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楚楚機械地坐進車裏，衣服濕了大半都未察覺。

  滿腦子都是顧宴那冷漠如鑄的側臉，每一次回想，胸口的刀就朝著心髒更深一分。

  堵車那麽嚴重，他經過時肯定很早就注意到她了。

  親眼目睹她困在車裏被凶神惡煞的男人威脅，踹車門，大雨滂沱，孤立無援——他卻冷眼旁觀，漠然離去。

  他是有多恨她？

  才會將往日愛戀摒棄的分毫不剩？

  林楚楚失魂落魄，完全對外界失去了反應。

  最後是怎麽回到家的，她竟完全不知。

  直到白薇薇客客氣氣又戰戰兢兢地將警察同誌送走，她看見撲上來的女兒，才稍稍回神。

  “一一……”

  “媽咪，你怎麽了？”林一一仰著小腦袋，粉雕玉琢的臉蛋擔心地看著媽媽。

  “沒事……”她艱難勉強地擠出一抹笑，輕輕刮了下女兒的臉蛋，哄道，“媽咪累了，你自己去玩，好嗎？”

  一一擔心媽媽，不舍得走開，卻也不敢惹媽媽生氣。

  白薇薇走上前打量，同樣惴惴不安：“楚楚，你沒事吧？警察同誌說你隻是車子受損，人沒受傷，可你怎麽……”

  她擔心嚇到一一，話沒說完，眼眸擔心地凝睇著她。

  “我沒事，”意識漸漸回籠，她臉色看起來正常了許多，說話也利落了，“對方酒駕，負全責，車子受損由保險處理，我不用管。”

  “哦，那就好。”

  白薇薇見她渾身好好地，這才放心，而後摸著小丫頭的腦袋哄道，“一一，不早了，快睡覺去吧。”

  “一一要媽咪陪……”小丫頭拽著媽媽的手，開始撒嬌賣萌。

  林楚楚看著女兒，想到的又是那張冷漠沉鑄般的臉。

  “媽咪還沒洗澡，你先去床上等著，嗯？”

  白薇薇以為她被車禍嚇得還沒有回過神來，連忙哄著一一，“寶貝，媽咪工作一天很累了，得泡個澡才會舒服一些，幹媽先陪你好不好？”

  說完，沒等小丫頭答應，她便一把抱起孩子走向臥室。

  林楚楚舒了口氣，轉身走向吧台那邊倒了水喝。

  微涼的水流劃過喉嚨，視線看向窗外依然淅淅瀝瀝的雨幕，她無精打采地走進浴室，洗漱。

  等她再出來，白薇薇已經等在客廳了。

  “一一睡了，用早教機放著故事，很快就睡著了。”

  “哦。”

  白薇薇看向她，眉宇間好奇嚴肅，“現在可以說說到底出什麽事了？看起來不像是出車禍這麽簡單。”

  林楚楚擦著頭發，走過去坐下，整個人洗完澡後淡定了很多。

  “沒什麽……就是追尾時，我在路上看到顧宴了，當時我正被那個酒駕司機刁難——”

  林楚楚把晚上的遭遇簡單講了遍，雖然這會兒情緒已經恢複，但隻要想到顧宴當時的神色，心裏依然針紮般難受。

  白薇薇聽完，目瞪口呆，也覺得不可思議。

  “你說他親眼目睹，都沒有出手相助？這也太……”

  白薇薇都不知道該怎麽形容這種冷漠。

  “而且，就算他不想見你，也可以讓他的保鏢下來處理吧？”

  是，林楚楚也是這麽想的。

  傑克坐在副駕，就說明是有司機開車。

  顧宴若不想見他，完全可以讓傑克來幫她壯壯膽。

  哪怕是普通朋友，遇到這種情況也會出手相助的，完全就是舉手之勞。

  可他沒有。

  “所以，他現在對我就是連仇人都不如，是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白薇薇同情地看著她，明白她為什麽這樣失魂落魄。

  說實話，她跟嚴白分手這麽久了，雖然嘴上天天說著討厭嚴白，不想看到他。

  但如果她遇到這種事，嚴白正好路過，也這般冷眼旁觀，見死不救——

  那她肯定會比現在更難過。

  而且難過的同時，還會無比憤怒！

  畢竟相愛一場，而且顧宴跟楚楚還是兩度夫妻——如今冷血至此，實在讓人心痛又氣憤！

  不知道該如何安慰閨蜜，白薇薇歎息了聲，視線落下，正好瞥見茶幾上扔著的那個快遞信封。

  “對了，這個你看看吧。我本來不懂顧宴這麽做是什麽意思，現在看來，應該是要跟你劃清界限吧。畢竟這套房產在你名下，他拿著也沒用，所以還給你——我是這麽理解的。”

  她把信封拿起遞給林楚楚。

  楚楚接過，倒出裏麵的東西。

  房產證，門禁卡。

  那邊的指紋鎖早就錄入了她的指紋。

  顧宴把這些送來給她，也許真是“物歸原主”的意思。

  林楚楚看過之後，將東西又裝了進去。

  “你怎麽打算的？收下，還是還給他？”白薇薇斜睨了眼，低聲問道。

  “還給他。”楚楚沒有猶豫。

  雖然這是他們第一次離婚時，顧宴給的“補償”，可她當時沒收，現在依然不會收。

  別說她現在不缺錢不缺物，就算她一貧如洗，她也不會收。

  白薇薇吃了一驚，“還給他？你這是何必，你還給他生了個女兒呢！不想住可以賣了，就當是一一的撫養費！”

  “不需要。”

  “那你還要去找他？”

  “不用。”林楚楚異常平靜，“明天找個快遞送去顧氏就行了。”

  既然他不想見麵，那就不見麵吧。

  今晚的一幕，將她最後的尊嚴掃落在地。

  她承認自己太脆弱了，也承認自己有些矯情。

  明明當年是她自己千方百計逃脫掉的，人家現在這樣對她也屬情理之中，可她卻又無法接受。

  她哪裏有立場傷心、氣憤呢？

  人家當初把心掏出來過，是她不要的。

  “不早了，休息吧。”

  林楚楚身心俱疲，將信封跟她的包包放在一起，以免明天忘記——便轉身回房了。

  白薇薇看著她落寞神傷的背影，眉眼間溢滿同情惋惜。

  難道她們都不配得到真愛，不配擁有幸福嗎？

  ****

  房間裏，林楚楚躺下，身旁熟睡的小丫頭即便在睡夢中也會循著媽媽的味道靠攏過來，柔軟白皙的小臉緊緊貼著她蹭了蹭，慢慢又陷入安靜。

  看著女兒天使般的容顏，她心裏再度疼痛起來。

  手指輕輕刮過女兒的眉眼，她低聲輕緩地呢喃：寶貝，你想不想見爸爸？可是，媽咪惹爸爸生氣了，好大好大的氣，他不理媽咪了，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