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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炭燒烏龍猹      更新:2020-12-18 02:26      字數:7806
  123

  “贏了?”

  除了打贏了、一切都好起來以外, 薑嬈再沒想過、也不願去想其他可能,下意識問出來的,隻這一句。

  “奴婢能打聽到的, 隻有這些。”念著薑嬈著急知道淮州那邊的動靜, 明芍也是一臉急色,“那些宮女太監,都急著收拾著行李打算回宮, 一個個都不知曉。”

  她知道這話說出來薑嬈可能不愛聽, 但又不得不說,“姑娘, 奴婢瞧著, 這委實不像是打了勝仗的樣子……”

  薑嬈心裏壓著的石頭剛移開,又從高空給拋落了回去, 心口窩難受得發疼。

  北風徐徐吹著, 明芍說著話的同時,她也在聽外麵的動靜。

  落入耳中的,除了風聲雪聲, 還有樹上的雀鳴, 很安靜。

  若是打了勝仗,多少得讓她聽到人們歡呼雀躍的聲音, 哪會這麽安靜?

  “話不必說得這麽早, 興許皇上著急回宮, 是為了別的事。”

  她收到的那些信和之前她打聽到的消息, 淮州的局勢, 是一回比一回樂觀的。

  “皇上既然要回宮, 我們也不必待在這裏了。”薑嬈說道, “我們也回去吧, 托人打點打點,看能不能知道皇上這回突然回宮,是為何事。”

  離開行宮以後,薑嬈隻在寧安伯府待了兩日,在行宮時皇帝離開得急,金陵城裏的消息跑得卻不快,將至年關,各家各戶沉浸在過年的氛圍,戰火燒不到頭上,無人顧及淮州,關於淮州,一點動靜都沒有。

  廖秋白那邊,薑嬈也托人去問了,也沒個消息,薑嬈心裏想知道怎麽回事,入宮在雲貴妃那裏住著,托嬤嬤出去打點了幾回,總算是請動了昭武帝麵前的內侍太監李仁與她在秀甲樓前,假裝偶遇地見上一麵。

  即然得假裝成偶遇,薑嬈便沒有早早去那兒等著,等著時辰差不多才出現,等見著了李仁,她才福了禮,“公公吉祥。”

  李仁左右顧望了兩眼,回頭看著薑嬈,他眼睛很小,裏麵凝聚著一股光,像是能把人的心事都看穿一樣。

  在宮裏煉了這麽多年的老人精,也確實有幾分看穿人心的本事,未等到薑嬈開口,便率先說道:“姑娘請了奴才這麽多回,是想知道淮州那邊的事?”

  雖是問句,語氣卻是肯定。

  他歎了一聲自顧自地往下說:“姑娘何必著急來問呢?遲早都會知道。”

  李仁的這句遲早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他這歎氣聲裏,帶著種同情,對她的同情,薑嬈聽得出來,心裏不由得緊張起來,李仁又歎了一口氣,壓低聲音對她說:“這事知道的人不多,奴才隻告訴姑娘您一個,您切莫往外聲張。”

  薑嬈忙點點頭。

  “淮州的仗,是我們大昭勝了。”

  “但奚將軍與九殿下雙雙墜崖,兩人下落不明,至今不見人影。”

  薑嬈臉上喜色還未升起,便聽李仁又說了這樣一句,手心一片冰涼,見李仁要走,她忙追上去問,“失蹤有幾日了?”

  李仁緩下步伐來搖了搖頭,“奴才知道的也就這些,淮州那邊,皇上已派人去尋,不等到將兩人都找回來,這消息暫時不會傳出去,朝中隻有十幾人知道。將領出事,皇子出事,非同小可。”

  他又對薑嬈囑咐了一遍,“姑娘莫要告訴旁人。”

  ……

  錦繡宮。

  嘉和皇後勸慰著十七皇子,“手握兵符的將領與皇子不見蹤影,非同小可,皇上不想擾亂民心,不願聲張,你倒也不必擔心這點,等日子長了再找不到人,即使皇上再不願,也非得將消息傳出去不可。”

  即使昭武帝未向外宣揚,嘉和皇後仍然通過自己安排在淮州的眼線,知道了容渟與奚子墨雙雙失蹤的消息。

  “那奚將軍怎麽辦?”十七皇子愁眉苦臉,“若是奚將軍也找不回來,他手裏的兵權,豈不是要落到旁人手上?”

