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班車上，四周的風景便於觀賞。

  本想租個車自己開，但海東考慮到這裏是山區，路況不熟，不敢保證百分百的安全，所以決定乖乖地坐公車方便一些。

  手腳閑了下來，自然而然就清閑了不少。隨身隻帶水和零食，其它的都暫放在市區的賓館裏，海東帶著潘丹丹上路了。

  這是農村常見的那種小公汽，一路飛馳，搖晃得厲害。安靜時卻待在攬客的地方不走，直到後麵的車快追上了，才發瘋似地把“丟失”的時間找補回來。畢竟班車也是有班次的，故意壓車可以，但總不能讓後邊的車先到終點。

  在車上，海東依經驗找了後邊的位置坐。

  主要是前邊風險係數太大，容易在車輛肇事時把自己扔出去。

  但後邊也有一個缺點，就是左右晃得厲害。

  一不留神就會被甩到旁邊人的身上去。

  急刹車時前邊的人倒黴，正常行駛時是後邊的的倒黴，反正都是“倒黴”，海東寧選安全係數高的後邊座位去坐。

  海東坐在直麵車內通道的最後一排座位上，左、右兩手分開，牢牢地把著倒數第二排的座椅後的可撫之處。雙腳叉開，正好可以找到用力蹬的點。

  海東心想，這回左右、前後怎麽晃我都不怕了。

  他是不怕了，旁邊的潘丹丹嚇得要死。

  被甩過幾次之後，潘丹丹似乎找到了好的方案，雙手緊抱著海東的胳膊，整個身體貼在了海東的側麵，有時還偶爾用腳去勾海東的小腿，這樣避免了幾次被甩出去的危險。

  “這個姿勢不錯，正好可以借力”，潘丹丹小臉衝著海東笑著說道。

  海東低頭看了一眼，假裝無所謂，心裏在想，“這姿勢也太那個了點”。

  正想著，司機一個急刹，然後又猛地一個加速。這一下可好，後麵的人亂套了。

  一前、一後二個急動作引發的慣性，幾乎讓每個人都離開了自己的座位。

  潘丹丹也不例外。

  先是往前衝的慣性，緊抱著海東的雙手沒抓牢，直接往前滑了一段。剛停下來，又是一個往後去的慣性，還沒調整完姿勢的潘丹丹直接紮進了海東的懷裏。

  進來的不是身體，是腦袋。

  在混亂中，一個燙成蜂窩的金黃色腦袋直接紮在了海東的肚子上。

  海東急抬頭，避免了腦袋被撞的命運，但躲不過胸口這一痛。

  “哎喲”，海東情不自禁地哼了出來。

  “弄痛你了？”，潘丹丹還是表示出了自己的體貼。

  “沒事兒，沒事兒”，海東隻想著安慰對方，沒來得及顧上自己的疼痛。

  “你的腦殼也太硬了點兒”，緩了一會兒的海東說道。

  “哪兒痛，回去到地方了我好好給你檢查檢查”，潘丹丹這句話讓海東直接閉上了嘴。

  “你們學醫的是不是有事沒有就要把誰給‘檢查檢查’？”，海東意有所指地問道。

  “啥叫‘我們學醫的’？我現在不是醫生了”，潘丹丹狡辯著。

  反正旅途也是悶得難受，海東索性放開了話題接著嘮上了。“聽說，自打某些人學醫之後，普通人在他們的眼裏都成了行走的肢體，沒有情感可言，就是一堆肉而已！”。

  海東的話題引起了旁邊的人注意，有人在側耳傾聽。

  “也不完全這樣吧？”，潘丹丹說道：“醫學生也有七情六欲的，要都是象你那樣說的，也太可怕了些，所謂‘醫不醫已、醫不醫親’，就是擔心情感占勝理智，怕醫生診斷錯了”。

  “誰說的，你們練習紮針什麽的，不都是互相紮麽？”，海東反問道。

  “啊，是這樣”，潘丹丹無話可說了。

  “你學紮針時找誰練的？”，海東問道。

  “一般是同桌互相紮，有的直接找男生去紮，反正班裏的男生是最倒黴的了”，說著，潘丹丹好象是想起了什麽，臉上露著一絲笑意，同時似在回想著什麽。

  “我有理由相信：你們醫學生找對象不是為了情感，而是為了找練習用的活靶子”，海東一言即出，周圍旁聽的人有人樂了。

  眼看這話題涉及的人越來越多，潘丹丹不說話了。輕聲對海東說道：“回頭再說吧”，然後端坐了一會兒，不言語了。

  可惜好景不長，小公汽平穩了一會兒，又開始顛上了，上下、左右、前後一陣晃，迫不得已的海東最終接受了殘酷的現實：“你自己扶好就行”。

  寂靜的小公汽裏，沒有人在睡覺，都在看著窗外，隻有潘丹丹，一邊抱著海東，一邊看著海東那表麵上看似冷漠的臉。

  終於進了一個小鎮，海東輕輕地動了動。

  “要下車了！”。

  “哦”，潘丹丹看似不情願地鬆開了手，隻是一瞬間又被晃了一下，隻是這次沒有再抱著海東的胳膊，右手伸向座椅，摸到了海東的手邊，終於抓到了扶手，左手卻不自覺地扶在了海東的大腿上。

  等車停穩後，前邊傳來售票員的喊叫聲，她下去攬客去了。

  這是過路車，有上車的，也有下車的。

  隨著幾個下車的人流，海東把包包掛在脖子上，跟在潘丹丹的後邊下了車。

  麵前迎來了一個五十多歲的本地人，操著生硬的普通話問道：“您二位是從北方來的客人吧？”。

  海東打量著麵前的這人，看外表收拾得很利索，伸過來的手上全是老螢，應該是本地幹粗活的人。

  “是蕭主任吧？”，海東問道。

  “我是，您是張先生？”，來人問道。

  事先在賓館通過電話的。

  就這樣，海東介紹了身邊的潘丹丹：“這是我們法國項目部的潘經理”。

  麵前的人一聽“法國”二字，二個眼睛頓時亮了起來，熱情地雙手伸了過來，潘丹丹一隻小手快被包裹住了。

  眼前情景讓海東覺得不太舒服，在旁邊輕輕的咳了幾聲，直到蕭主任放開了潘丹丹的小手。

  潘丹丹小臉紅撲撲的，偷偷走到海東的背後，開始輕揉著方才被攥痛的小手。

  海東裝做不知道的模樣，與蕭主任並肩向鎮裏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