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演喊休息，一群人便緩緩散了，過了會兒，又默默集中在孔學安導演周圍，聽導演和兩個主演說戲。

  孔學安接受了顧渺兮的觀點，但嫌棄顧渺兮的表演方式，強調她的表演缺了點靈魂。

  兩人糾結了半天，最後各退一步。

  “其實你所想的並不重要，因為觀眾並不會去糾結你眼裏的情緒，表演其實是個很主觀的東西，有時候你所想表達的，和觀眾理解的可能完全是兩個感覺。”

  “嗯。”

  “所以，糾結楚奕心裏的長樂該是什麽樣子沒什麽必要，因為隻要符合劇情的發展，沒有人會去深究你的眼神想表達的情緒。”

  “那……”

  “那你用相對外放的仇恨的眼神盯著他，觀眾看起來就會覺得違和。”

  “所以孔導你的意思是讓我內斂一點？”

  “額，其實哀怨一點會更好。”

  “……哀怨？”顧渺兮琢磨了一下，“導演是覺得哀更多一點？”

  “我是這麽想的。與其說恨，其實悲哀會更多一點。”

  他們之間是國與國、家與家的敵對，是注定的悲劇。

  就算楚奕知曉長樂的身份，兩人也沒有走到一起的機會。

  在得知長樂身世的那一刻，楚奕就明白了這一點。

  如果長樂還活著，想來，想法也是和他一樣的。

  顧渺兮點點頭:悲哀啊，相逢不相識，再見已是陰陽兩隔麽。

  接下來的一段戲結束很快，提前收工的孔導心情好，大手一揮請大家擼串。

  顧渺兮的戲份已經快殺青，一聽擼串，她舉雙手讚成。

  隻不過還沒等他們走到燒烤店，言勵輕輕拍了下顧渺兮的肩膀，低聲:“你被拍了。”

  “啥？”被拍了？拍啥？他們這麽多人呢，總不能又捏造她的緋聞吧？

  “你和孔導爭執的那段，被人拍了。”

  顧渺兮和孔學安爭執的那段，被有心人拍了賣給營銷號，其中掐掉了一些語音，重點放在孔導罵人和顧渺兮反駁孔導的那幾句話上。

  順便，營銷號看熱鬧不嫌事大，還配了文字:“顧渺兮老師不愧是影後，對自己的戲份永遠有不一樣的理解呢。”

  陰陽怪氣，引戰意味明顯。

  微博上有很多營銷號，前期為了吸引流量，會故意發一些引戰的話題，引導粉絲掐架，製造話題。

  這個營銷號顯然也是這麽個想法，想通過陰陽怪氣的語氣來釣西柚的評論，給自己製造流量。

  俗稱，蹭熱度。

  當然隻靠他自己是帶不動話題的，於是他又買了一堆評論，全是辱罵顧渺兮耍大牌或者陰陽怪氣她不尊重導演的。

  很快，西柚們趕到現場，一番罵戰後直接把“顧渺兮長安調”頂上了熱搜。

  “帶你姑奶奶出場給出場費了嗎？司馬營銷號”

  “明明是合理的討論，為什麽從你們營銷號嘴裏說出來就成了耍大牌呢？不引戰會死是吧？”

  “拒絕路透，讓我們一起期待渺渺的《長安調》和《天問》”

  “營銷號明顯引戰的，趁機渾水摸魚踩我家妹妹的，你蒸煮必糊！”

  “……”

  顧渺兮隻掃了一眼評論，登錄自己的賬號發了條微博。

  顧渺兮V:既然上熱搜了，讓我蹭一下熱度唄#顧渺兮長安調#

  下麵配了一張在劇組穿著戲服的自拍。

  熱度是要蹭的，眼神是一點也不會給營銷號的。

  “顧老師上熱搜了？”同行的副導演也在刷微博，看到那條陰陽怪氣的內涵博，他皺眉，“這個視頻應該是我們劇組的工作人員拍的吧？”

  “什麽？”聽到劇組和熱搜，孔學安歪頭去看。

  副導演指給他:“孔導，你看這個視頻，這麽近的距離肯定是劇組的工作人員拍的。”

  孔學安拍戲最忌諱工作人員私自拍攝泄露劇組的情況，看到這條微博，他本就長了褶子的臉更加皺成一團:“去查一下，這個視頻是怎麽回事。”

  劇組那麽多工作人員，想查到到底是誰有點困難，不過導演心情不佳，副導演很識趣地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會去查。

  孔學安放下手機，道:“劇組的微博誰在運營？讓他說明一下情況。”