  “沒想到那個殘廢死也要拉上個墊背的。”嘉和皇後臉色陰沉著說,“可並不是隻有奚子墨能替我們拿好闕枝山脈以南的兵權,你外公能找到代替他的人,等到皇上要派將領南下時,找朝中的大臣舉薦上去便是。賠上了一個奚子墨,取掉了眼中釘,倒也算是有所得。”

  她掩麵笑了起來,“他為國捐軀,聖上定會覺得本宮教導有方,對你也會更加抬愛。”

  十七皇子低著頭,“死未見屍,兒臣心裏總是不安。”

  “那時他四肢健全,哪如如今這般,是個殘缺的廢人?鄴城那遭,算他走運,碰上了經過那裏的薑行舟一家,不然,黃泉路上早該有他的影子。你與其擔心這些無用之事,不如多去你外公那裏,看看你外公如何將奚子墨的兵權拿回我們的手裏,學一學他的謀略。”

  十七皇子勉強放下心來,點了點頭,見嘉和皇後心情好,一時有些舍不得走,小孩一樣湊到嘉和皇後身邊,“母後。”

  嘉和皇後確實心情不錯,對十七皇子多了點平日裏不常見的縱容,並沒有急著將十七皇子趕回書院,頗有耐性地看著十七皇子。

  “我來之前,在秀甲樓那兒,看到父皇身邊的李公公和與九哥定親的那位在一塊兒攀談了些什麽,不知他們是否說到了淮州的事。”

  “你怎麽總注意著她?”嘉和皇後的語氣散漫而隨意,並不把薑嬈放在心上,“就算她知道了,能有什麽用?還能去淮州的山裏把人給翻出來不成?”

  “可鄴城那回是她把九哥救了回來,還有上回,她不都讓父皇當著別人的麵訓斥母後了?”

  嘉和皇後被他提醒,想起來行宮中的那場午宴,臉色變得難看了許多,她皺起了眉,“你說的也有幾分道理。”

  她十分不耐煩地說道:“這節骨眼上,可不能讓一個小姑娘壞了事。”

  ……

  一個月後,昭武帝派出去尋找奚子墨與容渟的人仍然一無所獲,昭武帝終於將消息公之於眾。

  原先由奚子墨帶兵管轄的嶺南一帶,在昭武帝找著合適人選前,由奚子墨的副將暫時管控。

  又是新的一年。

  容渟失蹤的消息傳出來的那日,皇後跪倒在地,痛哭了整整一日。

  哭完便生了一場大病,幾日才好。

  雲貴妃想到皇後那假惺惺的樣子心裏便是一陣泛嘔,與薑嬈獨處時,忍不住罵起了昭武帝,“皇後那眼淚假的要命,興許病也是假的,皇上居然還信?”

  “就算皇上心裏有他的主意,這戲也做過頭了。”

  不管雲貴妃說什麽,薑嬈始終抱著暖爐,安安靜靜地坐在榻上,低眉斂目,什麽話都沒說。

  安靜過頭了。

  雲貴妃看了薑嬈一眼,見她把皇後皇上一同罵上了她還什麽都不說,她不再罵了,坐到薑嬈身側,攬住了薑嬈,“年年,是毫無音訊,並非找不回來了,不是說隻找到了奚將軍的屍骨,沒找到九殿下嗎。”

