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嫂子，你自己燒了一夜，剛退燒，身體也虛著，還是休息吧。而且我哥在ICU裏麵，除了醫護別人都不能進去，你也看不到。”

  林楚楚還是掀開被子，緩緩起身下床，“我就在外麵看看，不會給別人添麻煩的……”

  她堅持，嚴白也沒辦法。

  擔心她體力不支，嚴白又推來輪椅，讓她坐著。

  林楚楚坐到輪椅上，突然想起什麽，連忙問：“他的傷到底怎麽樣？我記得他雙腿可以站起來了，但當時那些人一直打他的腿……”

  那些畫麵又浮現在眼前，她話說一半，無法繼續。

  嚴白剛才隻說了顧宴在ICU，沒具體說傷的情況怎麽樣，就是因為說了怕她擔心，有心理負擔。

  可沒想到，她自己問起。

  身後沒有回應，林楚楚扭過頭去，抬眸看向他：“你怎麽不說話？他的腿是不是很嚴重？”

  “嗯……”

  見他麵露難色，林楚楚就明白了。

  嚴白抿了抿唇，臉色壓抑而凝重，“……隻怕又要坐一段時間的輪椅了，能不能恢複到之前走路的樣子……醫生說，現在還不能下結論。”

  “什麽？”林楚楚心裏咯噔一蹦，剛出過汗的身子忍不住一陣寒涼，“你的意思是，他又要變殘疾了？”

  “是，哦……不是……”嚴白怕她想多了，連忙解釋，“這個問題很複雜的，要看後續恢複的怎麽樣。他之前是因為昏睡多年，雙腿肌肉萎縮，並沒有什麽嚴重外傷，所以經過治療和複健，能重新站起來。”

  “可現在，因為遭受嚴重外力撞擊，神經跟骨頭都有損傷——跟之前狀況不一樣，所以現在醫生也無法立刻做出判斷，隻能說盡力治療。”

  林楚楚沒說話，憔悴瘦削的小臉神色凝重，眸底劃過心疼。

  之前住在宴墨軒時，兩人雖是夫妻，雖同床共枕，可她也從未見過顧宴的雙腿是什麽樣子。

  肌肉萎縮的話，腿型肯定會受到影響，他能重新站起來走路，背後一定付出了巨大的努力和心血。

  可這麽快，他又要重新回到輪椅上……

  這種好不容易站起來又被狠狠打倒的滋味，一定比傷痛本身更讓人難以接受。

  兩人一邊聊天，一邊到了ICU外。

  林楚楚從輪椅上起來，透過探視的玻璃窗，朝裏看去。

  “第二張床，就是他。”嚴白站在她身邊，視線一同朝裏望去。

  顧宴埋在一堆管線裏，身上蓋著白色的被子，床邊擺滿了各種醫療器械，通過那一條條管線，連接著他的身體。

  距離有點遠，又有那些儀器遮擋，林楚楚連他的臉都看不清楚。

  可光是看著這樣的畫麵，也能想象他現在有多疼，多苦，多難受。

  眼眶又刺痛起來，可已經流不出眼淚了。

  她麻木僵硬地站著，虛弱疲憊的身子微微顫抖，一手緊緊捂著嘴巴。

  嚴白回頭看著她，心裏也不好受，安慰道：“嫂子你別擔心，他昏迷著，沒什麽感覺，也不知道疼。”

  這措辭有點不人性，但這是嚴白能想到最能安慰她的話了。

  天還沒亮，醫院裏安安靜靜，隻偶爾有醫護人員經過。

  嚴白這一夜也沒怎麽睡，此時也困頓著。

  陪著林楚楚站了會兒，他還是勸道：“小嫂子，我們回去吧，這裏有最好的醫療團隊守著，我哥會好起來的。你身體也虛弱，得好好休息。”

  “嗯……”眼淚終究掉下，林楚楚抬手抹了把，這才轉身離開。

  回到病房，護士又給她做了檢查，拿了藥過來。

  吃過藥之後，很快困意來襲，她又混混沌沌地睡過去了。

  ****

  盧晶然趕過來時，已經快中午。

  坐在床邊，看著妹妹短短幾天被折磨成這個樣子，心裏說不痛是不可能的。

  回想那晚的情景，她到現在還心有餘悸，後怕不止。

  說好姐妹倆回來一起吃飯的，可她忙完事情回到家，屋裏卻空無一人。

  手機怎麽都打不通，微信也沒有回複。

  她跟白薇薇和關雎都聯係過，兩人都說不知道妹妹去了哪兒。

  焦慮難安地等了兩個多小時，接到顧宴的來電，說妹妹出事了，被人劫持，下落不明。

  她當時覺得天都塌了！

  這幾天，她無時無刻不在祈禱。

  希望老天爺對她們好一些。

  妹妹與他們失散多年，受盡苦楚，好不容易一家團聚，都還沒來得及好好享受闔家歡樂的日子，就又遭受這樣的變故。

  她幾乎不敢想如果妹妹不能活著回來，這個家要如何承受這樣殘忍的二次打擊！

  林楚楚終於安穩地睡了一覺，眼睛睜開，恍惚了幾秒，看到床前坐著的人，還有些不敢相信。

  “姐……”嗓音依然嘶啞著，她眼眸緩緩瞪圓，低低喚了句。

  “小語，你醒了！”盧晶然陷在沉思裏，不知不覺落下淚來，聽到聲音，她驀地回神，靠近了些，握著林楚楚的手開了個小玩笑，“一睜開眼就能認得我，看來沒傻。”

  林楚楚也虛弱地扯了扯唇，笑了下，“姐，你怎麽來了？”

  “我怎麽能不來？你出這麽大的事，這幾天都嚇死我了！”

  林楚楚坐起身一些，靠在床頭，也不知該說些什麽。

  那些畫麵，她都不敢再去回憶。

  其實盧晶然來醫院，是肩負使命的。

  父親讓她勸勸妹妹，不要再跟顧宴糾纏不清。

  可感情之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她向來又是個自主開明的，深知這世上什麽事都能讓別人拿主意，唯獨感情不行。

  所以，之前她也隻是撮合妹妹跟弗蘭克，並沒有施壓，也沒完全禁止她跟顧宴的往來。

  如今出了這事，妹妹的心顯然又偏回顧宴這邊。

  她要阻止，這話就更難出口了。

  姐妹倆沉默了會兒，正好病房門被推開，一名保鏢模樣的年輕男子提著食盒進來：“林小姐，嚴少讓我送的午餐。”

  林楚楚客氣地點了點頭：“放著吧，謝謝。”

  盧晶然站起身，去提了餐盒過來，又把床上小桌支起。

  “吃飯吧，這才幾天時間，你都餓得脫相了。”

  林楚楚想去看看顧宴，可是嚴白沒過來，姐姐守著，她不好意思開口。

  盧晶然看著午餐還不錯，將筷子遞給她，“快吃吧，有什麽話等吃飽了再說。”

  “嗯，姐你也吃點吧。”

  “好，我陪你一起。”

  盧晶然起身坐到床沿，姐妹倆麵對麵坐著，安靜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