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罪名
作者:小魚淅淅瀝瀝      更新:2020-12-16 10:04      字數:3307
  喬厲將小像拿在手中,開門大踏步走了。周姨娘這幾日恰是東風自滿,還以為可以苦盡甘來,想不到莫明其妙被扇了幾個巴掌,不由呆了半晌,暗想:這不是活活見鬼了,那小像怎麽會在我的房間裏!

  喬厲出了房門,直向福瑞院走來。虞美娘並沒有歇息,正秉著銀燈,滿臉東風,含笑相迎。喬厲滿麵慍色,將小像摔在桌子上。虞美娘冒充拿在手中看了一看,故作奇怪道:“老爺這會兒怎麽到這裏來啦?這又是身子麽?”

  喬厲氣衝衝將適才的事說了一遍。虞美娘驚道:“哎呀,老爺認真撞破了此事?唉,你萬萬不要氣壞了身子,此事我也是疑心過的,隻是沒有證據,其實是沒法可想。”

  喬厲急道:“你早曉得為身子麽不說?”

  虞美娘笑道:“我的老爺,周姨娘是尚書大人賞下來的,沒有證據如何拿人?我早便疑心那孩子來路不正,隻惋惜老太太、老爺都隻覺得我是爭風吃醋,現在可曉得我用心良苦了吧。”

  喬厲倚賴虞美娘慣了的,這時候惱怒最,直覺那孩子不是,便真是虞美娘做出妨礙孩子的事兒也天經地義了,幹脆顧不得自己讓她禁足的事兒,直接問:“現在該如何?”

  “這也不難,老爺要她死呢,便賞給她一根繩索。如果是饒她活命,她打從那邊來,還打發她往那邊去,留在身邊終是禍根。要快些定奪,怕你翌日瞥見她又心軟起來,那便難了。何況老太太已經曉得這事,還信了這孩子是老爺的種,隻怕老爺說她不安於室,老太太還以為是我心有不甘從中作梗呢!”虞美娘不緊不慢地說。

  喬厲恨道:“要不是怕鬧得眾人皆知,我適才便活活打死她!越想越氣,哼,不殺了這個下作東西難消我心頭之恨!”

  喬厲怒氣衝衝地帶了人回周姨娘的荷香院,在花圃裏卻撞到剛剛從壽安堂回來的喬思婉和落她一肩走在背麵的李姨娘。李姨娘見到喬厲匆忙行禮,待看清站在喬厲身旁的人時卻是一驚,失口道:“夫人?”

  她話一出口便自發講錯,不自發看了一眼喬思婉,喬思婉卻連眉頭都沒有動一下,反倒是欣歡然上前往請安:“爹爹,娘,你們這是去何處?”

  喬厲正在氣頭上,冷哼一聲帶著人便走。虞美娘對著喬思婉露出一絲笑容,道:“婉兒,周姨娘做出了醜事,你父親正要去處分她,我苦勸了半天他都不肯聽呢!”

  “怎麽會?”李姨娘表情一白,深宅內院所謂的醜事不便是不安於室……如此一來,壽安堂發生的全部豈不是毫偶爾義、半途而廢?她這麽想著,表情不自發便丟臉起來。

  喬思婉卻笑道:“娘素來宅心仁厚,周姨娘是小,爹爹身子是大,萬一氣壞了可便不值當了。您還是趕緊去看看吧,可別讓父親聽了周姨娘幾句哭訴便心軟了——”

  虞美娘聽得一愣,心中暗道這丫環心機竟如此深,惋惜周姨娘是永無哭訴的機會了,想到這裏,她冷冷一笑轉身便走,李姨娘看著虞美娘一路離開,表情愈加的丟臉,不自發望向喬思婉道:“大小姐……”

  喬思婉微微一笑:“李姨娘偶然間擔憂,倒不如自己去瞧瞧。”

  李月娥內心最忐忑,把穩翼翼地道:“大小姐,何不一起去看看?”

  喬思婉眼中光華流轉,竟似是猜透了李姨娘的心理一般,淡淡地道:“按說爹爹房中的事兒我是不該介入的,但周姨娘真相爹爹上峰所賜,怕他臨時大怒之下處分有岔,也罷,我便隨你去看看。”

  方嬤嬤和紅玉對視了一眼,心中不由都想到,大小姐果然最了解虞美娘,連她便日會有所行動都想到了,隻是這事最難辦,一旦周姨娘坐實了不安於室的罪名,主母怎麽看待她都是應該的,虞美娘豈不又重新得寵?

  喬厲到了荷香院,見院門緊閉,叫門也無人應聲,愈加氣惱,命人硬生生踹開了門,當先將房門推開,一眼便見周姨娘一張俏臉雪白,已經用一方長手帕,縊死在床柱子上。

  喬厲一見頓時愣了,趕緊命人上前替她將帕子解下,抱至床上,人卻早已冷透冰膚,沒了氣味。

  綢繆狠狠處分周姨娘的眾人頓時慌了神,有人見老爺愣在那邊,便要出去處老太太報信,虞美娘卻讓王媽媽把人攔了,冷冷地道:“這便是懼罪尋短見了,一個姨娘居然敢在我們府裏尋死覓活,認真是不知規矩,花幾個錢替她殯殮吧。”

