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頭的鬧鍾滴答滴答地走動著，斯內普雙手平枕在腦後，盯著頭頂的床罩發呆。

  身體在因為一天一夜沒有休息而抗議著，精神卻仿佛剛剛洗完個冷水澡一樣清明。他以為自己在思考，結果等到床幔外響起輕輕地開門聲，他才驚覺自己的腦子一直都是一片空白。

  布魯姆今天回來得有點晚。閃過這麽一個念頭後，斯內普就不再分出多餘的心神，又沉浸到自己的世界。

  他不該放出那個守護神的。斯內普後悔著。他覺得自己當時肯定是被賽壬的歌聲給迷惑了，才會不受控製地做出那樣的舉動。他該再忍一忍，等一等……等什麽？

  斯內普自己也茫然了。

  再等一年兩年，情況和現在，應該也沒什麽不同吧。

  他想起奧莉薇亞當時驚到差點嗆水，僵硬地揮手告別後轉身遊走，全無一點喜悅害羞的樣子，就算他毫無經驗，也知道那樣的反應代表了什麽。

  她不喜歡他。

  斯內普的心在認識到這一點時，突然就空得好像被挖了一個洞，涼颼颼地灌著冷風冰水。

  他甚至難以控製地產生了怨恨。

  如果你不喜歡我的話，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他痛苦地翻了個身。

  莉莉對他好，那是因為她對誰都好。奧莉薇亞的態度，卻讓他有種自己是與眾不同的，她對他是特別的，如此荒謬的錯覺。

  可能，她是覺得古怪陰沉的他特別有趣，才稍微特殊以待吧。她總是這樣，對待新鮮的，好玩的，有用的東西，就報以充沛的熱情，讓人覺得她是多麽熱愛那樣東西。事實上，那隻不過是她感興趣的太多事物的其中之一罷了。

  像他這樣一個貌不驚人，性情怪癖的怪人，居然還在期待得到那樣——出眾的女生的青睞，實在是恬不知恥。

  貪婪而可悲的企圖。

  她現在，大概也在困擾如何才能妥帖地拒絕他吧，她對待親近的人總是相當柔軟周全的，哪怕心裏對他的不識趣感到抗拒，應該也不會表現出來。

  斯內普覺得自己的身體在沼澤的泥潭中緩緩下陷，腥臭的爛泥已經覆蓋了他的口鼻，幾乎快要窒息。

  枕頭底下的震動驚醒了他。

  他迅速抽出SOME。

  奧莉薇亞：我有點餓，你呢？

  斯內普覺得自己終於能呼吸了。

  奧莉薇亞穿著厚厚的大毛衣，套著棉絨拖鞋，裹著羊毛毯子坐在休息室的壁爐前，手裏的熱巧克力又香又暖，喝一口，就覺得胃連通著心都熱乎乎的。

  她注意著帷幔，見走出來人，就招了招手。

  斯內普快步走到他對麵坐下。

  “說了讓你記得戴圍巾呢。”奧莉薇亞埋怨了一句。

  他一看就是胡亂套了衣服出來的，連個外套都沒穿。如果是別人，她就要懷疑這是不是苦肉計了。但是他的話，應該是收到信息就直接衝出來了吧。

  她拍了拍自己旁邊的空位置：“坐過來。”

  斯內普愣愣地看著她。

  奧莉薇亞催促：“過來啊，還要我寫邀請函？”

  他站起來，僵硬地坐到她旁邊。

  這其實是個單人沙發，隻是兩個人體型都不算大，才能擠在一塊。但這樣一來，兩人的身體就緊緊地挨在了一起。

  以前不是沒有距離這麽近過，現在斯內普卻突然緊張得心如擂鼓。

  仿佛一旦意識到自己的心情，以往那些再自然不過的行為都開始變得別有意味。

  奧莉薇亞把身上的毯子拉開分了一半給他：“蓋緊了，別讓冷風透進來。”

  斯內普像個木偶一樣按照她的吩咐行事。

  奧莉薇亞忍不住笑了：“你說話啊。”他難得有這種呆頭呆腦的樣子，看上去還挺可愛的。

  斯內普幹巴巴地開口：“燒退了嗎？”

  “對你自己的魔藥，還沒自信嗎？”

  斯內普沉默。何止是魔藥，他現在覺得自己整個人都是失敗的。

  但是，奧莉薇亞的這種態度，又讓他心底生出了一點渺茫的期許，他立刻狠狠地壓製住了那點不切實際的念頭。

  已至淩晨，休息室裏空蕩蕩又靜悄悄的，隻有壁爐裏的柴火在發出劈劈啪啪的斷裂聲音。

  奧莉薇亞看斯內普失魂落魄的樣子，心裏歎了口氣，給他手裏也塞了一杯熱巧克力。桌子上還擺了一些剛出爐的布丁和蛋糕，估計他現在也沒胃口吃。

  她偏過頭看他，直接進入正題：“昨天晚上，你放出的那個守護神，如果我沒有誤會的話，應該是告白的意思吧？”

