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康城的第二天，慕展顏早早醒來，她下午約了編輯見麵，所以有一上午的時間可以打發。她忽然好想去學校轉轉，那裏有太多的過去。以前，她從不敢麵對這個城市，這裏像是一片黑寂的夜，一入進去便被吞噬。如今，八年已過，她在異國他鄉也經曆不少事情，似乎釋然了很多。這裏有過傷痛，但也有過快樂和甜蜜。

  當康城大學那巍峨的牌樓映入眼簾時，她的嘴角微微上揚，終於一抹久違的笑容。那時，她還青春年少，滿懷忐忑的走進這個牌樓，回頭望著門外的牧遠，很想他能和她一起，可是牧遠隻是笑著看著她，讓她自己進去。而她進了這個門後，就再也未見過牧遠。往事曆曆在目，可物是人非，那時她不知道，曾經的年少情深，也會不辭而別。就像她不知道，她和禦風彼此情根深種，可最終還是分開。

  采蓮橋上，“可采蓮”三個字依然鮮紅奪目，可是這裏種的是睡蓮，不是荷花，雖然兩種都是睡蓮科的植物，但是形態相差很多，不會有“采蓮南唐秋，蓮花過人頭”的盛景，隻會有緊貼水麵的一朵朵絢麗的花，“可采蓮”又如何采之？

  慕展顏搖頭輕笑，那時候，她還和陸昊天討論過這個問題。此時的睡蓮剛過盛花期，依然挨挨擠擠的鋪滿河道，好像善男信女放出的蓮花燈，不知能否許個願呢？

  慕展顏出神的望著那片睡蓮，好像一眼便能望到那舊日時光。那橋上曾經有個少年，日日帶飯給她，陪她度過了那段難捱的歲月。那橋上曾經也有個男人和她花前月下，她以為他們會攜手到老，一生一世一雙人，但終歸是錯過了。

  慕展顏微閉雙目，有淚滑落，再抬眼時，已看到一張熟悉卻又模糊的臉。那張臉不再是往日的溫潤如玉，而是冷硬無比、

  “展顏？是你嗎？”陸昊天一身黑色，站在橋上凝望著慕展顏。

  “是我，昊天，是我。”慕展顏話未說完，早已淚流滿麵。他們一別八年，曾經的青春年少，早已是過往煙塵，如今大家各自安好。

  陸昊天快步下橋，冷硬的眸子中也隱隱有淚光。

  “你還是那麽愛哭，都那麽大了。”陸昊天笑著責備，可是他眼中的淚也滑了下來。

  慕展顏笑著轉過身去，低頭擦了下淚水。陸昊天看著她纖細的背影，在以前為她拭淚的人是他，可是如今他也隻能這樣看著了。

  “你怎麽到學校來了？”慕展顏收拾好情緒，聲音也平靜很多。

  “我經常到這來轉轉。”陸昊天靜靜的注視著慕展顏，眸子裏的冷硬似乎化作了無限柔情。

  “你一點都沒變，還是那麽好看，我是不是都老了？”陸昊天的聲音裏蘊含著滄桑，這些年他在陳氏父女中間周旋算計，想不老都難。

  “沒有，一點不老。”慕展顏柔柔的笑著，一如往日的容顏。

  “陪我走走吧。”

  “嗯”

  “這些年你真的很棒，一直都這麽優秀，我聽陸昊宇說你去了劍橋，我看了你發表的好多篇論文，還有學術報告，真是太棒了。”陸昊天好像又恢複了往日的絮絮叨叨。

  “還好了。”慕展顏淡淡的笑著。

  陸昊天看她眉目舒展靜好，那種淡然的美，真的是太讓人著迷了。

  “陸老師也在康城嗎？”慕展顏小心的問。

  “他一直在國外，你是不是覺得他和徐萌分開挺可惜的？”

  “以前覺得是，不過徐萌現在過得很幸福，緣聚緣滅本就無常”

  “是啊，緣聚緣滅本就無常。”陸昊天的聲音低下去。

  他忽然又轉頭看看展顏，一臉開心的說：“你兒子很優秀。”

  “你怎麽知道？”慕展顏麵上略有驕傲。

  “上次有個國際編程大賽，他是特等獎，我當時也在現場，那麽小的孩子，把很多大學生都比下去了。”