  懼罪尋短見四個大字提示了喬厲,他的表情由白轉青,如何沒了爆發的對象,硬生生一口氣憋在胸口出不來。此時,喬思婉和李姨娘也進了門,見到裏麵的場景何處另有不清楚的,喬思婉聽到懼罪尋短見四個字,心中冷冷一笑,周姨娘連一句辯白都沒有便這麽死了,隻怕又是虞美娘派人動的行動吧,為了一己之私不吝著手踐踏兩條人命,認真是虎豹心理!她低聲對李姨娘道:“李姨娘,你與周姨娘一貫交好,見她這般枉死,也該為她一哭吧。”

  李姨娘被裏麵的場景驚怖住了,猛地一聽這話抬起臉來看著喬思婉,卻看到她神態雖清靜,眼中卻有一種透骨的冰寒。她不能自已打了一個冷戰蘇醒過來,沒錯,不能讓虞美娘坐實了周姨娘的罪名!

  李姨娘盤算主張,再不躊躇,跨進門去,帶著哭意便奔向周姨娘,哀泣說:“周姨娘,你在世是很聰明的,你如果果然有此事,你便將眼睛閉起來。如果是別人毀謗了你,你顯點靈聖,老爺一定會為你做主!”

  周姨娘粉臉煞白,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樣!李姨娘不禁又跺腳大哭起來。虞美娘明知李姨娘語中有刺,臉上冷冷地一笑,道:“李姨娘說的何處話,倒像是別人憑白委屈了她一般,她如果是行得正坐得直,怎麽會讓老爺看到那張辦事從她房子裏出來?又怎麽會等不到老爺處分便懼罪尋短見?”

  李姨娘也不去理會,隻哀哭道:“周姨娘啊周姨娘,你心地未免太好了,是個姨娘,怎麽敢幫自家親戚討要身子麽差事,可瞧瞧現在遭了別人的誣害!你有任何難處,如果來同我商議,保不定我能替你排遣開了,為身子麽便這麽以死明誌了,誰還能明白你的苦心啊!”

  虞美娘怎麽會任由她將懼罪尋短見說成所以死明誌,揚起眉頭厲聲道:“李姨娘,你在這裏亂嚼身子麽舌根,你當老爺是身子麽人,莫非還會委屈她嗎?”

  李姨娘轉身望向目瞪口呆的喬厲,目中含著悲憤地道:“老爺,適才夫人說周姨娘不安於室,你也要想想,她愛張辦事的哪一件,是人品生得好,還是圖謀他的銀錢?我雖說進門不久,卻曉得周姨娘素來是個最守規矩的人,特別是她待你一片情深似海,真恰是斷念塌地。做女人的最怕人誣栽她這些醜事,你都信賴她腹中骨血不是喬家的血脈了,還讓她不死做身子麽?我另有一句清楚透亮的話,如果果然她是個淫—婦,她必不肯死。她這一死,評釋她的心跡,便可以信賴得她的玉潔冰清,隻是不幸她已是死了,便算評釋心跡,又有何用!”

  喬厲聽她說的這一番話,頓時疑雲大起,臨時之間看看滿麵慍色的虞美娘,又看看哀泣不已的李姨娘,認真不曉得誰說的是真誰說的是假,昔日裏在官場上的定奪被這亂成一團的家事弄的稀裏懵懂,竟說不出一句話來。

  喬思婉歎了口氣,似乎最傷感地撫慰道:“人既然都死了,再談論這些誰是誰非又有身子麽用呢?爹爹不要傷悲,讓人停在這裏也不像模樣,還是該傳話下去叫人去綢繆衣衾棺槨。隻是要吩付他們,在裏頭便說周姨娘是病死的,不要說出閑話。”說完,她又柔聲對虞美娘道,“剛剛爹爹正在氣頭上,娘你怎麽也不勸著些,還帶了人死灰複燃來處分周姨娘,傳出去其實動聽啊!現在人都已經死了,你們再辯論誰對誰錯,一來對死者不敬,二來,她真相爹爹上峰所賜,萬一讓尚書大人曉得了,誤解爹爹是小題大作存心處分周姨娘反而不美……”

  喬厲被這簡容易單的幾句話說得悚然一驚,他對周姨娘所懷的孩子最期盼,因此一得悉這孩子極有可能不是喬家血脈,立馬被憤懣衝昏了想法,怎麽會忘記她是尚書大人所賜!便使她真的有身子麽不妥,暗暗處分也便是了,現在如此活活把人逼死了傳出去豈不是讓上峰以為自己對他有身子麽不滿存心爆發在他送來的人身上?一想到這裏,他背後嚇出了一身盜汗,對連續身後挑逗他來處分周姨娘的虞美娘頓時發了怒:“你為身子麽不勸著我?有身子麽事兒非要鬧到這個境界!”

  虞美娘沒想到形式居然大勢所趨,她費盡心理撤除周姨娘,本以為可以讓喬厲便此信賴自己當初所作所為是為了喬家盡忠盡力,誰曉得被喬思婉幾句話一說,周姨娘是否不安於室已經不重要了,自己反倒擔上了影響老爺官聲的罪名!她張口想要辯駁,究竟還是硬生生忍下了這口氣:“老爺……是我臨時心急未曾注意,你安心便是,周姨娘的後事我會好好處理的,事兒毫不會傳到尚書大人的耳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