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6(二更)
作者:炭燒烏龍猹      更新:2020-12-18 02:26      字數:4148
  第三十六章

  宮裏頭人人都知, 漱湘宮裏頭的那位娘娘,聖寵不衰。

  得了她的庇佑與照拂,在宮裏, 不用踮腳, 都得比旁人高個半頭。

  方才還冷著個臉不願意進屋伺候的小太監,這會兒臉上堆著笑,腿腳利落, 殷勤指引著漱湘宮裏來送湯的宮女進屋。

  司應皮笑肉笑的, 瞧著那位稍有些年紀的宮女,低伏做小的姿態做了個十足, “姑姑, 您將這醒酒湯放在桌上便行,勞煩您了。晾涼一些, 小的就端給主子用。”

  懷青想到這人方才在院裏做甩手掌櫃的樣子, 禁不住皺了皺眉。

  想著日後將要和這種好事往前湊、累活躲老遠的人共事,心裏頭就有點煩得慌。

  那宮女彎腰將湯放下來,站起來, 看樣子像要走, 司應忙說,“小的送送姑姑。”

  “姑姑, 且慢一步。”容渟目光裏有些難以置信, 聲線緊繃、嘶啞, “請問吩咐您送湯來的, 是誰?”

  心髒在胸膛中劇烈跳著, 微涼的目光中顯出了幾分熾熱。

  是他想的那樣嗎……

  昨晚的夢, 不是夢。

  不然漱湘宮裏, 哪會有什麽人, 來給他送醒酒湯?

  除去懷青、司應,無人知他醉酒。

  “是貴妃娘娘的外甥女,薑四姑娘吩咐的。”那位宮女姑姑扭過頭來,說,“她還叫奴婢帶句話來,飲酒傷身,九皇子應當愛惜著自己的身子。”

  不是夢。

  昨晚的人,是她。

  那她說的那些話……

  容渟一一記了起來。

  心湖將近半個月的死氣沉沉,卻在這會兒重新成了活水,四肢百骸都被狂喜震蕩。

  她沒有騙他,不管現實、夢裏。

  平日裏老成自持的少年,如今目光中是十成十的狂喜,對那位老宮女說道:“吾知曉了。多謝姑姑。”

  ……

  宮女走後,司應借口送她,又不再屋裏待了。

  屋內,懷青對著容渟,無所事事。

  容渟對著醒酒湯,麵上沒有表情。

  但懷青看著覺得他眼裏藏著星星笑意。

  像在傻樂。

  無所事事的懷青對著傻樂的容渟。

  心裏當真是納罕極了。

  這麽喜歡醒酒湯,直接喝醒酒湯啊,還喝什麽酒啊。

  ……

  容渟心裏想著昨夜種種,瞳仁如墨暗沉。

  不能叫一個人,失去之後,再得到的。

  因為一旦再次得到,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再放手了。

  ……

  宮女姑姑回漱湘宮時,薑嬈正對著鏡,想找東西遮掉唇上被咬破後結的痂,看那宮女姑姑來了,轉頭聽她匯報。

  宮女姑姑說:“九皇子身邊,隻跟著兩個太監,一個個頭高些,看上去就挺老實,另一個矮點個頭的,機靈許多。”

  薑嬈說道:“姑姑再幫我多打聽一下,那兩個太監各自的人品風評。”

  容渟連住的地方那麽冷清偏僻,一副人人都能欺負他的樣子,使得薑嬈對他身邊的兩個小太監有著十二分的不放心。

  尤其汪周的例子在前,更是不敢掉以輕心。

  她往這個宮女的手裏塞了個裝著銀錢的荷包,誠懇求道:“有勞姑姑,打聽得仔細一些。尤其有什麽不好的消息,千萬要盡快告之於我。”

  一旦有什麽問題,她會想辦法,把人給換掉。

  就算是深宮之中,她能將他護好的地方,總要萬無一失地護好。

  ……

  宮女姑姑走後不多時,薑嬈又開始對著鏡子,找東西遮擋住嘴唇被咬出來的痕印。

  這痕跡這會兒倒是不疼了,隻是橫亙在她下唇中央,結了痂,有些惹眼。

  還沒找到遮住這齒痕的辦法,薑嬈的下巴就被纖纖細指掰著,衝向了雲貴妃的臉。

  雲貴妃掰過她的臉,仔細端詳了一下,鬆開了手,“昨晚夢裏啃骨頭了?多硬的骨頭,怎麽嘴唇都咬破了。”

