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一更)
作者:炭燒烏龍猹      更新:2020-12-18 02:26      字數:4722
  第二十八章

  他長手長腳, 撲過來的速度極快。

  薑嬈完全沒防備,後腰往後一沉,險些落到榻裏去。

  卻被一雙寬厚帶繭的大手鉗住了腰身。

  因起了燒, 他的身體極其燙, 隔著布料,也叫薑嬈肌膚一陣戰栗,她推了推他推不開, 反而驚動得他皺眉, 喊了一聲,“年年。”

  說話間吞吐的氣息極其燙熱, 薑嬈耳尖抖了抖。

  他閉著眼睛在她頸間蹭了蹭, 沒聽到回應,又繼續喊, “年年。”

  低沉聲線裏, 帶了抹不安。

  薑嬈被他身上的溫度帶的,臉上起了一層薄汗。

  她在他不知道叫了幾聲“年年”以後,終於聽出了他聲音裏的不安與鬧騰。

  這一聲一聲的, 像在確認什麽。

  “我在。”她說。

  她扶著他, 想讓他躺回去。

  才剛有抬手的動作,就聽耳邊帶著苦痛的一聲悶哼, “我難受。”

  薑嬈順勢摸了摸他的額頭, 溫度確實燙得使人心驚。

  “躺下你就舒服了。”

  她溫言相勸。

  鉗在她細腰上的修長手指卻狀若不經意地動了動, 力道更緊了。

  若說剛才撲上來時, 容渟腦子裏還有些糊塗, 分不清現實夢境。

  這一折騰, 他便半是清醒了。

  燒糊塗的腦袋一直在做夢, 還是最近常做的那個夢, 夢裏得叫她皇嫂,氣得他心口發慌。

  剛才睜開眼,看著她垂著腦袋坐在他的榻邊,細細一截頸子在眼前晃。

  肌膚極其白皙,比雪地還要幹淨。

  像是摁一下,就會留下紅印。

  他盯著看了好一會兒,目光逐漸幽深。

  大概是因為那些藥的作用,自製力潰不成軍,他隻是看著她在眼前,腦子就被一些瘋狂的念頭填滿了。

  想宣告主權。

  想留下痕跡。

  想咬。

  這些是最能順應他本能本性的念頭,沒了理智隔檔,在幽暗的夜裏越燃越旺盛。

  他腦袋擱在薑嬈一側肩頭,燭火映照著的冷白臉龐看上去病弱乖巧,掐著她腰身的修長手指卻逐漸用力,聞著她身上的香。暗地裏,渴水一樣,舔舐了一下虎牙牙尖。

  卻聽她嬌裏嬌氣的一聲,“你的手輕點,掐得我疼。”

  容渟呼吸聲一止,像是清醒過來一樣,眨了眨眼。瞳仁裏因為那些瘋狂的念頭而起的異常神采,平緩沉沒了下去,掩藏了起來。

  腦子裏那些想咬、想在她身體什麽地方留下齒痕的念頭還是沒歇下去,視線依舊隱晦濃沉。

  卻把手輕輕鬆開了。

  到底是舍不得她疼。

  他把下巴不輕不重地擱在她肩膀那兒隔著,想想夢境便覺得可怕。不說話,隻聽到她的呼吸聲,知道她在,就得到了極大的慰藉。

  可這慰藉中,又含著暗暗的不滿足。

  薑嬈伸出手去拍了拍他的背,“你快睡吧,睡了病才能好得更快。”

  她的動作溫柔,他的眼裏卻生出了極大的哀戚,“你之後會不會走?”

  她會走的,等他腿傷好了她就走,這是她說過的話。

  像現在這樣,能一直維持下去就好了。

  “我不會走的。”

  小姑娘哄人的聲音,輕輕的,又溫柔。

  她的小手搭在他背上輕輕拍著,怕他燒得糊塗沒聽到,又重複了一遍,“我不會走。”

  “嗯。”容渟緩緩應了一聲,聲線很沉了,“你莫要騙我。”

  “當然不騙你,要是你不好,我閉眼不睡守你一夜我也不走。”

