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當！

  卻是不等孫氏把話說完，同樣在飲茶的老夫人當即將茶杯重重撂在了桌案上，同時冷冷的掃了孫氏一眼。

  “不會說話就不要說，沒人把你當啞巴！”

  孫氏嫁進侯府這麽久，雖然經常惹得老夫人不快，但老夫人念她出身低微、從小沒學好規矩，她夫君又是個庶出，未免落得個苛待庶子的名聲，倒也不怎麽難為她。

  所以孫氏還是頭一次見老夫人的目光這麽攝人。

  就好像去年春獵時，那頭被皇家禁衛隊抓來、關在籠中飼養的灰狼。

  一雙眼冷厲而肅殺，別說靠近了，就是被它遠遠的看上一眼，都有種小命即將休矣的感覺。

  孫氏柔弱的小身板抖了又抖，終於回想起老夫人年輕時是上過戰場殺過敵人的，和她這種普通女子有著天壤之別。

  惹得老夫人動了真怒，對她絕對沒有好處！

  她今天是吃了熊心豹子膽還是怎麽了，盡辦蠢事呢……

  好在孫氏是個乖覺的，急忙低下頭老實認錯。

  “老夫人教訓得是，媳婦不敢亂說！”

  又許是覺得自己突然認慫變臉，世子那裏會多想，所以孫氏緊接著對古思銘補充了一句。

  “思銘放心，瀾兒那丫頭生得明豔大氣，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兒，完全沒有商戶女的銅臭和小家子氣……”

  孫氏這張嘴就像沒個把門兒的，說著說著又隱隱有貶低古雪瀾從小沒被教養好的意思。

  連大夫人劉氏都看不下去了，未免被蠢貨連累，一邊翻了個白眼兒，一邊輕咳了一聲，打斷了孫氏未說完的話。

  “咳，弟妹你那茶水快涼了，趁熱喝才最有味道。”

  孫氏後知後覺的發現老夫人的臉色又冷了幾分，免得自己說多錯多，當即縮了縮脖子，老實喝茶，不敢再開口了。

  不過剛才還溫馨和樂的氛圍，到底變得尷尬冷凝下來。

  古思銘微微蹙眉，敏銳如他，自然是察覺到了長輩們的不自在。

  三嬸兒剛才最後一句提到了賞菊宴，算算時間，應該就是在最近一個月內舉辦的，瀾兒妹妹應該已經認祖歸宗並出席了。

  賞菊宴上究竟發生了什麽，讓祖母這般生氣？

  如果換個心大的，沒準會傻不愣登的問出來。

  但古思銘顯然更加圓滑，不可能幹那種蠢事，他也不希望戳祖母的痛點，反正他早晚能查清楚，便暫且一笑置之，將此事含糊過去。

  “我們定遠侯府的兄弟姐妹們，模樣一向不差，我對瀾兒妹妹有信心。”

  “對了，聊了這麽久，我都有點餓了，三嬸兒的雞湯應該快好了吧？”

  古思銘這是給孫氏遞台階呢。

  孫氏剛才不過是被老夫人的氣勢所震懾，本身並不蠢，立刻收下了古思銘的好意。

  “思銘提醒的是，雞湯可不是燉夠時候了麽！”

  “瞧我院子裏的下人，真是沒眼力見兒，嬸子這就親自去端來給思銘嚐嚐！”

  說著，孫氏向老夫人和劉氏福了福身，暫時離開這裏緩和一下氣氛。

  孫氏一走，有著高情商的古思銘和同樣情商不低的大夫人，老夫人很快再次被逗笑了。

  與此同時，定遠侯府青華院。

  古雪瀾正端坐在梳妝鏡前，用螺子黛輕輕描著眉毛。

  這螺子黛是波斯國進貢大胤的貢品，隻有陛下後宮的一部分高品級宮妃，還有滿朝文武一定品級的誥命夫人才有資格擁有，且數量還有限。

  定遠侯府老夫人，還有現任定遠侯夫人周氏，每人隻分到了五枚。

  不過整個侯府隻有十枚的螺子黛，如今竟然有六枚都在古雪瀾這裏。

  而這麽金貴的物件，古雪瀾用著倒不心疼，眉毛畫歪了、或稍有不滿意，就擦掉重畫。

  來來回回折騰了一下午，用掉了其中一枚的三分之一，古雪瀾竟然還沒有把自己捯飭完。

  青碧見狀不由得微微皺了皺眉，善意提醒道。

  “小姐，時候不早了，咱們是不是該去給老夫人請安了？聽門房大爺說，世子已經回來了。”

  古雪瀾聞言不由得皺了皺眉。

  這是她的螺子黛，一個小小奴婢，竟然也敢插手主子的事兒了？

  古雪瀾情緒不穩，然後毫無疑問的，這次眉毛又畫歪了。

  不過想到青碧到底是老夫人的人，整個侯府還是老夫人說得算，這個丫鬟雖然礙眼，但還動不得她。

  古雪瀾當即落寞的抿了抿唇，“唉，都怪我不好，從小流落在外，沒用過這種螺子黛。”

  “本想化得美美的，再去見大哥，現在看來怕是不能了……”

  “勞煩青碧姑娘去小廚房看看，我親自給大哥燉的雞湯可軟爛了？”

  “大哥為百姓奔波辛苦了，我這個做妹妹的一定要好好照顧大哥！”

  此言一出，剛才還對古雪瀾的浪費舉動有些不滿的青碧，頓時被小姐落寞傷神的樣子感染了。

  小姐流落在外，連螺子黛都沒用過，已經夠可憐了，她怎麽能埋怨小姐呢？

  而且小姐化了又擦、擦了又畫，也是想給世子留個好印象不是麽？

  畢竟上次賞菊宴後，外麵對小姐的評價實在過於苛責了些。

  明明用別人的詩作應付宴會，在帝都眾小姐中，是被大家默認的。

  憑什麽小姐就要受這麽大的詆毀？

  也不知道世子聽說沒有，又有沒有先入為主誤會瀾兒小姐。

  青碧當初能被顧瑾三言兩語忽悠住，顯然也是個耳根子軟的，立刻被古雪瀾忽悠了。

  “小姐天生麗質，人美心善，就算不化妝，也是帝都最耀眼的明珠。”

  青碧當即福了福身道：“奴婢這就去小廚房看看，小姐稍等。”

  說完，青碧就邁著蓮花步退了下去。

  而青碧一走，古雪瀾臉上的委屈落寞，就瞬間煙消雲散了，明豔而銳利的眸子直直射向剛進門的金枝。

  “怎麽去了這麽久才回來？”

  “顧雪蓮那邊情況如何，那蠢貨沒有把事情搞砸吧？”

  “小姐放心。”金枝邁著小碎步，一臉諂媚的走近數步，將一個折了好幾折的信封遞到古雪瀾手中。

  “具體的都在信裏，小姐請看。”

  “恩。”古雪瀾接過信封，飛快打開掃視了一眼。

  看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古雪瀾紅豔豔的唇微微上揚，端得是嬌豔如火。

  隨手將信連著信封丟到屋內取暖的炭盆裏，眼看著它們盡數化為灰燼，才雙眸一眯。

  “一切準備就緒，接下來就等著生辰宴，讓顧瑾生不如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