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突然之間，自己的形象就變得偉岸起來。

  顧宴操控著輪椅，朝她靠近了一些，伸手握住她微涼的指尖，緩緩攥緊。

  林楚楚微微一愕，呼吸緊了幾分，垂眸看向他。

  “楚楚，你願不願意拉我一把，讓我脫離深淵和黑暗，讓我做回一個正常的人？”他言辭誠懇，眸光深邃而灼熱，與前幾分鍾那個陰鬱暗沉的他，判若兩人。

  願不願意？

  他用這樣的眼神，用這樣的語氣，坐在輪椅上，低她一等，以這樣弱者的姿態——請求她。

  林楚楚的心都要化了。

  看著她猶豫不決，忐忑難定，顧宴承認自己卑鄙了。

  嘴上一次次說著不逼她，可行動上終究按捺不住。

  說出這些，他心裏已經知道女孩兒要做出什麽選擇了。

  這善良的丫頭，即便是出於同情憐憫，最後肯定也會答應。

  他在心裏告訴自己，逼迫她這一次，用餘生尊寵來回報——不會讓她後悔的。

  林楚楚瞧著他，心裏天人交戰。

  這一幕來的太突然。

  原以為最大的邁步就是同他先行回國，何曾想這人會半路把她截到這時尚之都來，在這麽一家頂級奢華的定製婚紗大廳裏，同她表白，間接求婚。

  他那話，可不就是求婚嗎？

  眼眸輕眨，回神，林楚楚深吸了口氣，視線在他臉上落定。

  “顧宴，我膽小，像上次被劫持的事，我再也不想遇到。你過去的事，樹敵那麽多……”

  “我明白，從決定跟你在一起時，我已經跟過去劃清界限。嚴白清楚的，我現在是一個正經商人，你若不信，可以讓你爸爸去調查。”

  他把話說到這樣的份上，林楚楚無可挑剔了。

  答不答應？

  答應，就沒有退路了。

  可不答應，好像此時此刻，說不出拒絕的話來。

  極度艱難的掙紮猶豫之後，她垂眸，貝齒緊咬著紅唇，話在嘴邊徘徊。

  顧宴看著她的反應，焉能不知她心裏交織的情緒。

  捏著女孩兒的手掌越發攥緊，那低沉繾綣到肺腑的語調，深情而癡纏：“楚楚……再嫁我一次。”

  林楚楚恨極。

  不是恨眼前這個男人。

  而是恨自己。

  她知道現在不是最佳時機，知道應該聽姐姐的話，多考驗考驗他。

  可是，無法拒絕啊！

  僵持了不知多久，她腦子都有點渾渾噩噩不清不楚了，喉嚨裏縹緲地發出一聲。

  她好像點頭了？又好像沒有……

  總之喉嚨裏那一聲發出之後，輪椅上的男人明顯激動起來，另一手也抓住她的手腕，拉著她往前來了步。

  “楚楚，謝謝你。”顧宴控製著麵部表情，隻有隱隱顫抖的兩腮泄露了心底的狂喜與激動。

  林楚楚落下眼睫，看著他幽暗無邊的眸底溢出的喜悅，才意識到剛才喉嚨裏擠出的那個音節是——好。

  她答應了。

  接下來發生了什麽，林楚楚有點恍惚。

  那些退下的人全都回來了，團團圍著她。

  有人拉起她的手臂，有人圍住她的腰肢，有人蹲下來，有人繞到背後……

  她像封建王朝即將成親的皇後一般，被設計師們眾星拱月般伺候著。

  直到最後，量出所有尺寸，助手們退下，主設計師安布羅林走到輪椅前。

  “顧先生，我們已經量好了尺寸，設計圖紙大約在十天後出來，屆時請您過目。”

  她依然是講當地語言，林楚楚聽不懂，隻是懵懂又無措地回過頭來，看著顧宴。

  “好的，麻煩您。”平日對人一向冷淡的顧宴，對待這位即將給心愛女人做婚紗的設計師，難得露出和顏悅色的一麵。

  安布羅林又留了句話，便轉身去忙了。

  那位侍者再次上前，禮貌地同他們道：“安布羅林說你們是貴客，允許在這裏欣賞我們的作品，如果有什麽問題，可以隨時找我。”

  這話是英語，林楚楚聽懂了。

  侍者退下，顧宴看向她，見她一副還沒回過神來的懵懂樣兒，又滑著輪椅過去一些。

  “怎麽了，難道心裏還在想著反悔？”

  林楚楚抿著唇，眼眸盯著他瞧了好一會兒，“可以嗎？”

  可以反悔嗎？

  她真的覺得這一切都太虛幻了。

  明明現在應該在回國航班上的。

  “你覺得呢？”沒想到她心裏真是這麽想的，顧宴臉色微微一沉，霸氣強勢地回道，“你沒有反悔的機會了！”

  林楚楚瞧著他，又看了幾眼，心裏有很多話想說，可又覺得——說出來也沒意義了。

  轉頭，看著陳列在大廳裏的一襲襲婚紗，她情不自禁地轉身，走過去。

  每一款婚紗都不盡相同，可每一款都精美絕倫。

  人都是貪心的，她竟在心裏止不住想，若是有誰能把這些都穿一遍，那該多幸福？

  可婚紗這種特殊的存在，最幸福的情況應該是一生隻穿一回吧。

  她為自己奇特的想法感到可笑。

  顧宴坐在輪椅上，不方便跟著她。

  見她緩緩穿梭在婚紗陣中，偶爾停留駐足，認真欣賞，滿眼驚豔，他忍不住道：“最漂亮的那件，應該還沒做出。”

  “……嗯？”林楚楚沒聽清，下意識回頭。

  顧宴溫潤含笑，“我說，將來穿在你身上的那套，才是最巧奪天工，最絢爛奪目的。”

  女孩兒臉頰一紅，回過頭去，繼續朝裏探尋。

  這人，還說不會甜言蜜語，這是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脈嗎？情話信手拈來！

  眼裏欣賞著婚紗，可她的心思，卻早已經飛了。

  顧宴那些話在她心裏烙下印記。不敢想，如今這般高高在上，尊貴顯赫的他，曾經卻被人那麽殘忍地暗算過，甚至險些一命嗚呼。

  當時的他該有多絕望，多痛苦，多憤怒？

  而她若跟顧宴結婚，以後勢必會跟顧家人打交道，那些泯滅良心的“親人”，她該如何麵對？

  她是不是應該找個時間跟關雎聊聊，先把顧家的情況打聽清楚，以免到時候見麵了措手不及，鬧出矛盾或笑話？

  心裏亂七八糟地琢磨著，她如今沒了回頭路，隻能想著如何把往後的路走好。

  欣慰的是，輪椅上的男人是個成熟有擔當的，與他並肩一起，即便往後的路偶有荊棘，她也願與他一同奮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