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醫生從單遙知的院子離開後，直接被請到了老太太的暖房。

  “顧小姐怎麽樣了？”

  老人家喝著茶，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變化，握著茶杯的手指卻不自覺地收緊。

  得知顧渺兮昏迷後，單遙知從花園趕來，直接抱起顧渺兮離開暖房。

  她現在一閉眼就是家主離開時看她的那一眼，冰冷的目光裏隻有打量和懷疑。

  她是他的祖母，對他能有什麽壞心思，所做的一切無非是希望他能過得更好。

  可是他呢？不僅不懂她的良苦用心，還處處和她作對。

  醫生道:“隻是低血糖，沒什麽的大礙。”

  “那就好。”讓嫣紅送醫生出去，單老夫人放下茶盞，靠在軟榻上，喃喃，“老了啊，管不住那孩子了。”

  閔姝踹了腳自己的老公，走神的單歸寧立刻回道:“您說的是。”

  單老夫人:“……”想發火，可又無從下口。

  閔姝:“……”這是哪來的傻子喲。

  ……

  單老夫人遣了嫣紅來問好，單遙知隻說顧渺兮還在昏睡，讓初夏照顧好顧渺兮，自己跟著嫣紅過去探望咳血的長輩。

  再見單遙知，單老太太神色有些古怪。

  單遙知倒是神色如常，恭聲問好後，又特意詢問了老人家的身體情況。

  “沒什麽大事，醫生說就是天氣幹燥，上了火氣。”老太太隨意編了個借口敷衍，又問，“顧小姐怎麽樣了？”

  “隻是低血糖，並無大礙。”

  “行了，你回去陪她吧，我這裏沒什麽事了。”老太太歎了口氣，“顧小姐來者是客，你要好好招待，別怠慢了客人。”

  “我明白的，祖母。”單遙知再次彎了彎腰，“您也保重身體。”

  青年的聲音謙遜而溫和，這一次是真心誠意的關切，不帶任何異樣的情緒。

  老太太閉上眼睛，擺擺手:“放心，我會保重身體——我啊，還等著吃你和顧小姐的喜酒呢。”

  罷了罷了，既然是他喜歡的，既然那個姑娘也是個堅韌的性子，隨他們去好了。

  ……

  單遙知離開後，嫣紅替老太太揉著肩膀，低聲道:“老夫人，我看那位顧小姐人挺好的，您……不喜歡她嗎？”

  “我喜不喜歡有什麽用？”單老夫人苦笑，“遙知喜歡，我說不行，他會聽我的嗎？”

  能說出今生非她莫屬這種話，這件事哪還有回旋的餘地？

  “老夫人，要是您不同意，先生就算真的喜歡，也不會忤逆您的意思……”

  “不會？”老夫人搖搖頭，苦笑，“嫣紅，知道嗎，還好今天那個顧渺兮隻是低血糖，要是她真的在我這裏有個三長兩短，你就見不到剛剛那樣好聲好氣的遙知了。”

  “先生他……”他脾氣很好，幾乎沒有發過火，平日裏都是溫溫吞吞不急不緩的那種性子……

  “遙知那種性子，實在難以想象會為了個女人與我倒戈，對嗎？”老太太道，“他父親當年和他一樣的性子，不還是在我的再三反對之下娶了成薇？我現在就希望，那個顧渺兮別是第二個成薇。”

  要是父子倆都栽在女人手上，就真成了笑話。

  ……

  單遙知去見老太太，顧渺兮一個人坐在床上看書。

  房門被敲了兩聲，單雪探頭進來:“渺渺姐，有人來看你。”

  “看我？”顧渺兮放下書。

  “哎呀，渺渺！”一個人影從單雪身後竄進來，直撲向顧渺兮，“真的是渺渺啊！來來來，給我看看！真人比電視上好看多了喲！”

  不等顧渺兮回話，她拿出手機，打開自拍對著兩人:“渺渺，我們拍個合照！”

  “啊？哦。”顧渺兮配合著拍了個合照。

  “哎喲喂，我的新屏保有了。”女人捧著手機，興奮的碎碎念，“還是我和渺渺的合影～太棒了～老公！”她往門外走去，“你看我女鵝多好看！根本不用修圖也不用開美顏！老公！你快看！”

  全程一句話都沒來得及說的顧渺兮:“……”

  ……

  單遙知回來時，顧渺兮正坐在床上發呆。

  “剛剛二夫人來過，和渺渺姐合影以後很開心地跑了。”單雪繪聲繪色地解釋。

  單遙知了然。

  “單遙知。”發現他回來了，顧渺兮跑到他麵前，“你二嬸嬸好奇怪啊，不過她好像是我的粉絲。”

  “嗯，她很喜歡你。”

