默然,回想起前世種種,忽然問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白首同心蠱無藥可解,如果——不用藥呢?”

  不用藥?

  暉明長老聽見這三個字,心髒跳的飛快,許久過後才想起來,自己確實曾在書中看到過這樣一段話:

  世間巫蠱根源,離不開七情六欲四個字,倘若心中藏有天地間最強烈的情感,便可衝破情/欲桎梏,再也不必受蠱蟲控製。

  “天地間最強烈的情感——什麽才是天地間最強烈的情感?”

  暉明長老一時失神,口中喃喃自語。

  九嚶在旁聽的分明,這世上,沒有人比她更清楚這個問題的真正答案是什麽。

  氣氛異常冷肅。

  暉明長老還未回過神,空氣中便響起一道冰冷徹骨的聲音,瞬間便喚回了他的思緒,也讓他心間的疑惑蕩然無存——

  “是極致的愛,以及——

  刻骨的恨。”

  ***

  扶靈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日中午。

  她睜開眼睛後才發現,房間裏來了好些人。

  扶悅雙目通紅坐在她床側,眼神中滿是擔憂不忍,宗主玄修立在床前,麵上一片隱忍未發的怒意,至於其他幾位長老,亦是眉間含愁,沉默不語。

  九嚶並不在這裏。

  隻不過一會未見,扶靈便已經開始想念了。

  她眨了眨眼,未等扶悅開口,便主動握住了扶悅的手,而後嘴角一彎,輕輕的笑了笑,

  “姑姑怎麽了?是發生什麽了嗎?為何大家都過來了?”

  她愈是露出這樣純真的一麵,便愈發讓人覺得心疼。

  扶悅眼睛一紅,眼淚險些掉了下來,便是其他幾人,心中亦是無比酸澀——

  畢竟是他們從小寵著長大的孩子。

  眾人心中都十分自責。

  扶靈中蠱,他們平日的縱容寵溺要占一半責任,若非總由著她偷溜下山,司祺又怎麽會拿到她的頭發和血液製蠱?

  玄修長歎一口氣,目光中全是懊悔之色。

  他與扶息是師兄弟,二人感情極好,扶息死後,他接任清竹宗宗主一位,也同時接下了照顧扶靈長大的重擔。

  他心疼扶靈剛出生便沒了父母,對她便格外的寵愛,扶靈隻需一分,他必定會給十分。

  誰曾想到,正是這些嬌慣偏愛,才讓她陷入如今的危險境地。

  空氣中一片寂靜,沒有人回答扶靈的話。

  扶悅亦是安靜不語,直至暉明長老端著一碗藥推門而入,扶靈臉上的笑意才漸漸消散。

  你生病了——耳邊忽然響起九嚶的冰冷聲音。

  扶靈抬眸,視線從在場的人臉上掃過,依舊不知道為何大家看上去都一臉擔憂。

  思來想去,也隻有一個原因——

  那就是她喜歡九嚶。

  修真界中,總是男女愛情最多,鮮少見到有兩名男子或兩名女子結成道侶。

  更何況,她與九嚶之間,還有一層師姐妹的關係在。

  扶靈了然,隻當大家不接受她與九嚶在一起,未等暉明長老靠近,便直截了當的開了口,

  “我沒有生病。”

  “九嚶師姐在哪裏?我想見她。”

  她聲音雖不大,卻格外清晰冷靜。

  眾人心中都清楚,她體內的情蠱又開始作祟了。

  扶悅搖頭,舍不得說重話,隻得輕聲勸慰,

  “九嚶就在屋外,你將藥喝了,我便喊她進來。”

  這藥是用來施蠱的,司祺下的兩道蠱已是死蠱,短時間內必定解不開,那就隻能用別的辦法暫時將其壓製。

  所謂以毒攻毒,並非一句玩笑話。

  現下壓製兩蠱的最好辦法,就是再給扶靈下一道蠱。

  一道天生克製世間所有情蠱的蠱術——

  忘情蠱。

  辦法是九嚶提出來的,暉明長老思慮過後覺得可行,這才一大早將玄修等人叫了過來。

  扶靈見眾人表情凝重,心中生出幾分不好的預感。

  “靈靈向來都乖,最聽姑姑的話,先將藥喝了,好不好?”

  扶悅看她不說話,又開口勸了一句。

  這番哄騙的話,若放在從前必定會起作用。

  隻可惜此時此刻的扶靈,卻好像知道些什麽一樣,一聽到“喝藥”二字,立刻搖頭拒絕,連語氣也莫名變得有些焦躁,

  “我說了,我沒有生病,我不想喝藥,我要見師姐!”