  薑嬈仍然沒有應聲。

  雲貴妃將她往懷裏攬得緊了緊。

  她盼著小外甥女想要的婚事順順利利,嘉和皇後那副小人得誌,裝出來的慈母模樣又讓她惡心,可她方才說的話,自己都不信。

  連奚子墨那種常年在外行軍打仗的人都沒能活下來,容渟恐怕真的凶多吉少。

  雲貴妃嗓音啞澀起來,終是吐露了心聲,“節哀。”

  “你可莫要想不開。”

  “我不會想不開。”

  薑嬈這時從雲貴妃懷中鑽了出來。

  “如今淮州那邊,戰火沒了,疫病也被壓了下去。”

  她都沒哭,眼眶也沒紅,隻是語氣也很淡,像是看不到雲貴妃那種吃驚表情那樣,自顧自地掰著手指算道:“若是明日啟程,連夜趕路,大概十日能到淮州,找人進山尋人,將一整座山翻一遍,若是能找到幫忙的人多,大概得四五日功夫,還得多帶些銀兩,有些險峻的地方,不多花點銀子,恐怕沒人想去,銀錢一定要帶足。若是翻一遍找不著,還得翻第二遍。”

  她嘟嘟噥噥算了半天,眼睛一下亮了起來,笑著對雲貴妃說:“小姨,我算得有沒有錯?我算了這麽多賬,肯定不會錯的。”

  低著頭的時候眼裏沒有淚,笑起來的時候眼裏卻含上了淚,雲貴妃擰眉看著她,心裏竟有些怕,拉著薑嬈的手,“你不會真的要去吧?”

  薑嬈沒有看她,隻是看向了窗外,眼裏的神采很淡,沉在自己的世界裏,像是聽不進去別人勸。

  實際也確實如此。

  雲貴妃拽著薑嬈的胳膊,叫薑嬈轉回頭來看著她,“翻一遍找不到,就翻第二遍,那若是一遍兩遍都找不著,你是不是要永遠留在淮州?”

  薑嬈沉默了起來。

  “你瘋了嗎?”

  薑嬈一下淡淡笑了,“我沒瘋啊。”

  她越笑雲貴妃越是心驚,笑得簡直比哭還難看,她這樣還不如當著她的麵大哭一場,緊緊攥著薑嬈的胳膊。

  “小姨你別攔我,我自己不找上一遍,心裏不安生。”薑嬈還是笑著,語氣也還是淡淡的,“我該去備馬車了。”

  她輕輕拂開了雲貴妃的手,“不管有沒有出事,他現在都還在淮州。不管是人,還是別的什麽。”

  她那膽小的性子叫她甚至不敢把“屍骨”二字說出口,語氣卻很堅定,“我找到了他就會回來,我想把他帶回來。”

  雲貴妃看她這樣,竟是一句勸說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有的人瞧上去性子軟,乖巧聽話,卻不是沒有主心骨,真碰到她自己拿定主意的事,脾氣韌得很,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雲貴妃不再勸了。

  薑行舟與薑秦氏也沒有勸。

  薑行舟甚至有些後悔自己沒能早些點頭答應他們的婚事。

  即使先成了婚,容渟出事後女兒會守寡,他又不在乎別人的看法與眼光,了卻女兒的夙願便行。

  總比這會兒婚事未成,讓女兒一直惦著念著,生生成了心裏麵一道碰不得的疤痕要好。

  這種心上的疤,想起一回,便會疼上一回。

  他縱容著薑嬈往淮州去,不僅如此,還讓薑謹行一並跟著了。

  他怕女兒和戲裏唱的那些橋段一樣,若是找不到人,最後想不開了想殉情,如今寧安伯府裏裏外外都得他來管著,他與薑秦氏脫不開身,養兒千日用兒一時,不如叫薑謹行跟著,等著女兒想不開的時候,也好讓她看一眼弟弟,想想家人。

  薑嬈並不知道自己父親心裏打得是什麽主意,隻是在看到薑謹行跟上來時,愣了一下。

  她剛剛陪著明芍點好了所帶的銀兩與物資,讓明芍去交給了鏢局領頭押鏢的那位,看到薑謹行一身青衣,背著個小包袱不慌不忙走過來,有些訝異,“你怎麽也來了?”

