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琨瑜連坐十幾個小時的飛機，風塵仆仆，終於從英國趕了回來。

  而這十幾個小時裏，老太太沒有睜過一次眼。

  “奶奶！”

  李琨瑜進病房的時候，關雎正拿著熱毛巾給老太太擦臉。

  “奶奶，我回來了……”

  李琨瑜見到床上了無生氣的老太太，眼淚珠子“啪嗒啪嗒”就往外冒。

  他一掉眼淚，關雎自然也就忍不住跟著紅了眼眶。

  朱鳳也站在旁邊抹眼淚，“媽，您睜眼看看，您孫子回來了！他專程從國外過來看您了，您看看他啊……”

  “奶奶……”

  李琨瑜在老太太床前蹲下來。

  本以為昏迷中的老太太不會有什麽反應，可沒想，忽而，老太太呼吸重了重，然後，緩緩地打開了眼來。

  “奶奶！”

  “外婆——”

  “媽！！”

  見老太太終於睜眼，幾人欣喜的迎上前去。

  “外婆，您可終於醒了……”

  關雎的眼淚，又跟斷線的珠子似的，淌個不停。

  老太太這回醒來，精神明顯比上回來得還要虛弱。

  連說話，都變得很吃力。

  而那雙蒙了灰一般的眼睛裏，還蓄著淚花，“琨……琨瑜……”

  “奶奶！我在，我在呢！”

  李琨瑜連忙握住了老太太的手，貼在自己臉上，“對不起，奶奶，我回來晚了……”

  老太太見到他，終於露出了一絲笑來，又轉眼看向關雎，“好……好好替我，照顧……你姐……”

  “外婆……”

  關雎一下子哭出聲來。

  “你……你也是……”

  老太太每一個字都說得很吃力，“你也要好好……好好照顧你弟弟……”

  “我會的！”

  關雎連連點頭。

  李琨瑜也打著哭腔回道：“我肯定也會好好照顧我姐的。”

  “好，好……”

  老太太心滿意足的點著頭。

  目光又在病房裏搜尋了一圈，“小顧呢？小顧……”

  老太太的精神，忽然比剛剛要好了許多。

  “外婆，我還在。”

  顧顯也連忙走上前去，俯身，主動握住了老太太的手。

  “小顧……”

  老太太的聲線，一直在打抖，“我的小雎……就交給你了！你務必幫外婆，好好照顧她，好嗎？”

  “好。”

  顧顯毫不猶豫作答。

  肯定點頭。

  關雎忍不住偏頭看他一眼。

  她知道，顧顯的保證，不過是為了哄外婆開心而已。

  “好……好…………好孩子！”

  聽到顧顯的保證，老太太大抵是終於放心了。

  她笑了笑，可曆經滄桑的眼淚，卻還是一顆一顆，從她滿是紋路的眼尾滾落了下來。

  眼神一一掃過在場所有的人，從關雎，到李琨瑜，再到兒子李國雷，兒媳朱鳳……

  每一眼，裏麵都飽含著對他們的濃濃不舍。

  每一眼，她都看得很重，仿佛是要將他們生生烙進自己心裏一般。

  “國雷……”

  老太太喊了一聲自己的兒子。

  沉重的眼皮子

  闔了一半，“我好像見到你妹了，她在上頭給我打招呼，叫我過去呢……”

  “媽……”

  “我要走了……”

  “外婆！”

  伴隨著關雎一聲喊，老太太沉沉的闔上了眼皮。

  手落下。

  呼吸機發出“滴滴滴滴”的忙音。

  自此，李氏老太太，與世長辭。

  “媽！！”

  “奶奶……”

  “外婆！嗚嗚嗚嗚…………”

  關雎悲愴痛哭。

  “外婆——”

  關雎難以接受這個現實。

  她撲到老太太身上，情緒失控的搖晃著她，“外婆！您醒醒，您不要睡！不要睡，我求您了，您睡了我怎麽辦啊？”

  “小雎，別這樣……”

  李國雷上前來拉關雎，“你外婆已經走了，她想了你媽幾十年，現在終於團聚了，這是好事兒，好事兒……”

  “可我也想外婆，我舍不得她走，嗚嗚嗚嗚……”

  關雎撲在老太太還尚留餘溫的身體上，嘶聲痛哭。

  哭著哭著，卻忽而，沒了聲。

  她竟一急，直接倒在老太太的身上，昏了過去。

  “小雎！”

  “關雎——”

  “姐！！”

  顧顯一步上前，打橫抱起哭昏過去的關雎，就往病房外走，“醫生！醫生————”

  *****

  老太太的喪禮，在鄉下舉行。

  按禮俗，流水席擺三天。

  白事，也當喜事。

  關雎被一陣刺耳的嗩呐聲吵醒，她“蹭——”的一下，從床上坐起了身來。

  她臉上，還是濕噠噠的，全是淚水。

  “醒了？”

  一直守在床邊的顧顯，見狀連忙扯了紙巾，遞給她。

  關雎一怔。

  眼神空洞洞的看向顧顯。

  直到捕捉到他神情裏一抹憂慮，她才終於定神。

  “顧顯！”

  關雎沒接顧顯手中的紙巾，而是雙手直接握住了他的手。

  她十根手指，涼得像冰塊。

  還隱隱打著抖兒。

  關雎顫聲道：“我剛剛做了個噩夢，夢到我外婆離開我們了……”

  她在夢裏拚命的喊，拚命的求，拚命的抓……

  可外婆，還是離她走了！

  關雎說完，丟開顧顯的手，掀開被子，就要下床，“我要去找外婆，她在外麵吧？我要吃她煮的水餃，那是我吃過得最好吃的水餃，我光說都要流口水了……”

  “小雎！”

  顧顯用力拉住她。

  “你放手！”

  關雎眼眶已經通紅，她用力掙紮著，想要掙開顧顯的手，“你放開我！我要去找我外婆，你別拽我，放開，放開！！”

  可顧顯的手，越拽越緊。

  最後，幹脆猿臂探出，一把圈住她的細腰，把她牢牢鎖到了自己懷裏。

  兩條長臂，似鐵鏈般捆著她，“小雎，接受吧！外婆回不來了……”

  “滾蛋！！”

  關雎悲憤的眼淚，“啪嗒啪嗒”往下墜。

  她氣得一拳頭砸在顧顯的胸膛上，“放開我！我要去找我外婆！放開————”

  顧顯不但不放，還騰出一隻大手，鉗住了她不

  安分的小手，然後把她用力抱進了自己懷裏，“聽我說，外婆已經走了，她不會想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的，你冷靜點。”

  “我沒法冷靜！我怎麽冷靜？我冷靜不了！”

  關雎嗚咽著，撲在他的肩膀上，像是發泄般的，一口狠狠地咬了上去。

  她嘴上絕對用了十足十的力。

  即使隔著厚厚的外套，顧顯也疼得擰緊了眉頭。

  可他卻是一聲不吭。

  若是能讓她心裏舒坦些，別說被她咬這一口了，就算十口，百口，他也樂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