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旭的案子定在十一月底開庭，顧渺兮沒有出庭，隻從單遙知那裏得知了相關的消息。

  沈君諾和她見麵時也刻意避開了這個話題，隻是問她要不要回老宅探望一下沈老太太。

  心裏有疑惑，顧渺兮和沈君諾約好了時間，回了一趟沈家老宅。

  沈老太太年紀大了，已經不太能分得清誰是誰，見了誰都會叫“小琢，小瑜”，然後叨叨念念一些奇奇怪怪的話。

  沈君諾告訴她:“你們出事那天，老太太得知消息以後進了醫院，之後身體一直不太好，老爺子就把她送回老宅養著。後來老爺子去世，老太太就一直留在了老宅。”

  在見到沈老太太之前，顧渺兮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她蹲在老人麵前，抬頭注視著已經雙眼昏花的老人，低聲喚道:“祖母。”

  老人家垂眸看著她，一雙渾濁的眼睛裏映不出她的臉，隻有一片虛無:“嗬嗬，小瑜啊，你來看祖母了？好孩子，好孩子。”

  “祖母還認識我嗎？”

  “認識啊，你是小瑜，是阿黎的女兒，是我的小孫女兒，小瑜……”

  旁邊照顧老人的保姆解釋道:“老太太現在見了小姑娘都會叫小瑜。”

  老人家還在碎碎念:“啊，不對，阿黎的女兒，不是我的小孫女兒，是陶姐姐的小孫女，不是我的……”

  陶姐姐是沈老爺子的第一任妻子，沈黎的親生母親。

  “我對不起陶姐姐……我對不起她……”沈老太太忽然哽咽起來，緊緊握住顧渺兮的手，“小瑜，你別怪祖母，祖母想救你的，祖母對不起你……”

  她知道……顧渺兮沉默了許久，輕輕拍了拍老人的手背，起身對保姆道:“阿姨，帶老太太去休息吧。”

  等老人離開後，顧渺兮走出房間，單遙知正在走廊裏和沈君諾聊天，不知道兩人在說什麽，前者的表情有些許的不自然。

  見她出來，他們自然而然地結束了談話。

  單遙知握住她的手，低頭問:“回去麽？”

  “嗯。”顧渺兮覺得有點心累，“回去吧。”她向沈君諾道謝，“麻煩二哥陪我過來。”

  ……

  回公寓的路上，顧渺兮把自己調查到的消息和盤托出。

  “沈旭不是我爺爺的親生兒子，這也是為什麽在我父親死後，爺爺寧可認回容與，也不願意把沈家交給沈旭。

  爺爺娶老太太時並不知道她懷有身孕，後來知情也沒有要求她打掉小孩——他們兩人之間的結合，本來也是沒有任何感情的家族聯姻。

  至於容與，完全是個意外，乘風調查到的資料顯示，是老爺子應酬時認識的一個舞女，稀裏糊塗把人睡了，人家也沒要求他負責，後來有了容與……

  我今天陪老太太坐了會兒，聽她說那些話，我想，當初沈旭算計我父母時，老太太很可能是知情的。”

  知情，卻沒有阻止。或許阻止過，但沈旭不聽，老人最後選擇站在自己親生兒子一邊。

  情有可原，但不可原諒。

  “沈旭判了無期。”

  “嗯。”顧渺兮冷冷，“是他罪有應得。”

  “秦未辭聯係我說秦勉那邊交給我處理。”單遙知說道，“藍家做毒品生意的事兒爆發出來，現在聯盟在重新洗牌，沒人顧得上秦勉。”

  “你隨意。”顧渺兮不想再聽到和過去那些人有關的消息，“……我討厭那些家夥。”

  她心情不佳，單遙知換了個話題:“天問的票房破了四十五億，顧小姐，恭喜你。”

  “謝謝。”話題回到工作上，顧渺兮來了興致，打開手機翻出一個視頻，“你看，我粉絲剪的天問的視頻，今天早上舒宿發給我的，把我看哭了——現在想想，我演的所有角色，三部電影一部電視劇，都是那種很悲情的角色。”

  “長安調也是？”

  “對啊。”顧渺兮頓了頓，反問，“我是不是劇透了？”

  “……嗯。”隻看了十幾秒的視頻，單遙知便推開手機，悶悶，“我也覺得許願挺傻的，竟然喜歡周維鈞那種懦夫。”

  “我覺得很正常啊。”顧渺兮從角色出發，分析給他聽，“周維鈞是她的學長，帥氣、博學、溫柔、體貼、還很有愛心，正好是很多大學女孩子都會喜歡的類型。”

  聽了她的反駁，單遙知不開心了:“這麽多浮於表麵的優點也掩飾不了他骨子裏的懦弱，可見，他不是個可以托付終生的人。”

  這點顧渺兮讚同:“所以許願死了。”