  “看出來了。”太熱情，熱情得她都沒有開口的機會。

  單遙知接過她手裏的書放下，勾住她的手指晃了晃:“到吃飯的時間了，你要是想出去，我們就一起去，你要是不想去，我讓初夏給你送過來。”

  “去。”顧渺兮想也沒想，“我來就是為了吃晚飯，當然要一起去。”

  她不去，那些人會以為她知難而退。再說了，她不是低血糖麽，不吃晚飯不是更容易暈倒？

  一夜之後，單家直係旁係，各個世交叔伯家都知道，單家家主帶回來一位未婚妻，對方是個當紅的演員。

  家主這麽大大方方把人帶回來，後續的事情肯定板上釘釘了，那些原本還打家主主意的人理智地打消了這個念頭。

  也有不死心的小姑娘，打聽到顧渺兮的身份，直接找上門，然後被顧渺兮一頓收拾，哭哭啼啼地回家告狀。

  “連單老夫人的威脅我都不放在眼裏，那些狐假虎威的小丫頭都不夠我一根手指頭彈的。”

  她是這麽在單遙知麵前炫耀的。

  當然，男人沒有幹涉她的所為，讓她玩得開開心心，還在她忙不過來時自覺地掐桃花。

  “自從認識了渺渺妹子，遙知身邊連隻蜜蜂都見不到了。”風清感慨，“以前還會有些花蝴蝶聞著香過來的。”

  徐子萌似懂非懂:“那不是很好嗎？你怎麽好像很遺憾呀？”

  “你這丫頭懂什麽？”拍了下徐子萌的腦袋，風清兀自感慨，“這說明對女人來說，遙知的魅力大打折扣了，你知道嗎？”

  徐子萌:“？”她就事論事，“我上次還看到姐夫拒絕了一個要微信的女孩子。”

  “什麽時候？”

  “就我們一起逛超市的時候。”

  風清:“……怎麽沒人來找我要微信？”

  “她準備要的哇——就在你讓我喊你爸爸的時候。”

  風清:“……我什麽時候讓你喊我爸爸……哦。”是她要買巧克力，他說要買巧克力就要喊他爸爸……當時純粹隻是一時嘴賤，沒想到，自己折了一隻桃花！

  被打擊到的風清自閉去了。

  ……

  從單家老宅回來的第二天，蘇經世和林玥的案子開庭。

  這樣的大案，有記者守在法院門口，就想著守第一手新聞。

  顧渺兮沒去，程凪去了，由保鏢護送著進去，全程沒有說一句話。

  蘇家去的是蘇琳琅和蘇經信，蘇經世的案子多少給蘇家造成了影響，蘇琳琅憔悴了很多，蘇經信倒是沒什麽變化，仔細看臉色好像更加紅潤了些？

  ……

  《長安調》開始籌備，顧渺兮抽空和言勵一起去見了《長安調》的導演，確定了相關的拍攝事宜，從套間出來，已經是晚上九點多鍾。

  “渺渺。”單遙知給她發消息，“我在地下停車場等你。”

  聽到語音，言勵戴上墨鏡，挑眉:“介不介意我搭個便車？”

  顧渺兮麵無表情地拒絕他:“介意——我要和我男朋友去約會。”

  言勵:“……小瑜，有沒有人告訴過你，自從談戀愛以後，你越來越不可愛了。”

  “很多人這麽說。”顧渺兮微微一笑，“不過，這和我有什麽關係呢？”

  好吧，你是對的，別人說什麽和你有什麽關係呢？言勵歎了口氣，又摸出口罩戴上:“那我隻能等助理來接咯。”

  見顧渺兮專注看著電梯不回話，言勵又道:“渺渺，最近有回秦家的打算嗎？”

  回秦家，也就意味著回聯盟。

  “怎麽突然問這個？”

  “我聽說了沈家的事，那個嚴菲，是聯盟出來的。”說起聯盟，言勵語氣厭惡，“聯盟會玩這種手段的人，無非那幾個。”

  秦家的那位也牽扯在其中。

  “這次感覺不是那人的安排。”那人再會玩弄權術，上麵還有個秦未辭壓著，翻不出什麽花來。

  “這事兒就先放著？”

  “等長安調殺青。”

  電梯來了，兩人走進電梯。

  “的確要回一趟聯盟，我這邊接了個任務。”

  “秦未辭分派的？”

  “乘風。”

  “什麽任務？”

  “讓我帶著單遙知的爸比去聯盟。”

  言勵:“……”你還真是什麽任務都敢接哎。

  他不接話，顧渺兮自言自語:“一開始就是單純賣個人情，現在我倒想看看買家到底是誰。”

  “你這樣不是壞了乘風的規矩？”