  薑謹行沒說話,明芍和鏢局的對接好,這時回來,看到了薑謹行的身影,她有心哄悶悶不樂的薑嬈開心,笑著對薑嬈說道:“小少爺八成是來保護姑娘的。”

  薑嬈心情不好,明芍想著法兒地哄薑嬈開心。

  比起小時候頭和身子都圓潤,走起路來像是一個球在地上滾的模樣,開始長個頭之後迅速瘦了下來,不管是身材還是臉蛋,出落得俊朗了許多。

  尤其在沒開口說話,閉著嘴,安靜站那兒的時候,橫看豎看都是個風度翩翩的世家公子。

  隻是一開口就沒那麽討人喜歡了。

  他先是皺著眉頭看了一眼明芍,似乎是不滿於明芍剛才的話,叨叨念念了兩遍,“淮州風景不錯,我去那兒看看景色”,一邊翻身上馬,有些嫌棄地看著薑嬈,“趕緊上馬車,別耽誤我趕路。”

  薑嬈坐上馬車,行駛出去後,掀開窗上簾帷,往外看了一眼,見薑謹行騎著馬跟在她的馬車後頭,搖了搖頭。

  分明就是來護著她的,卻說是要南下去看風景。

  他這一日日長大,好像是到了一個格外糾結的年紀,沒小時候來得坦誠,越來越口是心非了。

  ……

  兩日後到了棲柳鎮,晝夜不分地趕了兩天又一夜的路,眼瞅著不管是丫鬟還是馬車夫都有些吃不消,薑嬈便打算在棲柳鎮上歇一夜,等明日再繼續趕路。

  到棲柳鎮後,要換水路,薑嬈吩咐了薑平連同另幾個小廝去渡口那裏租幾條船,自己被明芍與護衛陪著,去訂晚上歇腳的客棧。

  明芍跟在薑嬈身後,看著薑嬈的背影,原先幾年在外麵行走,鮮少見薑嬈戴錐帽,如今也不知道是及笄之後開始重視規矩了,還是定了親有所忌諱,不用她說,

  隻是,走得好快。

  明芍快步追上去,“姑娘,您不累嗎?”

  連夜趕路,幾乎將所有人的力氣都抽幹了,她們況且如此,何況從來一點活都不沾的姑娘。

  “有一點累。”

  薑嬈倒是誠實。

  她雖然這樣說著,目光追尋著街道兩側的牌匾,尋著客棧的位置,腳步根本沒停。

  累與乏,比不得心裏更要緊的事情。

  一連走了四五家客棧,家家人都滿了,薑嬈心裏盤算了一下,如今年關剛過,興許客棧是叫著急賺錢、走商路的先訂了去,倒也有可能,要是最後真的一間也訂不著,不如今晚直接乘船離去。

  隻是要苦一苦跟她一道來的這些人。

  薑嬈知道體恤下人,將欠他們的在心裏記清了,等這趟從淮州回去,該提拔的提拔,該打賞的打賞。

  即使旁人不那麽覺得,她心裏覺得自己能找到容渟,然後回金陵去的。

  她多少也能猜到別人的看法,不止別人,甚至連同她爹她娘和她小姨,都覺得她去這一趟可能是白費功夫,最後什麽都找不回來,隻有她自己不這麽覺得。

  夢裏他兩條腿孱弱萎縮像是耄耋老人,都能爬到人人懼怕的位置,如今他腿傷好了,又沒了那種招人恨的殘暴性情,境遇隻會更好才對。

  肯定是能找到的。

  即便有些自欺欺人她也隻能這樣想,不這樣想,心裏太疼了,疼得她受不了。

  走到第八家客棧時正趕上有客人離開,薑嬈眼疾手快將空的房間全包了下來,可算是找到了落腳的地方,她的心裏終於鬆了一口氣,派人跟著客棧裏的店小二,去這裏最好的酒樓花大價錢買了不少好菜回來,犒賞跟她一道到淮州的人,自己沒什麽用膳的心情,先到了房間裏休息。