  她這幅模樣,顯然是要鬧脾氣了。

  玄修對她也是舍不得打、舍不得罵,最終隻得讓其他人先行離開,自己和扶悅留下來勸說。

  二人勸了好半天,扶靈終於鬆口。

  那藥在桌上擺了許久,早已涼了。

  扶靈假意答應喝藥,接過碗時又嫌藥涼,嚷著要重新煮一份才肯喝。

  玄修知她嬌縱,未曾多想便端著藥出了房間,真的去替她重新煮藥。

  房間裏除了扶靈,便隻剩下扶悅一人。

  昨夜從醫廬偷拿的消弭散還剩一些,扶悅不過片刻分神,便著了扶靈的道。

  口鼻中吸入一口消弭散,瞬間便昏死過去。

  直至屋內徹底安靜,扶靈才從床上爬了起來,她湊到窗邊看了一眼,卻並未看到九嚶的身影。

  想來,剛剛的話,都是姑姑騙她的。

  扶靈有些氣憤,收拾好自己後便直接從翻窗跳了出去。

  因著擔心會被其他長老看見,她一路上都躡手躡腳,連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宗裏粗略轉了一圈,卻始終沒有看到九嚶。

  難不成是出去了麽?

  忽想起什麽,她方向一轉,又直直朝著後山的方向跑去。

  自從凡界回來後,九嚶便常常在後山教導師弟師妹新的術法,今日恐怕也是如此。

  扶靈一路小跑,很快就到了後山。

  她沒猜錯,九嚶確實在這裏,不止她在,春盻、夏忍等人也都在。

  一群人圍在一起,扶靈眼中隻有一人。

  心間愛戀心起,再做出什麽事已不是她所能控製。

  她隻知道,自己昨夜親了九嚶,而對方並沒有拒絕。

  在她的認知裏,這就代表——

  九嚶接受了她的表白。

  想起那兩個吻,她心頭正是羞澀,正欲踏步往前去,身後便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瞬間便讓她停下腳邊動作。

  待回首時,才發現是玄修帶著暉明一起追過來了。

  為了離開房間竟用消弭散對付自己的姑姑,此時此刻,玄修總算是見識到了那兩蠱的厲害。

  往日的扶靈雖是嬌縱霸道,卻也不會做出這般過分的事。

  現如今僅僅是為了走出房間就對至親之人用消弭散,未來還不知會做出什麽更嚴重的事!

  玄修臉色難看至極,更加下定決心要讓扶靈恢複正常。

  幾人動靜甚大,後山等人也發現了。

  眾人往外看去,就見她們的小師妹扶靈,每隔兩步便掐一道閃身咒,身體輕盈,動作飛快,就連玄修和暉明都追不上。

  九嚶光看玄修表情,便知下蠱一事沒有成功。

  她往人前走了兩步,眉心盡顯憂愁,還未來得及叫扶靈停下,人就已經撞進她懷裏,兩隻手還緊緊摟著她的腰。

  這般親密動作,著實看懵在場的人。

  玄修遠遠望著二人又抱在一起,心中已是萬般無奈。

  扶靈害怕自己又要被抓回去吃藥,始終不肯將手從九嚶腰間鬆開。

  直到玄修走到麵前,她才將頭抬起,張口便直接說出一句威脅的話,

  “我喜歡九嚶師姐,不管你們同不同意我都喜歡她!”

  “倘若玄修叔叔覺得這是病,那我和師姐便立刻離開宗門,獨自尋個清淨地方過我們自己的生活,也不擾了你們的眼!”

  兩句話,聲音一句比一句大。

  在場的人已是臉色各異,都被這個消息震驚得說不出話。

  便是春盻等人,也都是滿臉驚訝之色。

  一時間,竟沒人敢說話。

  玄修已被這些話氣的臉色又青又白,暉明站在一旁也是垮著臉一言不發。

  扶靈心中、眼中全被九嚶占據,再也感受不到其他人的重要性。

  她抬了抬眼,目光看向九嚶時,眼睛裏隻有深深地眷戀和愛慕。

  這般深情視線,卻讓九嚶眉心緊擰。

  不難發現,這一世的扶靈,中蠱的症狀比前世的她——

  要嚴重的多。

  九嚶抿了抿唇,所有話都堵在喉嚨裏,一句都說不出來。

  扶靈也看出她眼中的擔憂,隻以為她是在擔心二人未來,心中竟因此泛出一些隱秘的喜悅。

  雙手微一用力,便將九嚶的腰抱的更緊。

  扶靈甚是喜歡二人這般親密無間,就好像她們永遠都不會分開一樣。

  她微微仰首,聲音又軟又甜,似在撒嬌,又似在請求,

  “……”

  “師姐有被玄修叔叔要求喝藥嗎?”

  “如果有的話,師姐能不能答應我,不要喝那個藥?”

  “我怕師姐喝了藥就不喜歡我了。”

  “……”

  少女的可憐祈求悄然響起。

  九嚶聽著這些話,耳邊轟的一聲炸開,嗡嗡聲從四麵八方湧入,連心口都泛出一陣細微痛意。

  直至此時,她才真的意識到,這一世的扶靈,從來都不是她的替身——

  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一個和前世的自己,完全不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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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啊啊現在的扶靈靈也很可愛啊!!!!!

  清醒後又是嬌縱小公舉了!!!!!

  我好像更喜歡這個55555

  沒錯,我就是喜歡軟妹5555

  阮家三小姐是司祺喜歡的人,師姐前世受蠱控製,害她昏迷二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