  單遙知敲了敲手機屏幕，冷笑:“那你的粉絲還剪什麽cp視頻？”

  顧渺兮:“……”

  她收回手機，抱住男人的胳膊，看著他笑:“你吃醋了？”

  單遙知大方地承認:“吃醋了。”

  顧渺兮笑話他:“單先生，工作和生活要分開哦。”

  “我知道。”單遙知鬱悶，“那也不能阻止我討厭周維鈞。”

  幼稚。顧渺兮抿了抿唇，蹭蹭他的肩膀，憋不住笑出聲。

  這坦率的態度，還真是……可愛得很呐。

  ……

  天問最終以48億的票房獲得國產電影票房排行榜第四名的好成績，天問下映沒兩天，長安調官宣了上架時間和播放平台。

  “是上星劇哎，期待期待！”

  “兩個衛視，救命，我該看哪一個？”

  “兩個衛視輪流刷，刷完再到網站刷，耶！”

  “言勵渺渺媽媽來啦！期待長安調！”

  “……”

  長安調未播先火，顧渺兮各種商務活動增加，神奇的是單遙知竟然也很少聯係她，每天神神秘秘地不知道在做些什麽。

  徐子萌被心儀的大學錄取，最近在忙著學校交換生名額的事兒，徐翊要幫她做好出國的各種準備，放在顧渺兮身上的時間便少了。

  顧渺兮剛進公司時，宸印娛樂便給她安排了私人助理，最近她的工作都由私人助理接手，安排得有條不紊，讓她能安心做條鹹魚。

  “顧老師，我昨天一口氣把長安調目前更新的十六集全部看完了，您和言老師的打戲太帥了！”助理小姐姐用努力壓抑的尖叫聲來表達自己的興奮，“你們真的太有cp感了！媽呀！我嗑暈了！”

  顧渺兮要出席一場商務代言發布會，正在後台上妝，聽到她的嗷嗷聲，她笑了笑:“能被觀眾認可，是我的榮幸。”

  “你看了B站的剪輯嗎？你和言老師的。”助理道，“我昨晚一口氣看了十六集，又去B站刷視頻，一直刷到淩晨四點多鍾。”

  “……熬夜傷身。”

  “我知道，可是我控製不住我自己。”助理流淚貓貓頭，“對了顧老師，發布會結束以後，公司那邊有新的工作安排。”

  “好。”

  想著要去公司，不如順道去宸印總部找單遙知一起吃晚飯……最近兩人相聚的時間越來越短，再回想起，她竟然有點想不起兩人上次見麵說了些什麽。

  “不行不行，這樣下去會有戀愛危機的……”女生碎碎念著，決定今天無論如何都要去一趟宸印集團。

  ……

  她想的很美好，誰知道結束工作已經是晚上八點，路上又遇到了堵車，等到達公司的時候，已經是近十點鍾了。

  看到燈光明亮的大廳和熟悉的高樓，顧渺兮疑惑:“不是說公司有工作安排？”怎麽直接跑到總部來了？

  助理麵不改色地回道:“哦，老總今天都在總部開會，我出發前打電話確認過，老總讓我們直接過來——顧老師，老總在二十八樓等您，好像是很重要的工作，我就不上去了。”

  顧渺兮沒有多想，開門下車，熟門熟路地進了電梯，按下二十八樓。

  電梯門打開，顧渺兮愣住。

  二十八樓沒人。

  燈光溫暖，走廊兩側的地上擺滿了玫瑰花，頭頂則掛上了一串串五顏六色的彩燈。

  “這是……”顧渺兮嘴角抽了抽，“幾天沒來，怎麽突然變得這麽鄉村風了？”

  要不是看到男人抱著一束白玫瑰站在走廊盡頭等她，她一定毫不猶豫按下電梯重回一樓。

  看到女生的表情就明白這個裝扮很傻，單遙知在心裏把信誓旦旦打包票的風清罵了十八遍。

  “我想想……”顧渺兮走向他，打量著兩邊的裝飾，“這肯定不是你的風格——是風清給你出的主意吧？”

  “嗯。”單遙知承認，“他說女生都喜歡這些。”

  風清說這話時的表情非常自信，於是，沒有談過戀愛的單家家主便信了好友的話。

  顧渺兮停在他麵前，看向他抱著的白玫瑰:“花也是他選的？”

  “不，花是我挑選的。”他把玫瑰花遞給她，溫聲，“還有戒指。”

  男人單膝跪下，將捧在手裏的盒子遞到女生身前:“渺渺，你願意嫁給我嗎？”

  非常老套的台詞，就像她小時候看過的古早言情劇裏的台詞一樣，毫無新意，這麽多年過去了，為什麽求婚詞還是沒有改變呢？算了，好在他今天這身衣服真的好看，比電視劇男主角還要好看一萬倍……

  瞬息之間，顧渺兮的腦子裏飄過各種各樣的想法。

  她不說話，單遙知也沒有動。

  “這算是……”一手抱著白玫瑰，顧渺兮垂眸看著戒指，“求婚嗎，單先生？”