  “那你怎麽-----”慕展顏清澈的眼眸好奇的看著陸昊天。

  “看長相和名字就知道啦，我還和他聊了幾句。”

  慕展顏微笑點頭，又有點不好意思的笑了。

  “時間過得真快，當年你那樣膽小，如今孩子都這麽大了。”

  “是啊，你有孩子了嗎？”慕展顏忍不住輕聲問。

  陸昊天笑著搖頭，又半開玩笑的說：“我就算生十個，也趕不上你一個人生的優秀。”

  “我覺得小孩子健康就好了，以前我都以為慕顏會是個小學渣呢。”

  陸昊天微微點頭，沉默良久，忽然認真的說：“你當年嫁給何剛，是因為他救了你嗎？”

  慕展顏驀然瞪大眼睛，好久才說：“你怎麽知道？我以為隻有肖大哥知道。”

  “我後來調查過，出了那些新聞報道後，我又查了我們分手後的一些事情。你放心，我是不會放過陳意茹的。”陸昊天聲音冷硬。

  慕展顏低下頭，緊咬住唇角，眼裏不覺又湧滿淚水。她在康城經曆了兩次大的波折，每次背後的推手都是陳意茹。

  “你早知道是陳意茹做的是嗎？”陸昊天低聲問道。

  慕展顏輕輕點頭，忍不住抽噎了下。

  “那你為什麽那時不告訴我？！”陸昊天吼道。

  “我又沒有證據，我隻是猜測，再說那時候我們已經分手了。”慕展顏也忍不住低吼。

  陸昊天愣愣的看著她，好久才說：“展顏對不起，這麽多年是我對不起你，你放心，我不會放過那個女人。”

  “昊天，都過去了，我當時也沒受到什麽損傷，肖大哥說那兩個人他也懲罰過了，你不要再為過去的事情勞心勞力。”

  ”懲罰“陸昊搖頭笑笑，肖錦年口中的懲罰就是讓人在這世界上消失吧。

  “你飲食習慣有改變嗎？孕期的話不是要喝很多骨頭湯之類的嗎？”

  ”是的，現在好多了。“慕展顏麵上現出一抹笑意，當年肖錦年逼她喝湯吃飯的往事又曆曆在目。

  慕展顏稍微猶豫了下，看著陸昊天說：“你還記得你給過我一張卡嗎？還有梨花村那個房子。”

  “我就知道你得提這個事情。”陸昊天笑的苦澀。

  “房子過戶太麻煩，就不著急了。卡的話，如果你想給我的話，就給我吧，反正你現在也不缺錢。”

  “可是，那個卡我沒帶在身上。”慕展顏一臉尷尬。

  陸昊天也不禁笑起來，柔聲說：“那就不著急了，下次遇上再給我。”

  “嗯”慕展顏乖巧的點頭。

  兩人緩緩向前走著，忽然三個學生跑上來，激動的語無倫次：“您是慕教授吧？我們，我們是康大的學生，植物學的。我們看過您發表的論文，還有做的學術報告，您真是太棒了，我們都很仰慕您。”

  慕展顏忽然有點失措，縱然她見過世麵，可是還沒受過如此追星般的待遇。

  “不好意思，我還不是教授。”慕展顏清淺的笑著。

  “對於我們而言，您就是教授，請問我們能拍張合影嗎？”那幾個學生激動的說。

  慕展顏麵上現出為難之色，不由自主的抬頭看了眼陸昊天，隻那一個眼神，已讓陸昊天痛悔不已。以前，每當她不知道怎麽辦的時候，總會那樣看著陸昊天，清澈的眼眸裏懵懵懂懂。

  “抱歉，展顏她不喜歡拍照，多年的習慣了，請各位諒解。”陸昊天穩重有禮。

  那幾個學生點點頭，連聲說：“沒關係，沒關係，見到慕教授我們就很開心了。”

  慕展顏淺笑嫣然。

  “走吧。”陸昊天聲音如晚風吹過湖麵。

  天色漸晚，落日的餘暉在這采蓮橋上來回盤旋，似乎也舍不得就這麽離開，可是往事已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