捫心自問，他做了這麽多，僅僅隻是為了報複沈黎的兒女？

  沈旭看著杯子裏殷紅如血的酒，閉眼歎息一聲。

  他不回話，顧渺兮冷冷笑了，低聲:“沈旭，你真可憐。”

  沈旭睜眼看她，就像小時候哄她時的語氣，問道:“為什麽這麽說？”

  “你殺了你覺得愧對你的人，你逼死了可能和你爭權奪利的人，這麽多年過去，死去的人早就化成了一堆白骨，隻有你，還囚禁在過去的記憶裏，得不到寬恕和救贖。”顧渺兮起身，舉手時，手裏黑洞洞的槍口直直對準男人的眉心。

  “沈旭，你活得這麽失敗，幹脆讓我送你最後一程，讓你解脫，怎麽樣？”

  對女生突然拔槍的舉動，沈旭沒有表現出驚訝。

  他依然坐在沙發上，放下盛酒的杯子，微微笑著:“你會殺了我嗎，沈瑜？”

  “我為什麽不會？”顧渺兮道，“你殺了我爸爸媽媽，害死了我養父母，還讓人對蕭則做出了那麽過分的事，你憑什麽覺得我會放過你？”

  “真是遺憾呐。”沈旭張開雙臂擱在沙發靠背上，一副任君處置的姿態，說出的的話盡是挑釁，“沈黎樂音的死是因我的算計，但你的養父母不是我的人殺的，還有孤兒院裏發生的那些事，也和我沒有一點關係——如果是為了報仇，你的仇人可不止我一個。”

  “我知道。”

  顧渺兮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沈旭抬了抬下巴，問道:“你還知道什麽？”

  “我還知道，如果我不殺你，你就會殺了我。”顧渺兮冷笑，“今天發生的這一切，你的算計，在沈琢給我打電話，請求我換回葉染歌的時候，就已經成功了。”

  “哦？”這個回答倒是更加讓他意外了。

  “沈琢讓我來交換葉染歌，你如約放葉染歌回到他身邊——你會殺了我，然後告訴沈琢，葉染歌是某人安排在他身邊的棋子，葉染歌對她從未有過真心，一切都是那人的陰謀和算計，包括所謂的救命之恩。”顧渺兮道，“多好，你殺了沈黎的女兒，還能讓沈黎唯一的兒子往後餘生活在痛苦之中，就算賠上你這條命，也是賺了啊。”

  要不是他的人剛把顧渺兮接過來，他會懷疑顧渺兮是不是在外麵偷聽。

  見他一臉驚訝，顧渺兮勾了勾嘴角:“我說錯了嗎，二叔？”

  迎上女生漆黑的眸子，沈旭恍然:“原來，你早就知道了？”

  她知道葉染歌的身份，今天來這裏也不過是將計就計。

  “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不久之前……”顧渺兮道，“大概是你和左菲兒的婚禮上？”

  “哦？”沈旭道，“我記得那天你和葉染歌見過一麵，還有蘇鏡萱，你是如何會懷疑她的身份？”

  “因為她忽然發病了。”這話乍一聽像是嘲諷，顧渺兮卻說得一本正經，“走廊裏除了我們沒有其他人進出，她的病隻有在受刺激的情況下才會發作。我知道和我無關，那就隻有兩個可能——她發病完全是一場意外，或者，她是裝的。”

  葉染歌為什麽要裝病？自然是為了借此挑撥沈琢和沈瑜之間的關係。

  至於為什麽挑撥他們之間的關係……顧渺兮一點興趣也沒有。

  “我覺得她那場病發作得太奇怪，就順勢調查了一下，結果就像二叔你猜到的一樣。”她把葉染歌的底細和她身後那人的身份摸得一清二楚。

  顧渺兮說完，沈旭慢騰騰地鼓掌:“不錯，你很警惕，也很厲害，比你的父母要厲害得多——栽在你手裏，也不算失敗。”

  “……”

  “所以啊，你怎麽不開槍？”沈旭站起身，繞過茶幾，走到顧渺兮麵前，方便他瞄準，“沈瑜，開槍打死我，你就可以替你的父母報仇。”

  “我不殺人。”顧渺兮依然用槍指著他，另一隻手抹上耳垂，摘下耳釘，扔在茶幾上，“從我進來開始，這裏發生的一切全部被錄下來同步到北戈的電腦上——沈旭，警察就在門外，你沒有退路了，束手就擒吧。”

  “你……相信警察？哈，哈哈哈。”沈旭搖頭失笑，“沈黎樂音怨死這麽多年，你竟然還相信警察？該說你太天真，還是太傻？”

  顧渺兮沒有回話。

  “沈瑜，開槍。”沈旭道，“現在殺了我，為你的父母報仇，你不殺我，我就會殺你。”

  顧渺兮又看了眼茶幾上的耳釘，冷笑:“北隊馬上就要進來了，沈旭，我不會為了你這種人渣賠上我的人生——我會風光無限開開心心的活到老，為了你這種人染上鮮血，不值當。”

  說完，身後大門被人踹開，北戈帶人闖進房間。

  “警察，不許動！”

  聽到北戈的聲音，顧渺兮放下槍，轉身往外走。

  她走得不快不慢，就像算計好的一般。

  “砰！”槍響聲回蕩在房間裏，久久未散。

  手槍掉在地上，沈旭捂住被子彈貫穿的肩膀，跪到地上。

  北戈舉著槍，對身邊的人道:“去，製住他，聯係醫生。”

  他說話時，顧渺兮和他擦身而過。

  沒有回頭，顧渺兮走出大廳。

  看了眼顧渺兮，北戈嘖了一聲:這個顧渺兮真是個不怕死的，竟然直接轉身背對沈旭，要不是他開槍，她就被沈旭一槍打死了……

  其實她是算計好了自己會開槍救她的吧。

  北戈又在心底罵了句髒話。

  “沈瑜。”忍著肩膀的痛楚，沈旭說話時聲音在顫抖，“你為什麽不殺我？”

  他幾乎是聲嘶力竭地質問:“你為什麽不殺我？你不想替你父母報仇了嗎？你為什麽不殺我！”

  他做好了準備，死在她的手上，甚至覺得這樣的結局對於來說再好不過。

  可是，她不肯殺他，不肯給他一個痛快。

  “不是說了嗎，我不想為了你這種人賠上一生。”顧渺兮停在大廳門口，最後看了眼被警察製服的男人，“不要把多餘的感情給仇人，這麽簡單的道理，你竟然不明白嗎？”

  她還不到二十歲，她的一生還有很長，為什麽要為了一個傷害過她的人葬送光明的未來？

  她想報仇，但她不是傻子。

  “我已經報仇了。”顧渺兮道，“沈旭，要是爸爸媽媽泉下有知，也會為我感到開心。”

  他想毀了沈琢和沈瑜，不隻是綁架葉染歌後的那個電話，還有現在的這場對峙。

  如果沈瑜被他所說的真相激怒，扣下扳機，這場對決中，獲勝的一方依然是沈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