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鈴響了兩聲，正靠在沙發上看書的年輕男人放下書，起身走向大門。

  這個點會是什麽人？周敏？還是陸曦？

  顯示屏上出現的是位陌生女子的身影。

  身形高挑，長發微卷，即使戴著墨鏡也無法隱藏她身上的攻擊性。

  想不起這人是誰，不過看樣子應該不是狗仔或者記者，蕭則打開門。

  “你好。”他打量著女生，客氣地說道，“你是不是走錯門了？”

  “你是蕭則？”女人撥了撥自己的長發，揚起笑，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溫柔點，不那麽具有攻擊性，“我是顧若兮，渺兮的姐姐，她托我帶了些東西給你。”

  “顧小姐？”雖然沒有見過，可是他知道這個女人的身份，也知道她在顧家的地位。

  蕭則側身，放顧若兮進門。

  “顧小姐，這邊坐。”他把人領到客廳沙發上坐下，自己去廚房倒水，“喝水還是果汁？”

  一整天都在來回奔波，身體接觸到柔軟的沙發後瞬間放鬆下來。顧若兮遲疑：“咖啡……可以嗎？”

  “當然可以。”蕭則的聲音從廚房傳來，腳步聲走近，又逐漸遠離——他往吧台那邊的咖啡機去了。

  顧若兮趴在沙發上，目光盯著青年的背影——他們之間距離上次見麵，已經過去很久了吧，當年冒著大雨闖進顧家的少年，她始終記得他的眼睛，像未經俗世侵染的星空，美而不自知。

  顧若兮把架在鼻梁上的墨鏡往上抬起，方便自己看清他。

  好像還是和記憶裏的少年一樣單薄——真是可憐啊，宸印娛樂是窮得養不起他了嗎？怎麽能把人養瘦成這樣？也不怕他在哪次演唱會的時候一口氣接不上來暈過去？

  顧若兮胡思亂想的時候，蕭則端著煮好的咖啡回到她身邊。

  “顧小姐，咖啡好了。”

  “哦，謝謝。”顧若兮摘了墨鏡，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感覺快要凍僵的身體恢複了一點知覺。

  鬼知道帝都溫度降得這麽快，清淩現在還是穿單衣的時節，帝都已經需要大衣了。

  她穿著短袖短裙從飛機上下來後，直接被夜間嗚咽的冷風教做人。

  “顧小姐。”見她沒有說話的意思，蕭則主動開口，“你說渺渺又東西帶給我？”

  “啊，對。”顧若兮放下咖啡杯，從包裏翻出顧渺兮塞進去的護身符，“她特意替你求的。”

  接過刺繡精致的香包，蕭則整顆心都軟了，說話聲音也不像剛開始的模式化：“謝謝你特意送過來。”

  其實快遞就可以寄過來的東西，沒必要麻煩顧家大小姐特意跑一趟。

  “不客氣。”顧若兮專注喝咖啡。

  客廳再次恢複安靜。

  兩人對彼此的了解多是來自中間商顧渺兮，此刻這樣相對而坐還是第一次。

  顧若兮還有工作，沒有耽擱太久便起身告辭。

  蕭則送她到門口，忽然想起什麽似的，叫住轉身離開的女生：“顧小姐。”

  顧若兮回頭：“嗯？”

  “稍微等一下。”蕭則說完，轉身進屋去了。

  顧若兮等在門口，猜測男人叫住她的理由。

  他不會以為她要去北河市，拜托她給顧渺兮帶東西吧？如果真是這樣，那可能要讓他失望了，接下來一段時間她估摸著自己都見不到顧渺兮。

  胡思亂想時，蕭則從屋子裏出來，拿了一件男士大衣。

  “帝都晚上比較冷，我這裏沒有女士衣服，你……”他說著，耳朵尖尖慢慢染上紅暈，“你要是不嫌棄的話，先將就一下吧——這衣服我之前沒穿過。”

  她看到了他染紅的耳朵尖尖，莫名想起了自家養得那隻金毛，乖巧、可愛還不自知……

  顧若兮麵無表情地接過大衣，道了謝。

  有了上次送顧渺兮被拍的教訓，蕭則沒有送顧若兮下樓。

  女生下樓後把大衣披到身上，等安排好的司機來接。

  她回頭看了眼身後的燈影憧憧，人影來去匆匆。

  “原來蕭則是這個樣子的。”好似在回味什麽，顧若兮兀自笑了笑，“還真是，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樣。”

  她知道蕭則好看，知道他有才華，知道他粉絲多，因了顧渺兮的原因，她對蕭則有所了解。

  不過，真正接觸這個人，這次是第一次，也是最直觀的一次。

  原來，是個把衣服借給女生都會害羞的人呐。

  真是稀奇，在娛樂圈那樣的大染缸裏泡了這麽久，竟然還這麽純情？是顧渺兮把他保護得太好，還是，這個人本來就該是這個樣子？

  她不期然想起了記憶裏少年的模樣。

  那是顧渺兮到他們家以後的第一個月，不知道他從哪裏得到消息，千裏迢迢找到清淩顧家。

  少年很單薄，鬢角染了晨霧，和管家說話時有禮有節，禮貌地表達了自己登門拜訪的原因。

  她抱著書從藏書閣回來，聽到少年的聲音，沒有立刻進門。

  沈瑜被沈夫人的故人帶走以後，他再沒有見過她一麵。

  那些人送他回國，給他安排最好的老師，負擔了他所有的生活開支……他們為他安排好了一切，唯獨不允許他和沈瑜見麵。

  得知沈瑜被送到顧家，他避開秦家的眼線，趕到清淩，想確認她的安危。

  真是個好哥哥啊……可是，現在的顧渺兮更不方便和他見麵。

  “在小女孩還沒有積攢起可以對抗敵人的力量前，任何可能暴露她身份的人和事都不允許她接觸。”