  “好。”

  “我看不用。”言勵點了兩下手機，按滅屏幕，把菜單遞給孔學安，“孔導，我知道你不喜歡營銷，不過這次的熱度可是送上門來的，不蹭蹭有點說不過去了。”

  “蹭？”他像是這種會蹭自家演員黑熱搜的導演嗎？

  不過沒等他說個不字，副導演嘖嘖兩聲:“言老師，你這動作很快啊。”

  言勵回:“畢竟熱度過去了可就沒了。”

  孔學安:“……”

  他自己不用微博，於是搶了副導演的手機，手機頁麵停在言勵的微博上。

  言勵V:聽說可以蹭蹭#顧渺兮長安調#

  有言勵帶頭，於是用著同樣的格式，劇組一眾演員開始蹭熱度。

  孔學安把手機還給副導演，問道:“你不蹭一下，這個熱度。”

  “不了不了。”副導演連連擺手，“我要發了，可能真被罵蹭熱度。”

  孔學安:“……”還算有點自知之明。

  顧渺兮也看到熱搜裏的微博，她戳言勵:“給你免費的熱搜，你要怎麽謝我？”

  “殺青以後請你吃飯。”

  “才一頓飯？小氣。”

  “你就缺我這點謝禮？看把你窮的。”

  “……”

  因了一眾演員蹭熱度，本來吵得不可開交的熱搜頓時變成了長安調劇組的團建，各路吃瓜群眾紛紛跑來看熱鬧。

  “長安調是不是快殺青了？”

  “不知道啊，我還挺期待的，畢竟言勵和顧渺兮都是電影咖，演技麽得挑。”

  “我是被顧渺兮上馬的那段視頻吸引來的！想看小姐姐颯颯的打戲。”

  “孔導的劇裏出美女，我已經捧好瓜子等著看美女了。”

  “言勵我老公！下凡來演電視劇了！我可以看到四十多集，很可能是六十多集的老公！”

  “長安調有這麽多集？”

  “姐妹，現在爆出來的長安調隻有三十二集，別做夢四十六十了。”

  “隻有三十二集？啊，我的快樂死掉了。”

  話題引到電視劇上麵後，反而是最開始的那個話題被完全無視。

  等營銷號背後的工作人員再點開時，發現賬號被封禁了。

  “怎麽回事？艸，顧渺兮的團隊把我封號了？極光娛樂怎麽突然開始管事了？有病吧艸！”

  罵了一句，忽然想起顧渺兮現在不是極光娛樂而是宸印娛樂旗下的藝人。

  宸印娛樂向來財大氣粗不怕事，他們這個圈子裏都說宸印集團之前把好多個造謠的營銷號告上了法庭，也封禁過好些個引戰的號。

  好不容易引來一點流量，結果號直接沒了。

  皮下工作者:“……”

  ……

  長安調殺青，顧渺兮回學校準備臨近的各科考試。

  距離慈善晚會還有十來天時間，顧渺兮思考著是不是該去見見單遙知的那位父親。

  畢竟是她的任務目標，或許可以從他口中得知些原因——他回到帝都秦勉還不肯放過他，可別告訴她是因為愛情。

  顧若兮找上門的時候，顧渺兮正在公寓複習，見到長姐，她整個人都活了。

  “我一看書就好困，姐，我們去逛街吧！”

  顧若兮擺擺手，臉色有些難堪:“不去，我來避難，讓我先睡會兒。”

  她拖著沉重的步子走進房間，整個人摔到床上，疲憊地說道:“別告訴爺爺我來這裏了。”

  “嗯？”發現長姐的不對勁，顧渺兮蹲在床邊，戳了戳她的胳膊，“你和爺爺吵架了？”

  “不是。”顧若兮含糊道，“梁浩然回國了。”

  顧渺兮:“哈？”

  梁浩然，這個名字她並不陌生，她長姐顧若兮曾經的男朋友，心頭的白月光，讓顧若兮心心念念這麽久的男人。

  當初梁浩然不辭而別後，顧若兮找了他很久，也等了他很久——對於男人的離開，她心頭有個結，輕易不能解開。

  這也是顧渺兮會說現在的顧若兮和蕭則並不合適的原因。

  “他回來了，不是正好？”顧渺兮道，“你不是一直在等他的解釋嗎？”

  顧若兮:“……”

  高中兩年，大學四年，她最好的青春都耗在那個男人身上。

  他一言不發的離開，她當然會糾結，會割舍不下。

  可現在人回來了，主動找上門，她卻完全不想見他，不知道該如何麵對他。

  “你怎麽知道他回來了？”

