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隻是一瞬間的功夫，穆嵐的頭、臉、身上，就掛滿了氣味難聞，粘稠腥臭的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

  周圍這麽多群情激奮的老百姓將她團團圍住，堵住了她的去路；

  臭雞蛋和爛菜葉子砸在身上雖然沒有多疼，但對於穆嵐現在的身體狀況，足夠為她的任何動作增加極大的阻力。

  而各種言語攻擊，更是無情摧毀著她的精神。

  總之，種種原因疊加在一起，以至於穆嵐本人雖然數次想要起身逃離這個堪稱地獄的地方，但越急就越爬不起來。

  這個時候，穆蓉也終於聽到了外麵的吵鬧聲，急忙跑到前廳查看情況。

  剛才穆氏正忙著為丈夫和兒子們做營養餐，廚房人多口雜，交談吆喝聲本來就不小，再加上鍋碗瓢盆乒乒乓乓的碰撞，所以穆氏還真就不知道先前都發生了什麽。

  甚至因為店門口人太多，她和穆嵐堂姐本就多年未見，穆嵐如今的形象更是與她的記憶裏的那個人千差萬別，以至於穆氏根本就沒認出人來。

  “這是怎麽了？”穆氏還以為大家夥在欺負人，不免擔憂的指著門口道。

  “文傑你快去勸勸吧，可別把人打出毛病。”

  “有什麽事兒好說好商量嘛，再不濟報官也成啊！”

  許是夫妻間的心靈感應起了作用，穆氏剛開口，顧文傑就從注視著穆嵐慘狀的快意中回過神來，握住穆氏剛剛洗過，還泛著涼意的手道。

  “阿蓉你別管她，她這是自作自受！”

  “你仔細看看那人是誰……”

  穆氏對自家夫君的人品自然是信得過的，夫君說對方自作自受，那肯定就是自作自受沒跑了。

  一邊這麽想著，穆氏一邊下意識更加仔細的觀察起了那滿身狼藉的女子。

  畢竟曾經是一起長大的小姐妹，穆氏一下子就把人認出來了。

  “這……竟然是她……”

  不過曾經的姐妹決裂，還有穆嵐幹出的那些惡心事兒，顯然對穆氏的心理影響很大。

  饒是過了這麽多年，再看到那張麵目可憎的臉，以及一想到險些被最好的小姐妹推入深淵的過往，仍舊讓穆氏下意識緊張又憤懣的攥緊了夫君的手。

  而顧文傑顯然對穆氏的反應有所準備，溫暖寬厚的掌心先一步牢牢包裹住了妻子，並將溫暖借由掌心，一直傳遞到穆氏的心尖。

  一邊幫妻子暖手暖心，顧文傑還一邊簡明扼要的，將穆嵐來拜訪後的慘痛經曆講了一遍。

  穆氏的性子，同穆嵐以及穆氏一族長輩認為的軟弱可欺，可是完全不一樣的。

  她要是軟弱，根本不可能和趙氏那種惡婆婆鬥那麽長時間，還讓自己過得好好的。

  所以聽了夫君的講述，穆氏完全不會聖母心的覺得穆嵐可憐，而是暢快的忍不住嘴角上揚。

  穆氏的母親早逝，一直是父親悉心將她拉扯大，還教她讀書識禮。

  但正是因為父親又當爹又當娘，操勞過度，身體一直不好，又因為她婚事的問題，加重了父親的病情，沒多久就撒手去了，所以當年那件事，一直是穆氏的一塊心病。

  而導致父親去世的罪魁禍首，無疑就有眼前這毒如蛇蠍女子的一份，穆氏如何能不恨？

  眼看著穆嵐狼狽醜陋的形象，她隻覺還不夠！

  不過穆氏那邊雖然恨穆嵐恨得牙癢癢，但忙著丟臭雞蛋的吃瓜群眾們，卻沒工夫扭頭看她的表情，反而將穆氏最開始出場時那句明顯關懷的話聽了去。

  這不，罵穆嵐正好罵得詞窮了的吃瓜群眾們，頓時又有了新靈感。

  “瞧瞧人家顧夫人多麽善良大度，多麽溫柔賢惠，看見你這毒婦，非但沒上來補兩腳，反而在關心你的安危！”

  “做人的差距怎麽能這麽大呢？你就不覺得害臊嗎？”

  “嗬嗬，她哪能知道害臊啊，我看她心裏指不定怎麽編排顧夫人呢！像她這種毒婦，根本不會悔改！”

  “噯你們快看她那眼神兒，她扭頭去看顧夫人了……我的老天爺，那眼神兒也太可怕了吧？！”

  “可不是麽，簡直跟要吃人的惡鬼似的，好可怕……”

  穆嵐仿佛天生和堂妹穆蓉不對付，對‘穆蓉’這兩個字也極為敏.感。

  正如吃瓜群眾們看到的那樣，剛一聽到人群中有人誇穆蓉，穆嵐原本已經有些頹喪、無力招架的心，似是瞬間被按下了一個開關，一下子獲得了力量。

  猛地扭過頭，死死盯住了雙手緊握，互相依偎，仿佛神仙眷侶般的顧文傑和穆蓉，穆嵐的雙眼恍若被惡鬼附身，散發出無與倫比的惡念之光。

  “閉嘴！統統給我閉嘴！”

  也不知哪裏來的力氣，穆嵐突然爆喝一聲，瞬間震懾住了眾人，場麵猛地安靜下來，大家夥手裏的臭雞蛋也停滯了一瞬。

  而就是趁著這個空當，穆嵐竟然憑借頑強的意誌力，搖搖晃晃站了起來，指著顧家一眾人，早就把此行目的拋到了腦後，不管不顧道。

  “你們休要得意！”

  “別以為顧子清和顧子溪得了兩句聖讚，就可以得意忘形，高枕無憂了。”

  “告訴你們，真正的科考可沒那麽簡單，憑你們滿身銅臭的狹隘心胸，想要中進士簡直天方夜譚。”

  “而且就算中了進士，在官場上混，也是危機四伏、荊棘遍地。”

  “普通的進士，最開始做官，也就是最低級的九品官，別說想要往上升一級，就算是升半級也難如登天，多要靠熬資曆。”

  “這不，我家老爺熬了這麽多年，也隻是熬了個縣令，就憑你們，還想著升官發財打本縣令夫人的臉？”

  “嗬嗬，本夫人都不忍心告訴你們，我家夫君上頭有人，還是大人物！”

  “就你們還想升遷？想屁吃吧！你們這輩子也就是做個九品下的小破官，一輩子受人差遣，呸！”

  說著，穆嵐重重朝地上啐了一口混合著臭雞蛋液、粘痰、口水、血跡等的一坨混合物。

  而罵完了這些，穆嵐似乎心情很不錯，整個人的精氣神兒都回來了。

  不過意識終究是無法改變客觀事實的，穆嵐渾身上下哪兒都疼，她迫不及待想要離開，這便一邊手腳並用的爬上馬車，一邊朝那早就嚇傻了的趕車老頭吼道。

  “愣著幹什麽呢，還不快送本夫人回去！”

  那趕車老漢是穆嵐家裏的下人，知道自家縣令夫人的彪悍，絲毫不敢怠慢，見夫人鑽回了馬車，他也一下子跳了上去，揮起馬鞭，趕著馬車掉頭就跑。

  馬兒前蹄高揚，發出一聲嘶鳴，圍觀群眾們生怕被馬踢傷，下意識四散躲開。

  穆嵐就這樣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