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她失眠了。

  自從被解救回來，這些日子睡眠一直不好。

  翻來覆去，越想睡腦子就越清醒，她最後索性放棄掙紮，又拿過手機。

  已經淩晨，也不知那人睡了沒。

  白天的電話沒有接到，後來也沒再聯係，他是不是有什麽話要說？

  夜深人靜時刻，思念更像是悄然幽生的野草，一寸一寸冒出。

  她稍稍猶豫後，打開手機，編輯了一條短信息，輸入一個滾熟於心的號碼，發送。

  睡了沒？

  短短三個字，寄托著思念。

  林楚楚同樣沒想到，都二十多歲的人了，像是背著父母跟老師偷偷早戀的壞學生一樣，居然要深更半夜躲在被窩裏給心上人發信息。

  發出後，盯著屏幕，她突然又後悔了。

  這個時間，他肯定睡了。

  他傷那麽重，需要多休息才能恢複得快。萬一這條信息叮咚一響，把他吵醒了，那真是罪過。

  可惜，發短消息不像聊微信，還能撤回。

  她懊惱不已，正祈禱著不要吵醒那人時，手機嗡一響，屏幕又亮。

  心跳瞬時亂了節奏，她驀地睜眼，看著手機上比她詢問更簡潔的回複，心情一時酸酸甜甜澀澀，複雜到形容不出。

  “沒。”

  回複這麽快，的確像是還沒睡的樣子。

  可這麽晚了，他一個剛出鬼門關的重傷患，不睡覺在幹什麽？

  沒等她再次詢問，屏幕上又多出一條信息。

  “睡不著？”

  她抿著唇，想笑又不好意思笑的樣子，回複：“嗯，失眠。”

  若是放著油嘴滑舌的男人，肯定就會自戀地調侃一句：“想我想的失眠？”

  可惜顧宴不是這種人。

  他一本正經地關心：“怎麽會失眠？”

  林楚楚能怎麽回答？

  想你，擔心你，掛念你。

  這任何一個回答，都是把矜持摁在地上摩擦。

  她隻好撒謊：“白天睡多了。”

  “我也是……”

  她彎唇，這麽巧？

  既然都睡不著，那就聊天吧。

  林楚楚：“你白天打電話了？”

  顧宴：“嗯。”

  “有什麽事嗎？”

  “我後天回港城。”

  女孩兒眼眸一亮，激動不已，手指連忙敲擊屏幕，“真的？你的身體可以長途撥涉了？”

  “有醫護沿途護送。”

  她想想，也是，以顧宴的身份，什麽事做不到呢。

  屏幕又彈出信息，顧宴問：“回去後，能見你一麵嗎？”

  林楚楚心如小鹿亂撞，反反複複斟酌，好一會兒回複：“我媽媽在。”

  言外之意，不方便，不敢。

  “我知道。”

  似乎是怕男人失落傷心，她又馬上回複：“等你回來再說。”

  “嗯。”

  時間不早了，兩人聊過之後，她心裏愉悅了很多。

  “你身體還在恢複期，趕緊休息吧！”

  “嗯。”

  沉默寡言的男人，回複始終簡潔而冷硬。

  林楚楚想象著他跟自己一樣抱著手機的模樣，忍不住笑了笑，竟覺得那幅畫麵很是幼稚可愛。

  明明還有話想說，可又不知到底該如何開口，她遲疑了瞬，發出兩字：“晚安。”

  那邊很快回複：“晚安。”

  明明是很普通常見的兩個字，卻像是安眠藥一樣，讓她的心瞬間落定，平緩，心滿意足地放回手機，甜甜地閉上眼眸。

  而遠在Y省的顧宴，依然捧著手機，長指滑動著屏幕，將兩人的聊天記錄又重新翻開了幾遍。

  陪護床上睡著的嚴白，翻過身來，習慣性地睜眼看看這邊的情況，頓時皺眉。

  “哥，大半夜地你不睡覺，傻笑什麽啊……”

  他困頓不已，說話甕聲甕氣，接著便是一個綿長的嗬欠。

  顧宴沒理會他，將手機關掉放回桌麵，感受著心頭春暖花開般的溫暖，幽深的眼眸沉沉闔上。

  ****

  跟淩家長輩的見麵，對林楚楚來說無異是如坐針氈。

  好在，弗蘭克還算有眼色，看出她拘束不安，便說他們年輕人出去走走，讓長輩們喝茶聊天。

  淩夫人是法國人，金發碧眼，非常漂亮，氣質又好。

  以為兒子是想單獨跟喜歡的女孩兒約會，自然樂見其成，連忙讓他帶著林楚楚出去玩兒。

  淩家別墅很大，兩人沿著後花園走到湖泊邊。

  弗蘭克看向她，眸光透著幾分深沉。

  眼前的女孩兒，心思明顯不在他身上了，連跟他相處時都有了幾分煎熬的模樣。

  心底有微微遺憾，他雙手插兜，轉過身來，不經意地問：“你跟你的前夫……是不是要合好？”

  林楚楚腦子放空著，乍一聽這話，嚇得神經一抽，抬眸看他。

  弗蘭克笑了笑，“看來我說對了。”

  她更加尷尬，麵紅耳赤，連解釋的話都不知怎麽開口。

  “我媽媽很喜歡你。”弗蘭克微微搖晃著身體，一腳踢了踢腳下草叢中的鵝卵石，嘴角掛著淺淺的笑，“我敢打賭，那兩個媽媽，現在肯定已經迫不及待地商議著我們結婚的事了……”

  林楚楚一聽這話，秀眉緊蹙，急忙道：“不行！我們不能結婚！”

  “這不是我能決定的。”

  “你可以反對啊！說你不喜歡我！”

  “可我的確……挺喜歡你的。”

  陽光下，弗蘭克俊秀的五官帶著寵溺淺笑，眸光溫潤含情地落在林楚楚臉上，令人猝不及防地說出這話。

  林楚楚心裏咯噔一蹦，眼眸落定，僵住。

  弗蘭克喜歡她？

  片刻後，她笑了笑，“你別開玩笑了，以你的條件，什麽樣的女孩兒找不到？何必喜歡我一個離過婚的女人。”

  “我說過，我在國外長大，不在乎這個，而且我自己的過往也很豐富，這都無所謂。隻要婚後我們彼此忠誠，足夠。”

  林楚楚原本不想跟他討論這些，有些話也不打算說白，想給彼此都留幾分麵子，往後也能繼續做朋友。

  可弗蘭克再次表明心意，還明確表示可能會接受家族安排的聯姻，讓她心裏慌了。

  “弗蘭克，我覺得我們不合適。”

  “哪裏不合適？”

  “我還是喜歡那種比較傳統的男人，可我覺得你太前衛了，你的很多觀念，我都不能接受，就像網上流傳的一句話——三觀不合，你知道三觀不合兩人不可能走得長遠，我已經離過一次婚了，如果再次結婚，我希望能走到盡頭，如果不能，我寧願這輩子孤獨終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