  她必須完完全全舍棄沈瑜的身份，成為顧家的二小姐。

  少年的請求沒有被許可。

  他離開的時候是形單影隻的一個人，單薄的身影劈開晨霧，看起來挺拔卻孤寂。

  “安排人送他去機場。”不知道出於什麽心理，她給管家安排了差事，“還有，今天的事，暫時不要告訴渺兮。”

  後來，她沒有再關注和少年有關的一切，直到他成為顧渺兮的緋聞對象，被營銷號送上熱搜。

  越長越好看了啊，當年那個少年。

  他的外形和氣質都有了很大的變化，唯一沒變的就是那雙眼睛。

  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看的眼睛，黑曜石般純淨，倒映著星空和大海。

  司機開車過來的時候，就看到自家小姐低著頭，嘴角含笑不知道在想什麽。

  總之，看起來似乎心情不錯？

  ……

  天問正式開機，顧渺兮開始了自己兩點一線的生活。

  影棚，酒店。

  偶爾抽空會和舒宿陳昭開黑。

  舒宿在遊戲裏依然是個菜雞，不過演技卻很老道，和他搭戲不會有入不了戲的煩惱。

  對把他拉來演男主角這件事，顧渺兮覺得自己做了個正確的決定。

  如果，沒有看到今天的熱搜的話。

  看到熱搜上再次出現顧渺兮的名字，徐翊從容不迫地點開。

  要不是因為顧渺兮是她帶的藝人，看這熱搜頻率，她會以為顧渺兮熱搜包年了。

  “這次是和舒宿。”徐翊含笑道，“恭喜你，和舒宿以舊情複燃的新聞上熱搜了。”

  “舊情複燃？”顧渺兮正洗完澡在敷麵膜，“我和那種菜雞之間能有什麽舊情？這屆營銷號不行啊，炒來炒去都是這幾個，能不能換點新鮮的。”

  “你還想和誰？”徐翊忽然來了興致，趴在沙發上探頭看她，“娛樂圈裏，有沒有你特別中意的男明星？”

  “特別中意的？”顧渺思考片刻，道，“容與老師？”

  “誰？”徐翊以為自己聽錯了。

  “容與。”顧渺兮道，“你不知道他嗎？在我小的時候，他很火的，就是因為他，我才決定踏足娛樂圈，他可以說是我演戲的啟蒙老師~”

  “可是容與他……”徐翊還是覺得不可思議，“他不是因為欺負同組女演員被曝光，後來自殺了嗎？”

  因為顧渺兮說了喜歡，徐翊這裏隻用了欺負。

  其實被爆光的事件更加惡劣。

  女孩子是沒什麽名氣的新人，被這位娛樂圈德高望重的前輩看上後，四處求救沒有得到任何外人的幫助。

  哪怕她最後奮起反抗，還是沒有躲過男人的步步緊逼。

  被折磨了一個多月，女孩終於鼓足了勇氣走到鏡頭前，曝光了那個禽獸的所作所為。

  一時間，輿論嘩然。

  粉絲覺得被偶像的人設欺騙，路人為受傷的女孩撐腰，所有的矛頭齊齊對準了當時那位娛樂圈的頂流男星。

  鋪天蓋地的指責和謾罵持續了很久，哪怕期間也有真愛粉提出了女孩話裏的可疑之處，但得到的也隻是更加瘋狂的反噬。

  期間，容與一直沒有露麵。

  然後在一周後的傍晚，他從所住的公寓一躍而下，結束了年輕的生命。

  “嗬嗬，這種事情，誰說得準呢？”顧渺兮對徐翊的話持保留意見，“那個女人現在不是活得好好的？不僅沒有損失什麽，還成了所謂的德藝雙馨的前輩？”

  “顧渺兮。”徐翊難得直呼好友的名字，沉聲道，“你不能因為喜歡容與，就對受害者說出這麽不公平的話——那件事以後，林玥老師用了整整一年的時間，才從陰影裏走出來。她已經很勇敢了，現在她所有的一切，本就是她應得的。”

  “徐姐，我以前見過容與。”顧渺兮沒和經紀人爭辯，她閉著眼睛，回憶著自己對這個娛樂圈最初的印象，“他給我買了糖葫蘆，笑起來很溫柔，說話時聲音也很溫柔……那個時候我還不懂演戲到底是什麽樣的工作，不過看他演戲，就覺得，這樣的工作肯定很有趣——如果真要說小時候有沒有暗戀過什麽人，我小時候的暗戀對象，大概就是容與。”

  在徐翊震驚的表情中，顧渺兮慢悠悠地補充：“對了，容與做飯特別好吃。”

  徐翊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你這麽喜歡他，那他爆出那樣的新聞，你不是，不是更應該覺得失望嗎？——顧渺兮，我可不認為，你是會被追星衝昏頭腦的小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