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覆巢之下無完卵
作者:白殘花      更新:2020-12-16 09:45      字數:3000
  陳意茹靜默在梳妝台前,安靜的看著陸昊天的資金出入記錄,那刺目的二十億讓她心如死灰。日防夜防家賊難防,而枕邊人更是難防。自始至終,這就是一個局,肖錦年做的一個局,從祖墳旁邊的地,到榮恩資本,再到發行股票,肖錦年步步為營,一步步切斷陳氏的資金鏈,將他們耍的團團轉。

  他們怎麽可能鬥得過肖錦年呢?!她的父親白手起家,陳氏集團隻是幾十年的積累,而肖氏百年旺族,幾百年的財富積累。再加上肖錦年智計無雙,從未有過敗績,他的父親在他手下,都走不過一個回合,更何況,這一次她的枕邊人還倒向了肖錦年,陳家的錢為陳家掘了一個大大的墳墓。

  陳意茹望著鏡中的自己,十年了,她已顯老態,可是那個女人卻依然姿容絕世,她已是全球知名的植物學家,出盡風頭。她不禁懊悔,當初為什麽要讓她身敗名裂,應該直接讓她消失!也許是真是天意吧,那個女人竟然跟了肖錦年。肖錦年是為肖錦歲複仇,也是為慕展顏複仇,這個世道真是好玩,兜兜轉轉,出來混總是要還的。

  陳意茹落下淚來,那個女人還有一個兒子,據說長得很帥,和他那個顛倒眾生的爹一樣。可是她沒有,和陸昊天十年了,沒有一個孩子,她想要個孩子,可是陸昊天總是各種理由,說再等等,再等等,還說心疼她,不舍得讓她生孩子,可是這一等就是十年。十年,一個女人最好的年華都在十年!

  “這樣也好,無牽無掛。”陳意茹自言自語著,忽然很想找一個人說幾句話。找誰呢?她默念著,這個涼薄的人世,現在還有誰會和陳家的人講話呢?!她也隻能找陸昊天吧,可是她不想,她要穩住,一找陸昊天就穩不住了。她忽然想到一個人,那個人應該知道答案。

  她撥通一個電話,沉默良久,枯萎死寂的聲音響起:“值得嗎?你愛慕展顏愛的那麽卑微值得嗎?”

  “值得!”電話那頭沒有絲毫的猶豫,那聲音和他的臉一樣顛倒眾生。

  片刻沉默後,那聲音又響起:“但是你不值得,我和慕展顏兩情相悅,我們約定一生一世一雙人,雖然我們沒有相守,但是依然深愛著彼此,可是陸昊天根本未曾愛過你。”

  那聲音低沉舒緩,卻在述說著一個女人悲涼和悲哀的一生。

  陳意茹忽然失聲痛哭,悲號的哭聲響徹在奢華的別墅裏。那個男人,她付出了一生,可是她不值得,不值得!陳意茹的哀嚎還在繼續著,她似乎要將這幾十年的悲聲都放出來。那個男人不值得,她付出了不值得的一生,他們演了十幾年的戲,終於要曲終人散了。

  陳意茹對鏡梳妝,換上一襲紅裙,看著鏡中的自己,不禁又想起舊時光。曾經有人說紅色最襯她,也隻有她能配得上紅色。青春年少時,是有很多人追求她的,就像有很多人追求慕展顏一樣,可是她的眼裏隻有陸昊天,而陸昊天的眼裏隻有慕展顏,慕展顏的眼裏隻有她自己。

  她咽下一滴淚,苦澀微鹹,就是像她的人生。她悲愴的想,如果可以重來,她不會再要陸昊天,不會再嫉妒慕展顏,不會再參與父親的複仇,隻想平平靜靜的過好自己的人生,可是一切都晚了,她的人生已走到了這一步,萬丈懸崖邊,回不了頭。

  她終於給陸昊天打了電話,他們約在陳氏集團見麵。陳意茹來到集團門口,已是深夜,整個大樓黑洞洞的,像是死寂的墳墓要吞噬萬物,以前這裏都整夜燈火通明的。

  她沒有開燈,行走在黑暗中,像漆黑夜裏的一團烈火。她一級級樓梯走著,一層層高台上著,一層,兩層,三層,鮮紅色的裙琚在這夜色中飄飄悠悠,她要爬到二十六樓,以前她都是坐專用電梯的。