  “他去我們家找我了。”顧若兮用力揉亂頭發，一向殺伐果決的女人露出了煩躁的表情，“他說想和我談談——爺爺還挺喜歡他的，最近總是有意無意地給我們兩個製造獨處的機會。”

  “爺爺可能不是喜歡他，隻是想著讓你快點結婚。”顧渺兮道，“你知道的，老人的想法就這樣。”

  顧若兮坐起身，看著妹妹:“可是我再見到他，發現我對他已經沒有多少愛了——我隻是不甘心。”

  “不甘心他當初的不辭而別？”

  “嗯——老娘在他身上花了六年時間，他吱都沒吱一聲就跑了，換做你，你不生氣？”

  沒有正麵回答顧若兮的問題，顧渺兮雙手托腮，一臉八卦，道:“姐，你說會不會像狗血劇裏玩的那樣，他其實得了什麽不治之症，為了不拖累你，隻能獨自一個人偷偷出國……”

  “你演電視呢？”顧若兮冷笑，“這種狗血的劇情早就不吃香了，哪個觀眾看了不罵一句傻逼。”

  “也對。”顧渺兮起身，“這種劇情放現實裏的確傻逼。”

  兩姐妹達成了共識，卻沒想到，接下來發生的事，讓顧渺兮隻能感慨一句:這世界上的狗血劇情沒有傻逼，隻有更傻逼。

  ……

  顧若兮原本的打算是避開梁浩然整理整理自己的思緒，誰知道男人不知道從哪裏得到她的消息，從清淩追到帝都。

  避無可避，顧若兮答應了男人見麵的要求。

  “我陪你一起去。”對這個讓姐姐念念不忘的男人很是好奇，顧渺兮毛遂自薦，“到了店裏，我就坐你旁邊一桌，你當做不認識我就好。”

  “……你就這麽想看熱鬧？”

  “胡說。我是怕你被欺負——他一個長手長腳的大男人，欺負你你肯定不是對手。”

  “……”不能否認，妹妹在身邊的確增加了不少安全感。

  兩姐妹一前一後進了咖啡廳，然而當看到坐在角落裏的一男一女後，顧渺兮愣了。

  這梁浩然還帶了參謀過來？

  顧若兮顯然也是一愣，不過她把自己的驚訝掩飾得很好，走到男人對麵落座，客客氣氣地打招呼:“抱歉，路上有點堵車，耽誤了幾分鍾。”

  “沒事沒事。”戴著金邊眼鏡的男人神色間滿是尷尬，垂放在腿上的雙手不自然地握成拳，他看向身邊的女生，清了清嗓子，道，“小悠，這位是顧若兮，我大學同學。”

  又看了眼顧若兮，聲音更低:“這位是我的未婚妻，連悠。”

  未婚妻？顧渺兮眨了眨眼睛，感覺一桶狗血兜頭潑了下來。

  她立刻看向顧若兮。

  後者臉上的表情僵硬兩秒，很快換上了落落大方的笑容:“連小姐，你好。”

  無視了顧若兮的問好，連悠撇了撇嘴，沒說話。

  “那個，若兮，這次回來呢，其實也是因為我馬上要結婚了，想邀請大學的同學參加我的婚禮……”梁浩然推了推眼鏡，幹巴巴地說道，“你要是有空的話，到時候我把請柬寄給你。”

  顧若兮:“結婚？恭喜你啊，不過請柬就不用了，我最近比較忙，可能沒時間參加你的婚禮，不好意思啊。”

  她回答得很自然，一口氣說了一串話，中間不帶磕巴的。但了解她的顧渺兮知道，她隻有在生氣的時候才會用這個語速說話。

  這個梁浩然真有意思啊。

  不辭而別六年，一回來就去前女友家裏糾纏，結果竟然是為了送結婚請柬？

  嗬，這種謊話也就哄哄不諳世事的小姑娘。

  同樣了解顧若兮的習慣，知道她生氣了梁浩然眼裏劃過一抹暗喜，遲疑道:“若兮，其實我……”

  “梁浩然，你說完了麽？”沒等他擠出一句完整的話，旁邊的連悠不耐煩了，“老朋友見麵見完了，我們是不是該去試婚紗了？”

  女人一開口，顧渺兮就能肯定，這位未婚妻肯定知道梁浩然和顧若兮以前的關係。

  她來這裏，是為了宣示主權，給曾經的情敵一個下馬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