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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炭燒烏龍猹      更新:2020-12-18 02:26      字數:3550
  第八十章

  薑四爺:“……”

  他輕咳了一聲, 擰著眉頭看著眼前的小丫頭。

  她這趕過來的也太巧了。

  前些日子,他狠下心來整頓寧安伯府, 才發現他大哥看上去清白作風,實際與一些貪官佞臣往來密切。

  先前他對這些事略有察覺,可從未細想細查過,不願置疑,壞了兄弟和氣。

  如今連根拔起,將掩藏在地麵下的醜事看了個清清楚楚,一時隻剩了心驚與頭疼。大刀闊斧地與不該來往的官員斷了交,可也受到了些阻力,那些原來與他大哥交好、受了他大哥恩惠有利可圖的,自是不願意見他上位。

  近來遇到了些小麻煩,在大理寺任職的裴鬆語能幫得上忙,今日才請他來府上一坐。

  本來隻打算談些公事, 閑聊著閑聊著, 話語間卻十分投機, 入了夜也不知。

  裴鬆語二十一歲出頭, 大女兒七歲,除出身不好之外, 人品學識無一處可被人指摘, 薑四爺承認, 自己確實有些動了招他為婿的心思。

  他這短暫的沉默,令薑嬈看出了一些端倪, 她神情懨然下來,央求說:“爹, 別潑我。”

  “我還不想嫁人。”薑嬈有些悶悶不樂, 又重複了一遍, “不想嫁。”

  薑四爺看著她,溫柔笑了起來。瞧瞧,這不聽話的模樣,放別人家,肯定是要挨訓挨罵的。可他能怎麽著?還不是他養出來的。

  他帶著無限的縱容與無奈,緩聲道:“沒說要把你潑出來,你是聽別人胡說了些什麽?”

  他的視線若有若無地掃過薑嬈身後的丫鬟,難掩銳利,明芍心虛得直掉冷汗。

  薑嬈護著自己的丫鬟,說道:“是我做夢,夢到了自己嫁人了,要離開爹娘和弟弟,我心裏難受。”

  薑四爺沉聲說:“我所要的不過是你平安喜樂,若你不想,我也不會強求,你安心便好。”

  薑四爺像是想起什麽,臉上的笑意格外的深沉,以過來人的語氣說道:“你現在說著不想,若你日後遇到真心喜歡的,興許又要來求我。”

  當年他就是這樣過來的。

  但等到薑嬈離開,看著女兒漸行漸遠的茫然背影,他隨即又有些發愁。

  若是到時她領了他覺著不合適的人回來,他是該同意,還是反對?

  還真是怎麽想都覺得不舒服。

  薑四爺喚來小廝,“裴少卿常去些什麽地方,查出來,告訴我。”

  小廝問:“老爺這是有什麽打算嗎?”

  薑四爺想知道裴鬆語到底是怎樣的人,經薑行川一事,他看人不敢武斷,如履薄冰般謹慎,“隻是想看看他是否如外麵說的那樣高潔品行,是否是一個可托付之人。”

  ……

  七月初九,黃道吉日。容渟的院裏落了塊牌匾,邶燊二字刻鏤在桃木匾上。

  廊簷掛上了八角的琉璃彩燈,院子裏新添上了山茶與翠柏,繁茂滴翠的盆栽,看一眼就叫人覺得賞心悅目,尋常人見了,多會覺得放鬆愜意,懷青看了容渟一眼,卻見他眸底暗沉如墨,並未因院裏煥然一新的光景生出半點的喜悅。

  懷青對容渟說道:“四姑娘說她找人算過,這宅子風水不算好,可不是不能破,‘燊’字裏有三個火,正好能驅一驅這院裏的陰氣。”

  他的話才啟了個頭,隻說了四姑娘三個字,容渟眸光就輕輕動了。一直等到懷青的話全部說完,他沉聲問,“年年今日為何沒來?”

  懷青道:“聽說是府上有些事,耽擱了。”

  見容渟眼神黯了下去,懷青歎了一口氣,“四姑娘對待九殿下,和對待別人是不一樣的。”

  懷青想了半天,舉例道:“先前在白鷺書院的時候,她隻會往殿下手心裏寫字,見了別人,都是用小木棍在地上比劃的。”

  輪椅上,那個腿上蓋著薄衾的陰鬱少爺卻絲毫的不以為意,輕哼著笑了一聲。

  懷青隻看到了她往他手心裏寫字,卻未曾見到他的處心積慮。

  在她想要寫點什麽之前,往往是他先擒住她的手腕。

  ……

  薑嬈府上有事,是入宮來看雲貴妃了。

  雲貴妃嫌夏日裏白天長,乏悶無聊,讓薑嬈入宮陪她半個月。

  雲貴妃抱著石榴坐在漱湘宮裏花棚下搭起的秋千上,隻是她懶散,也不蕩高,慢悠悠地原地打著小轉,和薑嬈說些宮裏最近是哪家的妃子哭,哪家的妃子笑的話,聊著聊著,話頭就漸漸轉回到了薑嬈的身上。

  雲貴妃一副看熱鬧的表情,“聽說你爹在為你相看夫婿,怎著,相看出什麽結果了嗎?”