  薑謹行餘光裏看見薑嬈先回了房間,揣了兩個他自己從金陵裏帶出來私藏的豆沙包,蹬蹬蹬踩著樓梯跟了上去,扔了個給薑嬈,盤腿直接在榻前坐下,“你這比那些哭哭啼啼的女人好些,但也不能不吃飯啊。”

  “再不多吃點東西,沒到淮州你的身子就垮了,又不是真的仙女,喝點露水就能活。”

  小孩兒的嘴一日比一日欠,擠眉弄眼一臉嫌棄,倒是正好治住了薑嬈。

  薑嬈確實怕像薑謹行說的那樣,沒到淮州身子就垮了,低頭看著那個豆沙包,撕一小塊,吃一小口。

  薑謹行看了她半天,聲音忽然軟乎了不少,“阿姐別擔心。”

  “姐夫肯定沒事。”

  他眼睛亮閃閃的,有些崇拜地說:“我就沒見過和他功夫一樣漂亮的,我的武師傅都比不上。”

  薑嬈覺得自己有些古怪。

  旁人都說容渟出事了,她心裏固執覺得他們都是錯的。

  可當她弟弟信誓旦旦來告訴她,容渟沒事,她心裏竟然一陣不安?

  薑嬈一下掉了眼淚。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薑謹行平時太過不正經,說出來的話沒個對的,她才這樣。

  薑謹行看她這樣,小少年臉都癟了。

  完了完了,本來不麻煩的,這下被他一句話說得,和那些哭哭啼啼的女人一樣麻煩了。

  “真沒事。”

  他越說薑嬈哭得越凶了。

  薑謹行:“……”

  “我不說了我不說了。”他最終閉上了嘴,看薑嬈手指擰巴地擰著那個豆沙包,伸手要過來叼在了嘴裏,一步一步舉手投降似的,倒退著走出了薑嬈的房間,去找客棧老板將自己的房間改到了薑嬈旁邊那間。

  客棧老板爽快答應了,叫小二幫忙把他的行李抬了上去。

  薑謹行換好房間後便回身上樓,沒留意到在他轉身後,客棧老板和小二眼神變得陰險,商量事情一般,無聲地互相看了一眼。

  ……

  薑嬈認床的習慣沒改,晚上還是有些難以入睡,輾轉翻了好幾回身。

  往常這時候,明芍聽到她翻身的聲音,定是要和她說幾句話的,今日卻沒有。

  她睡不著漸漸也不想睡了,悄悄起身,自己點亮了蠟燭,開始看淮州闕枝山那邊的地勢圖。

  點亮了燭火後,她看了眼鋪了張席子睡在屋子裏的明芍,薑嬈有些無奈,心裏隻道是這幾天趕路,真的把她這丫鬟給累壞了。

  她自己看著地勢圖,將那些溝溝壑壑記在了心裏,等著聞到了煙味,起先還以為是她不常點蠟燭,把別的東西給點燃了,等著煙味漸濃,窗外滲進來了濃煙滾滾,薑嬈猛然覺察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她放下羊皮地圖,晃了晃明芍,明芍始終閉著眼,身子沉得叫不醒。