  “是。”男人注視著她，認真道，“是求婚，希望顧小姐能遵從內心的選擇，給我答案。”

  他的語氣很平靜，可泛紅的耳尖和刻意放緩的呼吸還是暴露出他的緊張。

  “你這麽多天神神秘秘的避開我，就是在計劃這件事？”

  她沒有答應，他的聲音便緊了緊:“……嗯。”

  雖然很想作弄他，但實在不忍心看他緊張委屈的模樣，顧渺兮伸出右手:“單先生，戒指和玫瑰花我都很喜歡，謝謝你——如果你不介意的話，請幫我戴上戒指吧。”

  得了回應，他取出戒指小心翼翼地戴上她的右手中指。

  清亮的鑽石映襯著女生白皙的手指，他托著她的手指，在她的手背上落在一個吻，無比虔誠。

  以時光為誓，我將以我的生命愛護你，尊重你，護你餘生安好，無憂慮，無苦愁，所見皆明媚，所曆皆歡喜。

  ……

  在單總求婚的當晚，好像是約好的一般，宸印集團總部、宸印娛樂、宸印遊戲工作室……總之所有和宸印扯上關係的公司，隻要大樓外麵裝了大屏的，都下了原本正在播放的廣告和宣傳，換成了顧渺兮的各種視頻剪輯。

  最初網友們還在議論是哪位土豪粉絲買了這麽多的宣傳，後來有粉絲發現顧渺兮的右手多了一枚戒指，很快又有宸印內部消息傳出，說是宸印大boss向某位女明星求婚成功……

  對號入座，這位女明星是誰也就不言而喻了。

  西柚們紛紛表示自家白菜被豬拱了，吃瓜路人則重點關注這位大boss和顧渺兮之前官宣的男友是不是同一個人。

  九歌新出的妖之靈副本中，一群頂著天問銘牌的玩家正在賣力刷本。

  “你們訂婚了？”狗狗一邊砍怪，一邊湊近顧渺兮說悄悄話，“你和一？”

  “嗯。”

  “聽說他是宸印的大boss？”

  “……算是。”

  “不錯不錯，要不你們到時候也在遊戲裏辦一場婚禮吧？”狗狗提議，“請我們這些遊戲好友參加呀。”

  顧渺兮表示:“可以。”她在遊戲裏結過姻緣，但沒辦過婚禮，還挺好奇的。

  “哎，一想到我家渺渺要結婚了，我就有點難過。”狗狗佯裝抹淚，“已婚婦女以後肯定不會跟我們這些單身狗一起玩了。”

  “你才已婚婦女。”顧渺兮把她扯過來擋怪的大招，“再胡說把你從公會踢出去。”

  中了大招陷入僵直沒辦法回話的狗狗:“……”

  最終，在公會成員積極的安排和狗狗等人的推波助瀾下，天問公會會長的婚禮定在元旦當天，誠邀各方好友前來觀禮。

  得知這個消息後，陳昭最先發消息:“你要在遊戲裏舉辦婚禮？”

  言勵表示:“我不會出份子錢的。”

  舒宿震驚:“你瘋了？為了省錢也太拚了吧！”

  徐翊詢問:“網上說你要在遊戲裏結婚，怎麽回事？”

  連蕭則都給她發了一串:“……”

  顧渺兮:“……你們想多了，就是結個姻緣而已啦！”

  ……

  繁星滿天，煙花衝霄而起，照亮了半邊天空，城牆上掛了造型精致的宮燈，在風裏輕輕搖擺著。

  女生穿著大紅的長裙站在城牆上，看著熱鬧的街市和來來往往的玩家。

  “看什麽？”

  年輕的法師走到她身邊，陪她一起看城牆下的風景。

  他今天也著了紅衣，比之以前的清冷，更多了幾分豔色。

  “狗狗在到處找你。”

  “我在想，單遙知，如果沒有遇見你，我現在會是什麽樣的情況。”

  她會按照計劃實行自己的報仇計劃，結束後說不定會回聯盟，繼續賣賣畫，或者成為秦未辭手裏的刃，陪他一起踏遍整個聯盟……

  “沒有這種如果。”單遙知輕笑，“我們已經相遇，並且……”

  “什麽？”

  他握緊她的手，一字一句:“會永遠在一起。”

  煙花升上天空，炸出一片五彩斑斕。

  “喂！”年輕的修腳師在城牆下揮手，“你們兩個！結了姻緣就躲在這裏幹什麽呢！快下來！晚宴開始了！”

  聽到同伴的呼喚，女劍客牽著伴侶下樓，在熱鬧的喧嘩聲中，她和他並肩而行。

  如果我們沒有相遇……

  沒有這樣的如果。

  ——我們已經相遇，餘生也將相守，這便是屬於我們的最好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