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林楚楚眼睫明顯地抖了下。

  嚴白多精，自然沒放過這細節。

  “其實你們離婚時，他就不想——隻是，他跟你父親明爭暗鬥好幾年，心裏氣不過，就非要爭個輸贏。可他贏了天下輸了你，失去後才知道後悔，這些日子，天天都在悔恨中度過。食不知味，夜不能寐的。”

  顧宴正切好一塊鵝肝，叉子優雅叉起，送往嘴邊。

  突然——

  “阿嚏！”

  一個噴嚏不合時宜，猝不及防而來，他連用餐巾捂住口鼻都沒來得及。

  那模樣，有點狼狽。

  跟他矜貴清冷的形象，極其不服。

  傑克也被他這個噴嚏嚇了一跳，看過去，正要問他怎麽了，隻見他眼眸微微眯起，緊接著，有一個噴嚏接踵而至。

  不過這一次，他來得及用餐巾捂住口鼻了。

  “顧總，是不是感冒了？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傑克皺著眉頭，關心建議道。

  “不必，沒事。”

  顧宴臉色不好看，淡淡回應，而後突然沒了進食的胃口。

  他坐的地方，如果不起身抬頭，是看不到林楚楚那一桌的。

  嚴白跑過去那麽久，也不知在說些什麽。

  他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總覺得那混小子不會說什麽好壞，否則他怎麽會噴嚏連連？

  “傑克，叫他回來。”

  “這——”傑克有點為難，但不敢忤逆老板的意思，隻好拿出手機打電話。

  可很快，他眼眸帶著幾分小心翼翼，回複：“顧總，白哥掛了我電話。”

  “……”顧宴微微抿唇，英俊深邃的臉龐愈發冷酷，隱隱吸氣，吐納，忍住。

  嚴白看著傑克的來電，想也不想掛斷了，又把手機丟回兜裏。

  “小嫂子，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呢，你得給我哥一個機會不是？哪怕不為他著想，你也得為……那個，著想吧！”

  當著季流雲的麵，嚴白沒有把話說透，隻是用眼神朝林楚楚藏在桌子底下的腹部示意了下。

  林楚楚哭笑不得，“我要為誰著想？我的人生，我為自己著想就行了。”

  “對對對，你這話沒錯，隻是——”

  季流雲剛坐在一邊，完全插不上話。

  好在，服務員終於開始上菜。

  “吃飯吧，不要光說話了。”他笑著打斷，將一份西餐推到林楚楚麵前。

  “謝謝。”

  “跟我客氣什麽。”

  季流雲笑著，溫和地看她一眼。

  嚴白瞧著他倆眉來眼去的模樣，心裏冷笑著，而後雙手放在桌麵上，一手閑適隨意地拍著另一條小臂，注意力落在季流雲身上。

  片刻後，他麵上含笑，漫不經心地開口：“季少……前幾天在一個酒會上碰到季總，他還提到，說季少事業有成，孝順有心，什麽都好，就是一直不成家，讓他們操心得很。”

  季流雲不屑地笑著：“所以，嚴少要替我操心終身大事了？”

  “嗬嗬……”嚴白也笑了笑，旁敲側擊地道，“我可不夠格，隻是——提醒下季少，哪些姑娘不能動。”

  林楚楚心裏咯噔一蹦，瞪眼看向他。

  “嚴白！你在胡說什麽！”

  他們隻是吃頓飯而已，談論的也是工作上的事，現在卻被嚴白攪得一塌糊塗！

  虛以逶迤這麽久，終於把話挑明了。

  季流雲越發冷笑，故意挑釁，“不知嚴少說的是誰。”

  “你說呢！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嫂子就算跟我哥離了，那也輪不到你。”

  “嚴白！”林楚楚真的生氣了，低喝了句，又看向季流雲解釋，“師兄，你別理他！我跟顧宴沒有關係了！”

  “嫂子，有沒有關係不是你說了算的。你若真想跟我哥撇清關係，你就不該還留著牽掛。”

  嚴白看向她，嘴角掛著笑，不徐不疾地說道。

  “……”林楚楚已經不知道用什麽話來表達此時的心情了。

  這簡直就莫名其妙！她回國來難道就一定因為顧宴？

  幾人還沒爭出個所以然來，季流雲手機響起，雜誌社裏有事需要他處理。

  “楚楚，工作的事還是按照原計劃，隨時歡迎你回來。我這邊還有事，得先回去，我把賬單買了，你慢慢吃。”

  接完電話，季流雲站起身，溫和地交代。

  “季少還是——”嚴白又要搶話，被林楚楚一聲喝住，“閉嘴！我不想聽你說話！”

  嚴白抿著唇，看了她一眼，也沒反抗，繼而低頭吃東西。

  “師兄，今天實在不好意思，我也沒想到會在這兒遇上他……”

  林楚楚站起身，朝季流雲走近了步，低聲道歉。

  季流雲溫和包容地笑，“這又不是你的錯，你跟我道什麽歉，沒關係，別往心裏去，早點回來上班，同事們都盼著你回歸。”

  “嗯，我這兩天就給你答複。”

  “好，那我先走了。”

  “拜拜。”

  送走了季流雲，林楚楚坐下，臉色冷冷淡淡，毫不客氣地盯著嚴白。

  剛才蹦躂個不停的嚴少爺，這會兒突然跟啞巴似得，一聲不吭，隻顧低頭吃東西。

  “說吧，顧宴躲在哪兒？”

  女孩兒驟然開口，嚴白頭低的更厲害了，一手朝斜後方點了點，還是沒說話，隻悶頭吃東西。

  林楚楚利落地站起身，朝著他指點的方向走去。

  沒多遠，便瞧見了也在進餐的顧宴。

  傑克先看到她，正要提醒，見老板也正好抬頭。

  兩人視線對上，一瞬間，空氣中的氣氛便明顯不對勁兒了。

  顧宴像沒事人似得，很快收回視線，繼續進餐。

  傑克一聲不吭地，默默起身，去找嚴白了。

  林楚楚坐下，盯著顧宴，就那麽平平靜靜地看著。

  一直以來，隻有顧宴給別人製造壓力，讓人心跳加速頭皮發麻大氣不敢出——

  可此時此刻，他有生以來第一次體驗到被人壓迫到不敢抬眼對視是種什麽感覺。

  好一會兒，林楚楚眨眨眼，回過神來，語調淡漠得沒有起伏：“你怎麽會在這裏吃飯？別跟我說是湊巧，我不信。”

  男人吞咽了下，繼而抬頭，同時放下手裏的刀叉。

  長指順便拾起一邊的餐巾，他優雅緩慢地抹了嘴角，才淡淡抬眸，幽深晦暗的眸底氤氳著不易察覺的濃鬱，而後，語調同樣平靜——

  “就是來找你的，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