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花正盯著畫冊出神，年輕的家主出現在暖房的門口。

  “祖母。”他在門外低聲問了好，才推門而入。

  洛花下意識看向他。

  他換了一身青衣，從領口到衣擺都打理得一絲不苟，隻露出白皙的脖頸和纖細的手腕，清冷且禁欲，讓人不敢生出一點旁的心思來。

  洛花苦笑了一下，迎上他的視線——精致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眸子是夏日的夜空，黑且清澈——是她最喜歡的眼睛，可是他的眼睛裏從來沒有過她的身影。

  沒在意女人打量的視線，他在老人右手邊的椅子上落座，同樣一眼看到了桌子上的畫冊。

  年輕的家主微微挑了挑眉，嘴角的笑容淡了兩分，措辭依然溫順謙和:“祖母找我回來，是有什麽要緊事嗎？”

  “沒要緊事就不能找你了？”見到孫子，老人高興，說話都是嗔怪的語氣，“你在外麵這麽久，也沒想著回來看看我這個老太婆——今日要不是我讓人通知你回來，你是不是就不準備回來了？”

  “祖母言重了。”單遙知微微含笑，態度不疏離不熱忱，是距離剛剛好的客氣，“最近手裏事情比較多，所以耽誤了時間。”

  單老太太哼笑一聲，手指點點他:“你也別哄我了，我知道，你們年輕人，都喜歡在外麵，不喜歡被困在家裏，我知道的。”

  正好有傭人端了杯沏好的茶過來，單遙知端起茶喝了一口，避開了老人的話。

  “你在外麵怎麽胡鬧，我懶得管你。”老人收回手放在膝蓋上，歎了口氣，“不過遙知啊，你年紀不小了，也該考慮考慮自己的終生大事。”

  佛珠手串發出輕響，老人拿著畫冊放到他手邊的桌子上:“這是你那些世叔伯家的姑娘，你看看，有沒有中意的？”

  單遙知沒有看畫冊一眼，悠然地放下茶杯，溫聲道:“祖母，我有心愛的姑娘了。”

  他沒有說“女朋友”，而用了“心愛的姑娘”，單老太太微微閉著的眼睛睜開。

  她盯著孫子看了片刻，莞爾一笑:“是演《北風》的那個女明星？”

  老太太喜歡《北風》，曾經在大堂裏支了塊幕布，循環放映了好多天。

  “是。”

  “遙知。”老人輕輕搖了搖頭，柔聲說道，“那個小姑娘確實長得漂亮，我記得她還沒滿二十歲吧？正是女孩子最好的年紀啊。”

  “是。渺渺是個好姑娘。”

  “她喜歡你嗎？”

  “我們相愛。”

  “真好——我記得那姑娘接下來有新電影要上映吧？以她的演技，肯定能拿獎，現在娛樂圈裏還有她這樣有靈氣的女演員已經不多了……”

  和洛花想的不一樣，老人沒有說什麽尖酸刻薄的話，反而對顧渺兮大加讚賞。

  單遙知隻是聽著，並沒有因為女友得到了長輩的認可而表現出一點輕鬆或是開心。

  “女人是男人最好的裝飾品，漂亮點總是好的。”老人微微笑著，忽然話鋒一轉，“你結了婚，還想養著她，祖母也不會反對——這姑娘確實很好。”

  確實很好，但別想進單家的大門。

  聽到老人最後一句話，洛花差點沒憋住笑——誇讚了這麽多，不過都是為了更加高高在上地把她踩下去罷了。

  她嘴角抽了抽，看向單遙知，想知道男人會不會為了這個“心愛的姑娘”去違抗向來百依百順的老人。

  “祖母。”長輩如此評判自己喜歡的女孩，單遙知沒有生氣，語氣平和，“謝謝你對渺渺的肯定——您也說了，渺渺是個好姑娘。我想，如果結婚的對象不是渺渺，那我也沒有結婚的必要。”

  老人撚著手串的動作頓住。

  她瞥了眼桌子上的畫冊，抬抬手:“你先看看那些……”

  “不用。”單遙知心平氣和，“我知道這冊子上印的都是好女孩，但我也知道，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抵得上我家渺渺。”

  迎上老人淩厲的目光，他不避不讓，一字一句:“我此一生，非她莫屬。”

  了解單遙知的性格，所以知道他這樣的態度意味著什麽。

  老人低聲咳嗽兩聲，揮手讓暖房裏侍候的傭人都出去。

  洛花最後一個出門，關門前看了眼眉眼清冷的男人。

  妒忌嗎？肯定的。

  那個顧渺兮到底有什麽好？能夠讓他說出一生非她莫屬這樣的話？

  ……

  等傭人退下後，老人盯著孫兒，沉聲問道:“你想好了？”

  不等單遙知回話，她將其中厲害關係一一挑明。

  “你想挑破單家現有的規矩條例，可你背後除了單家，再沒有任何依靠。若是你的妻子沒有家族庇護，一旦遇到麻煩，你將孤立無援。”

  “我知道。”沒了外人，單遙知語氣柔和了許多，“祖母，我有計劃，不用為我擔心。”

  老人放下手串，苦笑道:“遙知，你和你父親很像——當年你父親要娶你母親，我也是反對的。可歸心他不聽，非要娶成薇進門，結果呢？”

  結果，危機麵前，那個女人拋下責任、拋下幼子，落荒而逃。

  “你既然真心想娶那個女明星，奶奶不會反對——可是遙知，我還是希望你在做決定之前，好好考慮清楚。”

  單遙知頷首:“我考慮得很清楚了，祖母——渺渺是個好姑娘，等您見到她，一定會喜歡她。”

  在感情方麵，單遙知和單歸心都是一樣的倔。

  老人哼了一聲:“既然你這麽肯定，那抽個空，帶她回來見我吧。”

  家主的態度已經擺明，再拗下去也不會有多大的變數，不如把那個女人帶回單家——她到底合不合適，走一趟便能知曉。

  ……

  特意等徐子萌放學以後，顧渺兮接了她，三人才一起上白雲寺。

  “萌萌這次堅持要跟著一起來，是想求菩薩保佑高考順利？”

  “不是。”小女孩笑出兩顆小虎牙，高高束起的馬尾辮隨著爬台階一跳一跳的，充滿朝氣，“來為媽媽求平安符。”

  徐翊笑:“我要你幫我求？你還是求個高考順利，我就謝天謝地了。”

  徐子萌撇嘴，明顯不開心。

  顧渺兮捏著小姑娘左右搖擺的馬尾，笑眯眯地說道:“徐姐，以萌萌這智商，高考就是小菜一碟，哪還用特意求神拜佛？”

  說著，問徐子萌:“萌萌，有沒有信心？”

  徐子萌點頭:“當然！”

  徐翊被兩個人的對話逗笑了:“可別大言不慚了，我怕她考差了回來找我哭鼻子。”

  徐子萌抗議:“才不會考差！老媽你別咒我！”

  “上次期末考不是考的一塌糊塗？”

  “那是我……”被顧渺兮拽了一下馬尾，“故意的”三個字被徐子萌硬生生吞了回去，改口，“那是我大意了。”

  說完，感激地看了眼顧渺兮:好險，差點說漏嘴，要是被徐翊知道她為了叛逆故意考差，隻怕今天也不去求神拜佛了，就地撿根棍子直接打斷她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