  二十六層的天台上,陳意茹望著對麵的陸昊天,臉上紅豔豔的,眼裏似乎還有遺留的愛意。陸昊天也望著她,眼神裏的冷寂像是蓄積了整個冬天的蕭索。

  “這一天你等了很久吧?從答應娶我,從和慕展顏分手,你就等著這一天吧?”陳意茹聲音嘶啞。

  陸昊天靜默不語,眼裏的冷寂瞬間變為厭惡。他冷哼一聲,嘴角竟然揚起一抹笑。

  “你是肖錦年的狗,你們陸家哪來錢買我們陳家的股票,那二十億是嶽成雲轉給你的,你們聯合起來坑我們,你這條狗!”陳意茹嘶吼著,指著陸昊天的鼻子,那手指上豔紅的蔻丹在夜色中甚是搶眼。

  “意茹,你說什麽呢?你太累了。那二十億確實是嶽成雲的,我哪有那麽多錢,可是我不能眼看著爸爸的基業毀於一旦啊,我隻能四處籌錢,可是我們的公司這個樣子,誰會借給我們錢!這二十億是我求著嶽成雲借的。”陸昊天的聲音溫柔似水,好似恩愛的夫妻。

  “你!你到現在還和我演戲,演了那麽多年不累嗎?!”

  “乖,別鬧了,跟我回家吧。”陸昊天向前一步,聲音溫柔似水。

  陳意如退後一步,審視著那張臉,直覺的惡心。

  “一起去死吧!”

  陳意茹猛撲過來,麵目猙獰,一臉怨毒。陸昊天冷眼瞧著她,瞧著那抹殷紅似血的紅衣隨風鼓起,越來越近,然後他一個側身,輕輕巧巧的避開了。

  她大概忘記了,她的老公是康城鐵人三項冠軍,散打冠軍,動作最是矯健敏捷。這麽多年,他周旋於他們之間,忘了本性、忘了笑、甚至忘了哭,就是沒有忘記已融入骨血的慕展顏和拳腳上的一招一式。

  那一抹豔紅輕飄飄的墜落下去,一直往下,直到砰的一聲巨響,驚煞了這寂靜的夜。陸昊天麵無表情的撥打電話,不一會,便響起了刺耳的警笛聲,警察、醫生,還有蜂擁而至的記者。

  陸昊天被警察帶走,他看了一眼癱在地上的陳意茹,那身體扭曲成詭異的姿勢,略顯稀薄的血水從那片紅衣中緩緩滲出。他忽然一臉傷痛,大放悲聲,那哭泣聲徹底驚醒了這沉寂的夜,夜色漸漸褪去。

  陸昊天被警察問了一夜的話,天台上的監控也被調了出來,警察定性為自殺。他一早便被放了出來,太陽也出來了,康城又是新的一天。這個世界不管沒了誰,太陽都會照常升起,新的一天都會繼續。

  陸昊天差人通知了陳邦達,他不知道那個男人聽到自己女兒的死訊,會不會傷心?那個被仇恨支配的男人,從上到下,從裏到外,隻有複仇。他不知道什麽樣的仇恨會讓一個人如此失了本心,就像他不知道什麽樣的欲念,也讓他失了本心。

  陸昊天去了梨花村,陳邦達去了殯儀館,這兩個男人的心都已被埋葬,隻是墳墓不同而已。

  梨花村的房子一成不變,雖然他已幾年未來,可是每周都有人打掃,甚至連花草都不曾枯萎,可是那眼眸清澈的女孩早已離開了。

  她那般奇怪,又那般耀眼美麗,美的不像這世間人,她清澈的眼眸裏永遠是星河月野,不染纖塵,這個俗世的一切都和她沒有關係。可是她走了,走得那般遠,站在高高的雲端俯瞰眾生。

  陳邦達來到殯儀館,有人告訴他陳意茹跳樓時,他還不相信,他不相信他陳邦達的女兒會這麽脆弱。他要去看看,去看看是誰造的謠,他陳邦達的女兒怎麽會跳樓?!他去了,卻沒看到他的女兒,隻看到一灘血紅的泥水,像是春天裏融化了的泥濘小路,隻不過是紅色的。

  他怪叫一聲,蒼老的身子靠著牆滑了下去。他最後看那孩子一眼,那是他的孩子,他好像還沒怎麽抱過她,可是現在想抱也抱不起來了。

  陳邦達醒來時,已是第二天下午。

  醫生很體貼的囑咐道:“您年紀大了,又有老年癡呆症,不能受刺激的,您女兒的後事,還是讓家裏人去操辦吧。”

  陳邦達愣住了,以前精光閃閃的眼睛如死魚眼一般轉了又轉:“你說什麽?老年癡呆症?”

  “是的,您有阿茨海默症。”

  “那我還有多長時間?”

  “您放心,這個病症不太會影響您的壽命,隻會影響您的智力,您的腦部會不斷萎縮,智力退化,記憶力衰退,認不清人。不過,您還是會活很長時間的,放心吧,請您配合我們的治療。”

  陳邦達死魚般的眼睛又轉了轉,蒼老的聲音響起:“我要出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