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了，即使在白日的暖陽下，依然能感受到秋日裏瑟瑟的涼風。今天是一個大晴天，日頭正好，不驕不躁。瓦藍的天幕上，飄著幾朵白雲，幾隻疾飛的鳥兒瞬間掠過，給這個破敗的廠房增添了幾分生氣。

  慕展顏站在窗戶邊，眯起眼睛看看外麵，那院子裏有幾隻麻雀在跳躍著啄草籽吃。她的雙手還被綁在背後，纖細白嫩的手腕上布滿紅痕。

  “終於可以見到肖大哥了。”慕展顏輕聲低語，好看的眉頭微微皺著，唇角一抹笑意。

  陳邦達傴僂著身子走過來，手裏拿著兩把明晃晃的刀，在這冷兵器寒光的映射下，他的麵容更顯蒼老。

  “這把刀給肖錦年用，抹他的脖子，這把刀我用，抹我自己的脖子，希望慕教授您用不著抹脖子。”陳邦達絮叨著。

  “肖大哥什麽時候來？”

  “快了，你不知道外麵有多熱鬧，到處都是你的照片，全中國的人都在找你，卻沒人知道你就在眼皮子底下。哎，以前這裏可繁華了，人來人往，可是現在連個人影都沒有，隻剩下這滿院子的雜草和半截鐵軌。”

  慕展顏沉思著，一雙美目出神的看著院外，她的肖大哥會從那裏走過來。

  今天的梧桐大道也分外寂靜，兩旁的法國梧桐，在這裏靜默了上百年，除風霜雨雪，它們不曾有過聲響，如今秋風起，秋意濃，梧桐樹葉開始沙沙作響。

  梧桐大道的別墅內，肖錦年一身黑衣，身姿修長筆挺。他將一把槍握在手裏，清貴的麵頰上無一絲表情，可是心裏卻有期盼，有憂慮。

  他不知道慕展顏現在是什麽樣子，死是最容易的，可是這世上有太多比死亡更可怕的東西，而他的女人從未見過這些，她的眼裏隻有春花秋月，清風霧靄，卻為何偏偏要讓她承受這一切。

  “你做什麽？”禦風抓住他手裏的槍。

  “如果展顏安好，我會給陳邦達一個痛快，如果展顏。”肖錦年忽然停頓下來，良久才緩緩吐出一句話：“我會將他千刀萬剮。”

  “你不能這麽做，至少不能明著這麽做，把槍放下。”禦風聲音狠厲。

  “二哥，狙擊手都已經安排好了，不會有事，你不要帶槍。”肖錦鱗近乎乞求的看著肖錦年。

  “你理智一點，你要知道陳邦達在日本的勢力還沒查清楚，你還有很多事情要做。”禦風一臉酷寒的看著他。

  “爸爸”肖慕顏也滿眼擔憂。

  肖錦年微閉雙目，終於拉開抽屜，將槍放進去。

  兩輛黑色的車子從別墅中駛出來，一路向北，穿過那座橫跨大江的巍峨大橋，再繼續向前駛去，越來越安靜，越來越荒涼，似乎已經出了康城的邊界。

  不遠處有一座破舊的廠房，一道鏽跡斑斑的鐵軌伸向廠房裏，周圍安靜的嚇人，在這荒草連天的地方，似乎連鳥鳴都不曾有，死寂的像一座墳墓。

  肖錦年下車，一身黑衣行走在青天白日間，遠遠的看著，竟像是翱翔在天際的一隻孤雁。他緩緩的走向那座墳墓，那裏有他心愛的人，不知是生是死。

  陳邦達站在空闊的廠房裏，倚在一根粗大的柱子上，明晃晃的刀架在慕展顏的脖子上，似乎稍一用力，那細白柔嫩的脖頸立時鮮血飛濺。

  肖錦年推開那破敗的門，秋日溫暖的陽光呼嘯而至。他的一隻腳踏進來，周身沐浴在暖陽的金光裏，像為這死寂的墳墓帶來重生的消息。

  “肖大哥”慕展顏聲音清亮，淺笑嫣然。

  “展顏”肖錦年大聲喚著。

  兩個聲音終於聽到彼此，在這空蕩的廠房裏回響交融，像是霽月終遇清風，寒冰終遇暖陽。

  “肖大哥，我沒事，我不怕。”慕展顏慌急而又歡快的吐出這幾個字，清澈的眼眸盈盈如清泉，眉梢眼角都是笑意。

  “有肖大哥在，你什麽都不用怕。”肖錦年凝望著她，唇角一抹笑意。

  “真是夫妻情深啊！肖錦年，你三十多年不好女色，沒想到還有這麽癡情的一麵。”陳邦達蒼老的聲音在這空曠的房間裏回蕩著。

  “這件事和慕展顏沒有關係，這是我們兩家的恩怨，你放了她。”

  “哈哈哈，真是好笑，肖錦年，你現在捏在我的手裏，還以為自己是世家貴公子嗎？”

  “你想怎樣？”