  薑嬈不知道她小姨又是從哪裏知道的這事,好像全天下都知道她爹正操心著她的婚事一樣。搖了搖頭的同時又想起了那天馬車裏做的夢,向雲貴妃倒了點苦水,“我還不想那麽早出嫁。”

  “我也不想,隻想待成老姑娘,如今……”

  也還是想出宮,想待成老姑娘。

  隻是這話說出來,若被有心人聽去,容易在昭武帝麵前挑撥離間,雲貴妃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淡笑著搖頭,不繼續說了,望著宮外的天,眼中流露出了一抹落寞與悵然。

  她意興闌珊,語氣卻也算得上是鄭重,“你若嫁人,就嫁個自己喜歡的,若是沒有,那就當一輩子的老姑娘,反正你萬貫家財,幾輩子都花不完的。”

  薑嬈呐呐,“可什麽算得上是喜歡的啊?”

  雲貴妃想了半天,似乎有些為難於要如何回答,最後緩緩說道:“至少與他做親密事時,你得不生厭惡。”

  這話,直白得讓薑嬈這麽大的小姑娘臉紅。

  她一臉紅雲貴妃就愛逗她,“我入宮時,掌事嬤嬤給過我不少小冊子,都在西廂的小書房那裏放著呢,年年既然好奇,我叫人去拿來給你看……”

  “不要。”被薑嬈利落痛快地打斷。

  她捂著紅紅的耳尖。

  多羞啊,看這個。

  雲貴妃懶笑著看她,點了點她額頭,“小木頭疙瘩。”

  ……

  錦繡宮。

  徐國丈好幾年間,難得有一次入宮探望嘉和皇後的機會。

  他與嘉和皇後談了許久,為求十七皇子的皇位萬無一失,所有除十七皇子以外的皇子,都是他們的眼中釘肉中刺,即使徐國丈不能入宮探望,彼此之間,密信不斷,入宮之後,他們屏退了所有的宮女太監,私密交談。聊及容渟時……

  嘉和皇後擰著眉頭,“他分府出宮,本宮本找好了眼線,也好知道他都在做些什麽,可那眼線,到如今都還是下落不明。”

  徐國丈亦是眉梢輕擰,麵色燥鬱不悅。容渟要死不死,拖著殘缺的兩條腿活著,就算知道他成不了什麽大事,可確實令人心裏不痛快。

  “怪你過去心慈手軟,沒能在他小時候就讓他沒命。”

  嘉和皇後咬牙切齒,恨聲道:“我從未心慈手軟過。”

  “皇帝近日以來問到他的時候越來越多,關心甚至多過了對本宮的小十七。”

  “他為皇帝解了憂,皇帝自然會越來越看重他。”

  前幾日朝臣集會,他受邀前去,見朝臣都在議論南漳災情的事。司天監那邊說是明年南漳仍有汛情,恐怕還會顆粒無收,他正想裝模作樣說上幾句憂國憂民的話,卻聽人說,已經有法子了。

  修水渠引水向西,修棧道通開商路,開墾高坡上的土地,高、低兩處,植上不同的農物。

  最初看到那張圖紙,他還以為是工部裏那個足智多謀的陳兵想出的主意,誰知陳兵就站在他身側,看著那張圖紙,一臉驚歎,半晌後,拍著大腿,連喊了幾聲“我怎麽就沒想到”。

  他才知曉做出那圖紙的人不是陳兵,而是容渟。

  因為此事,昭武帝已經有意將容渟放到工部,等到明年,南漳那邊若是真的因為容渟提倡的舉措,起死回生,恐怕昭武帝對他還會更加器重。

  徐國丈有些悔恨,“當時我不該叫你苛待於他。”

  這等才華若能為己所用,將是難得的助力。

  “你以為他真是善類?”嘉和皇後像是聽到了笑話,“他四五歲年紀,就開始懷疑到他生母的死與我有關,興許還要更早一些,我那時可有過分的苛待過他?從小就是個陰沉多疑的性子,遲早瞞不過去。我隻恨他命大,明明生下來就該死,卻還是拖著一口氣活了下去。”

  昭武帝那時因為寵妃的離世傷心欲絕,對這個剛出生的九兒子極其關心,所有皇子裏,隻有容渟得到過昭武帝親力親為的照顧。

  她若不主動把容渟收養到自己這來,讓昭武帝與他一日日相處下去,昭武帝日後肯定也會不自覺地偏心這個可憐的九兒子。

  好在把容渟收養了過來後,開始兩年,昭武帝還會過問幾句,後來漸漸放心她的照顧,就不怎麽問了。

  等到宮裏又多了新的寵妃,昭武帝又有了新的子嗣,容渟在他的心裏,就變得更加的無足輕重。

  “可他實在太過聰明了點。”像是上輩子過黃泉時沒喝那碗湯,小小年紀就多智近妖,陳兵三十二歲想不到的主意,他都能想到。徐國丈心懷忌憚地說道,“近來先小心著些,別讓別的皇子將他拉攏過去;日後,一定要想辦法斬草除根。”

  嘉和皇後有些焦躁。

  徐國丈睨了她一眼,“你也不必心慌,不過是個殘廢,總有對付他的法子。”

  他忽想起一事,“沈雀近日總想找機會見我,聽說,他的二女兒也總想見一見你,你可知道他們是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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