  “胡說八道。”顧渺兮狡辯，“任務交接的那一刻，我的任務就完成了。”至於任務交接以後發生什麽事，就不是她可控的了。

  聽懂了她的意思，言勵豎起大拇指:“陰險，真陰險。”不愧是秦隱教出來的。

  不過，就算是秦隱，現在說不定也玩不過這隻小狐狸，更別說小狐狸身邊還多了隻老狐狸。

  ……

  找到熟悉的車牌號，顧渺兮熟練地拉開副駕駛座的車門坐進去。

  等她關上門，單遙知把打包好的奶茶遞給她:“路過的時候看到很多人在排隊，我猜味道應該不錯。”

  顧渺兮接過來看了眼，是奶茶界很火的品牌，最近才在帝都開了一家分店，剛開業的時候據說有茶粉搬著小板凳去排隊。

  “排了很久？”

  “還好。”兩個小時。

  顧渺兮喝了一口，淡淡的茶香和奶香在唇齒間蔓延開，不膩，回味幽香。

  對這個味道很滿意，顧渺兮把奶茶遞到他嘴邊:“嚐一下？”

  單遙知低頭喝了一口，不太習慣奶茶的味道。

  顧渺兮道:“結果怎麽樣？”

  “一個死刑，一個無期。”

  至於誰是死刑，誰是無期，單遙知沒明說，顧渺兮也清楚。

  “蘇家還會上訴麽？”

  “不會。”單遙知回，“蘇家沒這個膽子，也沒這個精力。”

  “你威脅他們了？”

  “給了點小小的壓力。”單遙知解釋，“蘇經世這個事爆出來以後，蘇氏集團本就舉步維艱，蘇老爺子是個精明人，知道舍棄什麽換取什麽，他不隻這一個兒子，用整個蘇氏集團換一個不可能脫罪的兒子，蘇老爺子可不是這麽傻的人。”

  “有道理。”顧渺兮道，“不上訴是明智的決定，蘇家要是上訴，就讓蘇氏集團跟著蘇經世一起完蛋。”

  “嗯，蘇經世那邊估計套不出什麽話來了。”

  “鴆巢也是有手段的，蘇經世都要死了，還不肯供出鴆巢相關，可見當初是把命賣給了鴆巢。”

  “人活一世，總有比命更值錢的東西。”

  蘇經世會有麽？顧渺兮咬著吸管:“他現在在意的，無非是蘇家，更準確一點，蘇琳琅。”

  蘇經世就這一個女兒，如果他還有點良知，這個女兒或許會成為他的軟肋。

  單遙知開車，分神提醒她:“安全帶。”

  顧渺兮係上安全帶，繼續咬吸管。

  單遙知瞥了她一眼，確定安全帶係好了，問道:“想怎麽做？”

  “我想見蘇經世——能安排嗎？”

  不管她有什麽手段和計謀，總要見到當事人才好發揮。

  ……

  從案子爆出來的那一刻，蘇經世就知道自己沒有退路了。

  期間蘇琳琅多次來探監，都被他拒絕。

  聽說今天有人想見他，本以為還是蘇琳琅，誰知道來人竟然是顧渺兮。

  女生坐在他對麵，隔著玻璃打量他，淺笑盈盈，諷刺味兒十足。

  “顧渺兮……”他對顧渺兮最深刻的印象就停留在她給他打過的那個電話——她慢條斯理地說著些威脅人的話，讓他生出了毛骨悚然的緊張感。

  “蘇總，這麽驚訝，沒想到是我麽？”

  “還真沒想到。”她來，肯定是為了得到某些信息，蘇經世破罐子破摔，“我知道的事情都跟警察交代了，說吧，你還想問什麽？”

  “我想問的事和你無關，啊，準確地說，和你的案子無關。”顧渺兮也不和他彎彎繞繞，“蘇老板，你們蘇氏集團有個員工叫章奕輝，不知道你還有沒有印象？”

  章奕輝？她知道了什麽？

  蘇經世下意識坐直了身體，語氣是故作的悠閑:“蘇氏集團下麵有上萬名員工，我怎麽可能刻意去留意誰叫什麽名字？”

  “不知道麽？”顧渺兮道，“那我提醒一下你——章奕輝大學在讀的時候被你們蘇氏集團錄取，實習期間公司以表現優異為理由送了他一套房，還是在中心廣場那邊。”

  “……”

  “這麽優秀的員工，要是蘇總還沒印象，那我再提醒你一下，這個章奕輝的爸爸叫章強——十六年前，沈家繼承人沈黎一家四口在出行途中遭遇車禍，夫妻兩人當場死亡，一對子女失蹤……那場車禍的肇事司機，就是章強。”

  顧渺兮話音落下，蘇經世沉聲道:“顧渺兮，你到底是誰？”

  “我麽？”女生勾唇一笑，目光森冷，好似想用眼神把他千刀萬剮，“我剛剛不是說了，沈黎樂音的那雙兒女失蹤了，沈琢已經被沈家尋回，我是誰，蘇總這麽聰明的人，還猜不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