  雖說雲貴妃自己是個調情的老手,但在她眼裏十二歲的小外甥女幹淨得要命。

  看到她嘴唇上結著的小小痂痕,也沒有亂想。

  薑嬈本來還擔心被她看出點端倪,這擔心卻很快煙消雲散,順著雲貴妃給的坡就下來了,“忘了做了什麽夢,咬到嘴唇了。”

  “小姨。”她說,指著唇上那塊血痂說道,“你有沒有辦法,用妝遮一遮這兒?”

  雲貴妃瞥了她一眼,“不好遮,你這也咬得真夠狠的。還是我虧待了你不成?餓成這樣……怎咬得這麽狠。”

  “不是……”薑嬈垂了垂眼,“我都不想出去了。”

  小姨沒有誤會,但別人看了可能誤會。

  想到這,薑嬈忽想起一事,抬眸對雲貴妃說道:“小姨,我能多在宮中留些日子嗎?”

  “自然能行。”雲貴妃聞言欣喜極了,“是不是舍不得小姨了?我這就去給你父母寫信。”

  ……

  薑四爺收到信時,簡直氣得太陽穴嗡嗡的。

  “這個秦雲,自己沒有女兒就想霸占我們的女兒!”

  幾天沒見女兒的老父親已經處於暴躁邊緣。

  薑秦氏看完雲貴妃從宮裏遞出來的信,心裏隱約想到了什麽。

  就是不知現在是不是和丈夫提起來這事的好時候。

  現在他在氣頭上,這時候告訴他九皇子已經回宮了,無疑是在他的怒火上,火上加油。

  先別告訴了。

  卻聽薑四爺在這時說起,“皇帝邀我去宮中給他作畫,我應了那個折子,三天後,進宮看看年年,帶她赴個宴,然後就把她帶出來,總讓她在秦雲那兒,我稍有些不放心。”

  薑秦氏聽完,神色微微變了幾分,說道:“老爺記得,多帶幾個小廝。”

  薑四爺感動地拍了拍薑秦氏的手:“夫人真是太擔心我的安危了。”

  薑秦氏有些歉疚,回他一笑。

  不是。

  她比較擔心的,是未來有可能成為她女婿的九皇子的安危。

  若到時候四爺發現了九皇子就在宮中。

  多幾個小廝,也好攔著他。

  免得他危害皇子皇嗣。

  薑秦氏格外謹慎地叮囑那些跟著的小廝,“看好老爺。”

  ……

  不出兩日,薑嬈就見到了薑四爺。

  她嘴上的痂已經不見了,倒是可以出門見客,就是有點懶,不大想去赴宴。但看她爹爹一副想要她去的模樣,不忍心說個不字。

  離開金陵太久,薑嬈實在不認識什麽人。

  到宴會上,找了個不起眼的角落就坐下了,安靜等酒菜瓜果上來。

  薑嬈的樣貌,放人群中是一眼可見的引人注目。

  儀態又好,人坐在那兒,從側麵,從背後,不管從哪個角度,修長纖細的肩頸線條看上去都很漂亮。

  沈琇瑩來這兒,一眼就被她吸引過去了注意。

  轉瞬就皺起了眉。

  眼熟。

  “這個姑娘是誰?往常沒見過。”

  她身邊的丫鬟打聽回來,說道:“這位是寧安伯府的薑四姑娘,自小跟著她父親四處雲遊,小半個月前剛剛回來。”