  “我想怎樣？我當然要報仇！你覺得今天你還能活著回去嗎？”陳邦達冷笑著，那把刀不覺又緊靠向慕展顏的脖子。

  廠房內，肖錦年和陳邦達正在對決。廠房外，不遠處的山梁上，埋伏著一批狙擊手。在臨時搭建的帳篷裏，萬梓陽和幾個軍人站在一起，一臉凝重。

  “角度太刁鑽，有根柱子擋著，很難動手。”

  “不要著急，繼續觀察。”旁邊的軍官一臉鎮定。

  萬梓陽看著遠處的廠房，眼中厲色盡顯，他得到消息後，便快速趕往康城，此時的他真希望還穿著一身軍裝，可以親自指揮這場營救。

  廠房內的對決還在繼續。

  “你放了慕展顏，讓我做什麽都可以。”肖錦年淡淡吐出這句話，清貴的麵頰上布滿寒意。

  陳邦達笑的更張狂，蒼老的麵上吐出一句話：“我們鬥了這麽多年，你最後還是死在我手上，和那個窩囊廢肖錦歲一樣。早知道，你這麽厲害，我就該先殺你。”

  “你現在殺我也不晚，把展顏放了，我任你殺。”

  “不晚？！怎麽不晚，你設計殺了我女兒！”陳邦達一臉怒色。

  “你女兒是跳樓死的，或者確切的說，是你害死的，是你把她當棋子，利用她控製陸昊天，但是你沒有料到，你的女兒真的愛上了陸昊天，她死的慘烈，那都是因為你！”肖錦年的話像利刃一般，一刀刀剖向陳邦達蒼老不堪的心。

  “你住口！是你和陸昊天勾結，還有那個榮恩資本都是你的人，是你設的局！”

  “當然是我做的局，商業競爭，願賭服輸。”

  “我輸了嗎？我陳邦達輸了嗎？！你的女人現在在我手上，我隻要稍微一用力，她這嬌嫩的脖子就會立馬見血。”陳邦達的刀又向慕展顏的脖子上緊了緊，鮮血連滲出來。

  “你住手！”肖錦年清貴的麵頰上都是寒意。

  “哼，害怕了？害怕的話，就乖乖拿起地上那把刀，抹了自己的脖子，否則我就抹斷她的脖子。”

  “好，但是你必須放了展顏！”肖錦年彎下身子，伸手去拿那把刀。

  “肖大哥不要！”慕展顏哭喊著。

  肖錦年抬起頭向她溫柔的笑笑，柔聲說：“展顏，不要怕，有肖大哥在。”

  “不要，我不要你死。”慕展顏看著他，眼淚模糊了雙眼。

  “肖錦年，你跪下，向那鐵軌的方向磕三個響頭，這頭是替肖啟明磕的。”

  肖錦年英俊的眉眼眯起來，冷眼瞧著陳邦達。

  “快點！”陳邦達的刀又向那白嫩的脖子上緊了緊，瞬間又一道血印。

  肖錦年眼眸深冷，緩緩下跪。

  “不要！”慕展顏喊的撕心裂肺，肖錦年躬身停住。

  “肖大哥，你不要跪他！”慕展顏聲音狠厲，唇角微微抖著，清澈的雙眸中驟然盛滿寒意，眉宇間決絕冷然。

  “展顏”肖錦年弓著身子，柔聲喚著，眼中滿是乞求。

  慕展顏凝望了一眼肖錦年，猛然抬起腳，用力踹下去，正踹在陳邦達的小腿上。陳邦達一聲痛呼，不由的往後一退，那刺眼的利刃稍稍離了脖子幾寸，慕展顏的頭猛的偏向一邊，然後又用盡全力將頭甩過去，脖子撞向那把刀。

  “展顏”肖錦年一聲呼喊，痛徹心扉，驚擾了這高遠的天空。

  陳邦達身體微微仰著，手裏舉著那把刀，蒼老的眼珠瞪著那送上門的脖子。

  忽然，風聲呼嘯而至，刹那間，他眉心一點紅，雙眼瞬間上翻，緩緩倒地。那把刀隨著他的摔倒，以一個斜刺的角度向旁邊飛去，和慕展顏的脖子相擦而過，鮮紅的血滲了出來，慕展顏也倒在地上。

  “展顏，展顏”肖錦年飛跑過去，痛苦的抱起她，聲聲呼喊。

  幾個穿著迷彩服的軍人衝了過來，緊接著醫生，救護車都來了，像是從天而降的神兵一般，瞬間出沒在這荒蕪的廠房裏。肖錦年抱著慕展顏，一聲聲喚著，醫生捂著她的傷口，快速送到救護車上。

  在那廢舊的廠房裏，陳邦達孤獨的仰躺在地上，圓睜著雙目望著上方的鋼筋鐵骨，還有屋頂破敗的小孔，有陽光透過小孔射進來，打在他的臉上、身上。

  幾聲鳥鳴，劃破了這荒蕪破敗的寂靜，那幾隻麻雀又出來覓食了。天空中一行大雁向南飛去，冬天就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