  薑嬈試了試她鼻息還在,連忙起身,開門找人。

  門從外麵被鎖上了。

  她喊了兩聲,沒人過來。

  薑嬈倏地明白過來,這是進了別人的圈套。

  外麵大火燒起來的火光越來越亮,薑嬈咬著下唇往四周看了一眼,屋裏除了壺裏有水,根本沒有可以救火的水。

  煙太嗆,她本能地用茶水浸濕了帕子,捂住了自己臉,看著緊閉的門扉,視線投向了窗欞。

  快步走過去推了兩下,也被從外麵鎖上了。

  薑嬈咳嗽了兩聲,沒多少思考的功夫,拿出來腰間那把匕首,照著窗欞中央的木頭砍了幾十刀,不見木頭斷裂,心裏正絕望,門被人撞開。

  薑謹行氣喘籲籲的身影立在門前,捂著自己的胳膊,方才是他用身子撞開了門。

  他睡夢裏被煙嗆醒,比薑嬈知道起火要晚一些,但比薑嬈力氣大,撞碎了窗戶先跑了出來。

  一扇窗,一扇門,薑謹行就算長了這幾年個頭,也不如薑嬈個頭高,打著哆嗦的樣子顯然是疼極了。

  “這客棧就是個賊窩,方才我見院子裏有黑影溜出去了,既然房間都被鎖上了,估計院門也被鎖了。老板和店小二有問題,跟我們一起來的,吃了被他們領著去買的菜,都被迷昏了,就我們兩人清醒。”

  他忍著疼,和薑嬈一道背著明芍到了客棧院子,薑嬈拍了幾下明芍的臉依舊不見她醒,薑謹行去試了試院落的正門,果然被鎖了。

  薑謹行臉色漲紅,將這客棧老板和那店小二的十八代祖宗全挖出來罵了個遍,罵罵咧咧地轉回身來,想幫著薑嬈背上明芍,一起翻//牆出去。

  “先別罵了。”薑嬈阻止了想帶著明芍一起的薑謹行,“你不必幫我,你帶上她隻會行動不便,耽誤工夫。”

  “你先自個兒翻//牆出去,趕緊找人回來救火,這會兒火勢不大,找到水不會有人受傷,我留在這裏守著她,順便試試看,看能不能叫醒別人。”

  “叫不醒,我早試了。”薑謹行臉上的怒火隱而不發,渾身發抖,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方才撞開窗戶與門扉實在太疼,半晌恢複不過來,一直抖著,“你別離我太遠,那道竄出去的黑影,分明是個有功夫的,恐怕功夫還不低,興許是衝著你來的,你若一人落單,我怕會出事。”

  之前都是她護著這個弟弟,這會兒聽著他這樣說話,薑嬈一愣,被煙熏過的眼更加酸澀,薑謹行觀了眼她的神色,皺著眉頭,像個小老人一樣,愁態百生,他打了她胳膊一下,凶巴巴地說:“你別哭,快爬牆。”

  薑嬈:“……”

  瞬間就沒眼淚了。

  這客棧的院牆太高,她得將院子裏的木桶挪過來踩著,才爬得上去。

  心裏知道多浪費一會兒功夫都可能會要人命,騎到牆頭上以後,她緊盯著牆平衡了身子,根本沒想過要往下看一眼。

  她知道自己要是看了,肯定會怕的。

  一怕起來,就得耽誤工夫。

  薑謹行也攀住了牆頭,看薑嬈不敢睜眼,他咋舌一下,替薑嬈往下看了一眼,對她說道:“可以跳。剛好有堆柴火在那兒。”

  他話音一落,薑嬈便往下跳了。

  怕還是怕的。

  但那些丫鬟小廝,還有來護鏢的,都是因她而來,要是因為她丟了命,不行。

  她耳邊風聲裏混入了馬蹄不知從哪個方向奔來的聲音,馬蹄聲聽起來踏得地麵都在震動。

  也許是有人來救火了。

  這念想短暫一閃,薑嬈心裏便踏實了不少,身子跌落到柴火堆裏,卻沒有聽到木柴折斷的聲音,反而隻是沉悶一聲。

  她的腳甚至都沒能接觸地麵。

  薑嬈下意識以為自己是被先跳下去的薑謹行接住了,又覺得以她弟弟不比她高的小身板,絕無可能。

  更何況弟弟讓她先跳。

  睜開眼前,忽然意識到這人身上有著她再熟悉不過的藥味,稍稍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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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渟:未婚妻又從牆頭掉落

  牆頭接媳婦技能習得進度條 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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