  沈琇瑩見薑嬈身上穿著用度不凡,按往常,她最愛同這種家世殷厚的大小姐一起玩了。

  可不知怎的,看著薑嬈那張臉,心頭卻覺古怪。

  不僅覺得眼熟,還有一種恨之入骨的直覺。

  異樣的,看一眼就覺得反感。

  沈琇瑩沒往薑嬈旁邊走,還在幾個官家姑娘要往薑嬈身邊走時,將她們拉到了自己身邊來。

  使得薑嬈左右無人落座,將她和人群隔開了,格格不入,很難融進去。

  薑嬈自己倒是自得其樂,和明芍一起剝荔枝,剝得不亦樂乎。

  隻是這情景,看在其他貴女眼裏頭,有點可憐。

  這是哪家的姑娘?從沒在各種貴女們的聚會上出現過不說,今日宴會上來了這麽多姑娘,她竟連一個認識的人都沒有,連個說話的人都找不見。

  沒人找薑嬈,薑嬈喜得一個清淨。

  宮裏禦膳房的廚子都很好,做的點心飯菜好些都很合她口味。

  至於別人在想些什麽,她懶得理會。

  但叫那些不認得她的貴女瞧著,宴會本就是要和人交遊的,她不找人說話的模樣,露著怯,就像是不敢和人交際一樣。

  她們還在等著她來介紹她自己是誰呢。

  這麽羞怯,莫不是家世單薄,提起來怕被人低看了去,所以不敢說?

  有人見沈琇瑩總將目光往薑嬈那邊看,似是知道些什麽,偷偷問她,“二小姐,知不知道,那是哪家的姑娘啊?”

  沈琇瑩皺著眉,薑嬈的臉和她記憶中的有個人的臉龐隱隱重疊在一起,越看越像。

  隻是兩人身份地位大不相同,叫她一時無法確認,到底是不是同一個人。

  可能……隻是長得相似。

  卻從鼻腔中哼了一聲,恨屋及烏,前世對新帝身邊那個小侍女的嫉妒與不滿,都帶到了薑嬈身上,語氣輕蔑,“鄉下來的丫頭罷了,誰認識她了?”

  就是有這樣一張臉的人,礙了她的路,叫讓她上輩子橫屍野外,無人收屍。

  宴席設在百花園裏的行宮內,垂門之外,忽響起了椅輪滾動與腳步嘈雜的聲音。

  眼尖的,向眾人說道:“幾位皇子來了。”

  沈琇瑩的眼睛迅速亮了起來。

  薑嬈剝荔枝的速度也緩了下來,找帕子拭了拭沾濕的手指和唇角,不緊不慢的,理了裙擺。

  今日有些犯懶不想同那些官家小姐打交道,卻不能犯懶,不顧儀容整潔,丟了麵子。

  聽到是皇子要來,可能會有容渟,她下意識地,咬了下自己的下唇。

  結痂雖褪了,存在感卻很強。

  這幾天,她都沒去找過容渟。

  去打聽司應懷青的宮女姑姑回來了,那兩個小太監的底子都是清白幹淨的。

  “二皇子,四皇子,九皇子。”

  這時,幾位皇子進來,貴女紛紛站起來行禮。

  尤其沈琇瑩,知道未來新帝在內,態度格外尊崇。

  她今日穿了一件雲緞青底灑梨花襖,學的是記憶中那個小侍女慣常愛穿的,不夠張揚的顏色,發飾簪形上也多有仿照,巴望著能多吸引到容渟的一二分注意。

  容渟卻一個正眼都沒給她,眼尾甚至勾含著幾分戾氣。

  視線緩顧一周,最終停到了角落裏那個垂首行禮的小姑娘身上。

  剛才,聽到她跟人一起喊他了一聲九皇子。

  行禮的時候,儀態、禮數,滴水不漏,半點錯都挑不出來。

  認真到有點可愛。

  隻是見她一人在那,形單影隻,小案上一堆剝開的荔枝殼,愈發顯得她像受了冷落似的。

  沒人理,隻能剝荔枝玩。

  容渟視線一沉。

  睽睽的注視之下,操控著輪椅,往薑嬈那行去。

  她身旁無人,倒是給了他前行的方便。

  他那眸子鷹隼一樣,精銳無比的,在她殷紅唇瓣上停了一霎,看到了像是傷口愈合後的白痕。

  眸色黯黯,忽一笑。

  磁沉悅耳的聲音響了起來。

  “不叫哥哥了嗎?年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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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薑嬈:沒人煩真好,荔枝好好吃

  容渟:媳婦被冷落了,好可憐

  於是,公然調戲(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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