  斯內普本來就是僵著的，聽到這話，奧莉薇亞感覺他貼著她身體的那部份都完全變成大理石了。

  他低著頭盯著手裏的杯子。

  “嗯？”奧莉薇亞不放過他，“別我待會說了一大通，你告訴我你根本不是那個意思，那我就把你扔到壁爐裏當柴火燒了。”

  斯內普緩緩吸了口氣，抬頭看她：“是的，你可以把這個當做一個拙劣的笑話，我……”

  “我隻要聽開頭那個單詞就好，後麵的廢話就不用說了。”奧莉薇亞不客氣地打斷他，“既然那是一個告白，我也假設你需要我做出回應，那我就認真回答一下。”她頓了頓，“抱歉，我不能接受。”

  斯內普刷地一下站了起來，杯子裏的熱巧克力翻了一身。

  奧莉薇亞眼疾手快地拉住他，又及時用了個清理一新。

  “我都說了無數遍了，有點耐心，話還沒說完呢，你跑什麽。”

  無奈地死死抱住斯內普的胳膊，為了不折磨他的心情，她快速地繼續說：“可能在你看來，告白是一個征求同意的號角，但在我看來，告白是追求的最後示意。你總不能一道菜還沒做出來就問人家好不好吃吧？這樣也太霸權主義了。人家波特好歹也在正經追莉莉呢，你該不會是以為你一說我就要答應你吧。”

  斯內普猛地轉過臉，睜大了眼睛。

  “唔，所以說——”奧莉薇亞說著自己也不太好意思起來，她撓了撓臉頰，“如果你真的希望我接受的話，是不是該考慮下認認真真地，追求我呢？”

  斯內普覺得自己終於掙脫出了沼澤，全身每個細胞都在歡呼雀躍著重獲新生。

  奧莉薇亞見他整張臉都亮了，不忍直視地扶了下額頭：“我還沒答應呢，你別高興得這麽快好不好。”

  斯內普拚命克製著自己的嘴角不要上翹得太厲害，但他也知道，自己現在的表情肯定就和他以往最鄙視的波特一樣，蠢得不行。

  奧莉薇亞懶得再看他，拿起桌上的點心吃了起來，等她吃了個半飽，斯內普才終於收拾好情緒，能夠正常交流了。

  他恢複了平常的樣子，隻是眼睛裏還帶著笑影，努力嚴肅說：“所以，我接下來該怎麽做？”

  奧莉薇亞白了他一眼：“怎麽追人女生還要我教你嗎？”

  斯內普想了一下：“像波特那樣？”可是他也沒見莉莉有被打動。

  波特那種方式還是算了吧，為難斯內普也為難她。奧莉薇亞歎氣，覺得自己真是撿了個大麻煩。

  “你呢，現在要做的就是想辦法取悅我。”她破罐子破摔地說，“反正機會給你了，接下來你自己看著辦，要是沒打動我的話，那就隻能怪你自己做得不夠好。”

  她覺得自己對待這個追求者已經相當寬容。

  斯內普抿著唇想了一會，點點頭。

  奧莉薇亞有點好奇他到底想了些什麽。

  手裏的熱巧克力喝到了底，困意再度襲來。奧莉薇亞拿出懷表看了下，已經快四點了，幸好今天早上沒課，可以睡個懶覺。

  “好了，去睡一會吧。”她注意到斯內普眼睛下麵的陰影，“先別想那麽多，來日方長。”

  斯內普和她一起站起來，送她走到女生宿舍的帷幔前。

  奧莉薇亞站住看他：“這個時候，你不該說點什麽嗎？”

  抿著唇，斯內普躊躇了半天，終於憋出一句話：“謝謝你。”

  奧莉薇亞意外了一下，想了想，然後認真說：“你可不要搞錯了，我不是因為不好意思拒絕你才這麽說的，我是覺得——你很好。”

  他的缺點她可以接受，他的優點她也十分欣賞。脾氣雖然壞了點，兩個人磨磨牙也是一種趣味。就目前來說，雖然沒有心動的感覺，相處起來卻很合拍和默契。最重要的是——

  “對我來說，你不是別的什麽無關緊要的人，你是西弗勒斯·斯內普，我覺得你很重要，所以……”她歪頭衝他笑：“如果一個女孩子願意接受你的追求，那肯定是覺得你是個值得去嚐試的對象啊。”

  斯內普的臉又紅了起來。

  奧莉薇亞拍了拍他的肩膀：“要再努力一點啊，如果不能喜歡上你的話，我也會覺得很可惜呢。”

  斯內普一把抓住她要收回去的手，吸氣道：“我不覺得可惜。”

  “什麽？”

  “哪怕你不喜歡我，我也不覺得可惜。”

  他突然覺得，能否獲得同樣的心意都不算重要了，能夠遇到奧莉薇亞，能夠喜歡上她，已經是他這輩子最幸運的事。

  奧莉薇亞微微睜大眼睛，然後笑出聲：“很好，恭喜斯內普先生，加一分。”

  斯內普也抿出了個笑，慢慢放開她的手，目光柔和地看著她：“回去吧，晚安。”

  奧莉薇亞也輕輕地笑：“晚安，好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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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奧莉薇亞：如果你追到我，我就讓你嘿嘿嘿→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