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院長直搖頭，似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蘇寒卻態度堅決，“父親，我都記起來了！當年確實是我大意了！沒有……沒有認真診斷。”

  這話一出，全場頓是一片嘩然。

  雖心中都有了判斷，可蘇寒這麽承認，大家還是難以相信。

  一般的誤診，也就耽誤了病情。

  可蘇寒這誤診，不僅僅要了程應寧的命，還讓程應寧承受了那麽多不該承受的痛苦！

  最令人無法接受的是，程應寧到死，都還不知道自己被誤診了！

  不少人都氣憤起來，聶羽裳回頭看去，眸中迸射出的恨意，猶如利刃，能將蘇寒千刀萬剮了！

  然而，蘇家長老會眾人，還有好幾個與蘇家相熟的大夫，卻都是搖頭，無法接受。

  蘇寒的醫術不精是事實，可蘇寒的細致認真，在醫學院絕對排得上號！

  他當年，怎麽會如此荒唐呢？

  大長老忍不住怒斥：“蘇寒，你，你……你簡直是糊塗！糊塗啊！”

  很快，眾長老，長輩都指責起來，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蘇寒，你當年是怎麽了？你為什麽如此輕率！”

  “蘇寒，事情當真如此嗎？你，你……你真叫人失望啊！”

  “你，你可是蘇家九代單傳的嫡子，你將來是要繼承院長之位的，你，你……混賬！”

  ……

  蘇院長的眼眶紅了，令人分不清楚是氣，還是急。

  他仍在搖頭。

  蘇寒無暇理會任何人，隻看著自己的父親，態度越發堅決。

  “是，是我草菅人命了！這個罪名，我認了！不能因為我一個人，毀了雲城醫學院的名聲，更不能因為我一個無用之輩，斷送了醫學院那麽多醫學奇才的前程……”

  聶羽裳怒聲打斷他：“夠了！你以為說出這番大義凜然，有擔當的話，就能抵消你的惡行嗎？就能掩蓋你視人命如草芥的醫者本性嗎？這些話從你口中說出來，簡直令人作嘔！”

  蘇寒卻沒有理會聶羽裳，仍舊盯著蘇院長看，眼眶亦是一片紅。

  他並不是想靠這份擔當，博同情，求原諒。

  他這一番話，其實是說給父親聽的！他知道，父親是聽得明白，他話中的話的！

  其實，當年替程應寧診斷的，並不是他，而是妹妹蘇姝。

  當年的義診，收了很多病人，按病情的輕重緩解，分出了好幾個等級的病區。

  父親以蘇姝的醫術勝過他為由，讓他去坐診，讓蘇姝去了重症區。蘇姝接受不了那些病人，一直求著他，要跟他換崗。

  他記得很清楚，就是收程應寧的那一天，他心軟，瞞著父親，跟蘇姝換了半日。

  那半日，蘇姝就隻收了三個病人，其中唯一一個輕症的就是程應寧！

  後來，疫情結束之後。

  父親有次抽查他寫的病曆，一眼就挑出了程應寧的！因為，這份病曆寫得太簡單草率了。

  他答不出個所以然來，隻能實話實說。

  當時父親質問蘇姝是如何診斷時，蘇姝交代得很清楚，她望聞問切全做了，非常肯定程應寧得了麻風，隻是，寫的時候犯懶。

  他和父親真的不知道是誤診。

  他相信，妹妹也不知道，妹妹自小到大，性格溫良，若非被逼急了，連說話都不會大聲的。

  妹妹絕對不是故意的，隻是太大意了。而且，那時候妹妹還未開始研究毒術，沒有診出毒蟲流火，也是沒有辦法的。

  妹妹是蘇家年輕這輩人裏，天賦最好的，尤其是針術天賦，近乎僅次於那位已經隱退的醫尊之首。

  無論蘇家，還是醫學院，甚至整個醫學界，絕不能失去妹妹這樣難得的可塑之才！

  再者，一旦將妹妹供出來，當年他和妹妹換崗的事情就瞞不住。他也難逃其咎。

  與其毀了兩個人，不如，他一個人來背負一切。

  蘇寒看著父親，作了個揖。

  此時此刻，蘇院長所思所想所慮的，同蘇寒是一模一樣的！隻是，他舍不得啊！

  他就這麽一個兒子，自小到大溫良、恭儉、禮讓，幾乎沒有做過錯事。為什麽，就犯了這一次錯，就要毀掉他的一生呢？

  蘇院長遲遲都狠不下心，他不自覺朝女兒看了過去。

  蘇姝本鬆了一口氣，見父親看過來，立馬露出一臉悲愴，委屈，眼淚說掉就掉了。

  她知道，哥哥既是這種態度，就一定會保全她了！

  她故意起身來，“爹爹，這件事……”

  果然，蘇寒打斷了她：“妹妹，這件事沒有求情的餘地！”

  這話，徹底激怒了聶羽裳。

  “什麽餘地都沒有！拿命來償吧！”

  他說罷，拔起蘇院長麵前的長劍來，直接朝蘇寒襲去。

  蘇院長大駭：“住手！住手！”

  一時間，所有侍衛全都包圍過來。

  聶羽裳當年或許不是他們的對手，但如今，不過幾招，便擊退了所有護衛，劍刃，架到了蘇寒脖子上。

  蘇寒麵不改色，巋然不動。

  蘇院長卻嚇得眼前一黑，直接昏了過去。

  “院長！”

  “父親！”

  仆從和蘇姝都上前卻攙扶，蘇家幾位長老，全都上前，將聶羽裳包圍了起來。

  “聶姑娘，劍下留人呀！隻要你留下蘇寒的性命，無論你提出什麽條件，蘇家和醫學院都護答應你！”

  “聶姑娘，事已至此，你殺了他也無用呀！且饒人處且饒人！”

  ……

  聶羽裳嗬嗬冷笑起來：“你們是想告訴老娘，蘇家和醫學院對這件事的態度，就是用盡一切辦法‘保他’嗎？”

  大長老連忙解釋：“不不，聶姑娘，我等並沒有保他的意思，今日，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誰也都保不住他。隻是，隻是蘇寒……罪不至死呀！”

  聶羽裳笑得更冷了，“他罪不至死，程應寧該死？”

  大長老更急，“不！不是的！老夫不是這個意思！聶姑娘……”

  聶羽裳一點耐性都沒有了，直接對蘇寒道：“老娘給你兩條路！第一，老娘把你丟到火裏去，第二，老娘把你丟到麻風病人裏去，再丟到火裏去！”

  蘇寒臉色微變，卻終究沒有求饒。

  眾人卻都倒抽了口涼氣，就連非蘇家的人，也都開了口。

  “聶姑娘，俗話說，殺人不過頭點地！你就得饒人處且饒人吧！”

  “蘇大少爺雖是大意了，也確無惡意害人的心呀！聶姑娘如此趕盡殺絕，未免……未免不近人情！”

  “聶姑娘，你未婚夫君既是善良之輩，想必也不願意見你如此得理不饒人。無論是賠償，道歉，還是如何處置蘇寒，想必蘇家都會隨你意願，你還是善良一些，別斷了蘇家的後呀！”

  ……

  聶羽裳聽了這些話，越來越憤怒仇恨，驟然怒聲：“善良個屁！老娘今日要屠了蘇家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