  藥效越來越沉,容渟合上了眼睛。

  錯過了薑嬈像保證一樣說的後兩句話。

  ……

  更深露重。

  扶著重新睡著的容渟躺了回去,薑嬈摸了摸他的額頭,燙的厲害。

  再想想他剛才又像是醉了、又像是夢囈一樣的舉止,覺得他這病比她想得要嚴重,先把回去的事在心頭放了放,去院裏水井那兒,汲了半桶水來。

  把粗葛巾用涼水摁濕了,放到了他的頭上。

  她自己抱了板凳過來,在他床邊坐著守著。

  等他方巾被他的體溫浸熱了,取下來重新在冷水裏過了一遭,再擰幹了敷上去。

  一次又一次,不知疲倦。

  偶或抬眸看他一眼,看一眼他的臉色,聽到他的呼吸聲還是有些虛弱的,心裏就揪作一團一樣難受。

  夜已經深了,惦記著他,倒也不困。

  他現在這可憐兮兮的模樣,和她夢裏那些高高在上、個性陰冷的獨.裁者沒有半點相似之處。

  薑嬈現在越發覺得他們就是兩個人。

  那個獨.裁者自己睡覺的時候,總讓她睡在一旁守著,叫府上的人誤會她是他的通房丫頭,紛紛塞東西給她,想讓她在他麵前說上一言半語,可她說的話,在他那兒哪有丁點兒的用,別人來送東西她也不收,拂了別人的麵子,得了個恃寵生嬌的名聲,在府裏的人緣越來越差,路也越來越難走。

  想想還是想罵王八.九,薑嬈垂著腦袋嘀咕了幾聲。

  床上的人不安分地動了兩下,薑嬈站起身來,拿走濕葛巾,試了試他的額頭。

  不太燙了。

  她呼了一口氣,心裏這下算放心了。

  還是不嫌煩的,洗了葛巾,再往他頭上壓上了。

  瞧一眼外頭的天色,倒是辨不出來是什麽時辰。

  一路溜回薑府,鑽回到自己的被窩裏,薑嬈心中最後一塊石頭才終於落地。

  腿,保住了。

  ……

  次日明芍喊了自家姑娘兩次,都沒能把人喚起。

  雖然姑娘慣是個嗜睡的,之前也沒見她早上喊了兩次都不起的啊?

  明芍抱走了薑嬈的被子,“姑娘,該醒了。”

  薑嬈睡夢沉沉裏身上一涼,揉著眼睛坐起來,倒還是糊裏糊塗想睡覺的模樣。

  “姑娘若是不去用膳,又要叫老爺擔心了。”明芍接過別的小丫鬟遞來的衣裳,給薑嬈套上,掃到肚兜尖尖兒旁邊那塊兒雪膩的肌膚,卻一皺眉,視線細細看了過去,“姑娘,您的腰上……”

  薑嬈眼兒發懵地低頭一看,見到腰間微紅的痕跡,霎時清醒過來。

  這肯定是昨晚腰被掐著的時候留下來的。

  她頓感頭疼,瞎解釋說,“昨晚睡著的時候,我不小心滾到床下,可能是那會兒摔的。”

  卻忍不住腹誹,不知道那個生著病的人是夢到了什麽,明明看上去虛弱得沒什麽力氣,那一下還是把她掐疼了。

  明芍向來是個姑娘說一她不二的,完全不懷疑薑嬈這番話裏的真實性,立馬認錯,“是奴婢的過錯,昨夜竟沒留意到姑娘,連姑娘摔下床了都不知。”

  薑嬈怕她不攔她要連奴婢該死這種話都說出來了,連忙說,“是我不小心,同你沒什麽關係的。”

  明芍便起身,找了活血膏來給薑嬈塗上了,嘟嘟囔囔,“姑娘打小就這樣,磕了碰了身上易起淤青,下回,可要當心著些。”

  薑嬈垂著眼睛,卻在想她的病人有沒有病好。

  明芍邊敷著藥,邊同薑嬈說道:“和姑娘說幾件好玩兒的事。”

  “奴婢今早聽人說,楊家得罪了這裏的乞丐,每天不管怎麽防,都有乞丐來搗亂。”

  薑嬈一向不是個幸災樂禍的,淡淡道:“興許是他們得罪了什麽人。”

  明芍說:“不止這件,還有,小少爺昨天出門看戲,遇見了楊家那對兄妹。”

  “小少爺這兩天脾氣沉穩不少,連被楊姑娘喊成小胖子都沒生氣。”

  “但楊姑娘說,姑娘您外貌才情,連這裏油坊裏的姑娘都比不上,小少爺氣急了,非要去和人打一架,還好薑平機靈,散布了幾句話。外頭的人現在都知道楊家是求娶不成,懷恨在心才這樣,都在看他們笑話。”

  薑嬈這回笑了,“那油坊的姑娘倒是無辜,平白無故被拉出來比較。”

  “可好玩的還在後頭。”明芍笑道,“小少爺一頓大鬧,回頭去啃了個瓜,瓜皮扔到了楊家兄妹上轎的地方……”

  薑嬈似笑非笑地敲了敲自己額角,“這小混蛋。”

  手段明的暗的都有,都能玩出花兒來了。

  她還以為吃了一回教訓,他多少也能老實安分一些。

  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還是那個無法無天的小霸王。

  “但小少爺昨天啃了一整個蜜瓜,今早就拉肚子了。”明芍給薑嬈扣上了最後的扣子,“剛才我在院前碰見他,捧著肚子想來找姑娘,說他才知道那個楊公子接近他是想求娶姑娘,要找姐姐揍他這個小眼瞎的一頓——他原話就是這樣,可笑壞奴婢了。”

  “他心裏知道我不會揍他,才敢過來。”薑嬈心裏有數,“我若真揍他了,他勢必得嚶嚶哭泣,說什麽姐姐不疼他了。”

  明芍給薑嬈換好了衣衫,瞧了瞧,“姑娘眼底鴉青很重,要不要讓奴婢給您抹點兒粉來遮一遮?”

