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楚楚在病房呆了快兩個小時，直到唐慧茹累了，要去休息，她才起身。

  看著爸爸攙扶著媽媽走到病床邊，小心翼翼地扶她躺下，又細致入微地幫她蓋好被子，林楚楚心裏再度劃過感動。

  媽媽這一生是不幸的。

  可遇到了爸爸，又是幸運的。

  神思恍惚間，盧晶然輕輕碰了她的手臂，她一驚回過頭來，聽姐姐說：“媽媽在叫你。”

  “哦。”她看向病床，見媽媽朝她伸出手來，嘴裏喃喃喊著，立刻走上前去。

  “媽媽……”

  “小語，小語——”唐慧茹握著小女兒的手，神色依然帶著幾分激動，眼巴巴地看著，不住地呼喊。

  盧裏司低聲說：“媽媽是不舍得你走。”

  林楚楚看了他一眼，又立刻看向緊緊握著自己手的媽媽，笑著保證：“媽，我不走……你快睡吧，我陪著你。”

  “聽見沒，女兒說陪著你，安心睡吧。”盧裏司柔聲安撫著妻子，哄著她漸漸鬆開了手。

  林楚楚坐在床邊，也沒離開。

  良久，唐慧茹漸漸睡去，睡夢中懵懂放鬆的模樣，好似幼稚的孩童。

  盧裏司看向兩個女兒，輕聲叮囑：“你們出去轉轉吧，在病房裏也沒事情做。”

  林楚楚遲疑，“可媽媽……”

  “她睡著了沒那麽快醒來，估計要到下午去。”

  聞言，林楚楚轉頭看向姐姐，盧晶然順勢就道：“那我們先走，等媽媽醒了，我們再來陪她。”

  “好吧。”

  姐妹倆起身離開病房，等關上房門，不約而同地鬆了口氣。

  林楚楚輕蹙柳眉，安靜地走路，也不知在琢磨什麽。

  盧晶然回頭看了看她，問道：“怎麽了？被媽媽的樣子嚇到？”

  “沒……”她搖搖頭，說實話，媽媽今天的狀態算是穩定了，除了思維智力有些退化外，整個情緒還算平穩，隻是——

  “我隻是感慨，媽媽這一生，經曆了極度悲慘和極度幸運，也不知道到底是幸還是不幸。”

  盧晶然明白妹妹話裏的意思，淡淡地彎唇一笑，“我聽說，爸爸年輕時，是個一無所有的窮小子，媽媽那時候有很多追求者，不乏大款富少，可媽媽沒有嫌貧愛富，毅然決然地跟他在一起了。”

  林楚楚吃了一驚，訝然地看向盧晶然。

  她不知，原來爸媽年輕時就這麽恩愛浪漫。

  “後來爸爸跟人合夥，白手起家，媽媽也一直默默地支持，甚至勸說外公外婆給爸爸投資，助他一臂之力——可以說，沒有媽媽在背後的付出，可能就沒有爸爸今天的成就。他是個重情重義的人，又懂知恩圖報，自然不會發達了就拋棄糟糠之妻。而且，媽媽兩次遇險，都是間接因爸爸而導致，如今他任勞任怨地照顧媽媽，也算是他為自己贖罪吧。”

  聽完父母的愛情故事，林楚楚感動不已。

  話是這麽說。

  可人性之惡，這些年她也見過不少，比如林澤海之流。

  爸爸能對媽媽數十年如一日，在媽媽遭遇那樣不堪悲慘的變故後，依然與她恩愛如初，的確是難能可貴的。

  這麽一想，心裏那點微妙的小情緒，又被這種爸爸偉大的胸懷衝散了不少。

  手機響起，她一邊進電梯一邊拿出來看了眼，臉色明顯一頓。

  盧晶然看著她的臉色就明白過來了：“顧先生吧？”

  “嗯。”

  “接唄，打電話肯定是關心你。”

  林楚楚瞥了姐姐一眼，心說她就是覺得顧宴關心的過頭了。

  “喂。”

  顧宴一慣清冷的語調帶著對她獨有的溫潤，緩緩入耳：“看完你媽媽了？”

  “嗯……”

  “吃過飯沒？”

  “還沒，正準備跟姐姐去。”

  “我請你們好不好？”

  他請？

  林楚楚下意識抬頭，明白什麽，緊接著問：“你在醫院附近？”

  “嗯，我過來檢查下，正好忙完，想著問問你。”

  過來檢查身體……

  林楚楚也不知他說的是真是假。

  他的傷是真，這幾天奔波折騰，多少會有些影響，來醫院看看也是應該的。

  伸手捂住話筒，她悄聲詢問盧晶然的意思，“姐，他說請我們吃飯。”

  “可以呀！我沒問題。”

  林楚楚沒想到姐姐答應的這麽痛快，眼神盯著她，似乎有點驚訝。

  盧晶然微微聳肩，一努嘴，“這有什麽？你們確定關係了，的確應該請我吃飯的，現在才想起來，已經夠晚了。”

  “……”林楚楚收回目光，低聲道，“行吧，哪裏見麵？”

  “醫院門口，我等著你們。”

  掛了電話，電梯也正好打開。林楚楚走上前，挽住盧晶然的手臂，“姐，你說我跟顧宴非要在一起的話，爸爸會怎樣？”

  “不怎樣，難不成還能跟你斷絕父女關係？顧宴那種人，認定了不會放手的，如果你不急著複婚，你們可以一直這樣下去啊，有什麽關係？”

  盧晶然向來追求隨性，婚姻對她來說本就不是必需品。

  所以這個問題在她看來，不算多麻煩。

  林楚楚連連搖頭，“我不急著複婚。”

  正是因為有過一次婚姻，她反而不那麽期盼了。

  無非是多一張紙質證明而已，並不能保證雙方的感情就一定不變質。結了離，離了結，還麻煩。

  短短幾天，心境發生了一次又一次變化。

  林楚楚如今也想開了，凡事隨緣，人生隨意，走到哪一步就是哪一步吧。

  顧宴坐在輪椅上，等在車門邊。

  遠遠看去，盧晶然微微探身靠近妹妹，低聲問：“他的腿還能站起來嗎？”

  “不清楚……應該，能吧。”反正他記得顧宴是說可以的，複健再難也不會放棄。

  “講真，相貌英俊，氣質矜貴，家世一流，人哪怕坐在輪椅上，也有一種君臨天下的氣場，顛倒眾生的魅力——他這種男人，真叫女人無法拒絕。隻不過，性子太冷了些，不知道跟你相處時是怎樣的。”

  見姐姐眼眸瞥過來，林楚楚臉頰一紅，害羞了，“也……也差不多。”

  “那豈不是很無趣？”

  “還……還好吧。”其實，顧宴對她挺溫柔的，尤其是那雙深沉略帶憂鬱的眼眸鎖定她時，那種像被網住無處可逃的感覺，隻叫人心跳加速。

  可姐姐問起，還是不好意思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