  薑嬈頷了頷首,去用早膳時,心裏也就沒那麽怕被她爹爹看出她昨夜翻牆出去的端倪來了。

  一到用膳的地方就被顛著步子跑過來的薑謹行抱住。

  “要阿姐牽。”薑謹行勾勾她的手,非要牽著她的手才肯走進去。

  “不是要我揍你嗎?”薑嬈逗他。

  薑謹行立馬把腦袋一縮,又把屁股繞過來,手捂著,又鬆開,“姐姐要揍。”

  他眼一閉心一橫,“那就揍吧。”

  薑嬈替他理了理衣領,“手疼,不想揍你,你知錯就行。”

  “那我給你揉揉。”薑謹行軟乎乎的兩隻小胖手罩住了薑嬈的手,他鼻子靈得很,聞著薑嬈身上似乎有股淡淡的苦味,不仔細聞察覺不到,湊上去使勁嗅了嗅,“姐姐生病喝藥了嗎?怎麽身上有草藥味。”

  嚇得薑嬈把薑謹行身上戴著的荷包摘下來戴在了自己的身上。

  被荷包的味兒蓋住,這回任誰聞也聞不出她身上的味道來。

  用完早膳,果然沒人發現她昨夜出府的事。

  薑嬈鬆了口氣。

  渡劫成功。

  ……

  城西,容渟在天亮起來之前就醒了。

  他撐著上半身在榻上坐起,一塊濕葛巾自額頭滑落。

  摸了摸自己涼涼的額,他抿唇良久,輕輕笑了一聲。

  眼底冰河消融,目光一時暖得很是溫柔。

  將腿挪往床邊,意外地發現今日這腿比染上風寒之前還要有力許多。

  容渟兩手微抬,不扶任何的東西,試著站起來。

  他的眼裏閃過一絲精銳的光芒。

  可以了。

  院裏傳來“咚”的一聲,不多時,房門被人推開。

  推門時,薑嬈還怕容渟沒醒,推門時,很是小心,沒敢用太大力氣。

  推開門,見容渟在他床榻邊坐著,她眼兒亮了亮,“渟哥哥你醒了?”

  她手裏拎著一個四四方方的八角食盒,打開後裏頭露出來了熱氣騰騰的粥,薑嬈在小桌上擺好碗筷,端到容渟麵前,“我給你送飯來了。”

  她看容渟的精神比起昨日,似乎好了許多,心底稍安一些,“你的風寒,有沒有好些。”

  本來昨夜她回去,是想繼續做夢夢點什麽。

  但做什麽夢、做不做夢,完全不是她可以掌控的事情。

  昨晚回去後她睡得太香,什麽都沒夢到。

  容渟眼神幽暗地看著她。

  薑嬈因為擔心容渟沒力氣給她開門,為了翻牆方便,沒穿高領的鬥篷,白皙纖細的脖頸袒露著,叫容渟一下就想起昨晚夢裏的場景。

  “我的病,好的差不多。”他最終還是移開視線,嗓音微啞地說道。

  薑嬈臉上卻露出了不信的神情,“你一開始病了一天,都沒告訴我。”

  這賬她還記得,等著他好了和他清算。

  “當真好了。”

  容渟沒被人這樣關心過,冷白麵皮上壓不住有些臉紅,被初愈的病態很好地藏了過去,“即使你叫大夫來看,也會說我好了的。”

  他久病成醫,這一年走投無路,想挖藥給自己治病,草藥已經認了不少,不會弄錯。

  “便信你一次是了。”

  薑嬈很是大度地說道。

  她把粥推到容渟麵前,“你喝點粥,剛生完病,我特意帶了粥給你,喝粥會舒服些。”

  容渟的目光卻牢牢鎖在她身上。

  他忽然別開腦袋,看向一側,遲疑好久,才又將目光移回來。

  “你可還記得昨夜的事?”

  “嗯。”

  容渟咳了咳,垂下眼。

  尚帶病氣的漂亮臉龐,長睫微微顫抖,仿佛有點羞澀,難以啟齒的,說話慢吞吞。

  “你看了……看了我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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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薑同學:???

  這話聽著我像渣男

  容.碧螺春分春.渟,大型茶學現場

  二更在今晚十一點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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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挨個扛起來就是一個百米衝刺,到終點了還要親親抱抱舉高高(厲害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