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氏這一嗓子嚎得著實是驚天地、泣鬼神，不光顧瑾這個被點了名的當事人唬了一跳，店內食客也被嚇得不輕。

  筷子劈裏啪啦被嚇掉摔在地上的聲音此起彼伏，甚至還有小孩子被直接嚇得哇哇大哭。

  不過大家顯然都無心去撿筷子，也無心安撫自家膽小不省心的娃，目光齊刷刷的投向了趙氏。

  畢竟顧家私房菜館最近的熱鬧真是太多了。

  如果說這些食客中，有一半是因為店裏菜品的好口味、和飯館的好口碑慕名而來，另一半基本都是打著看熱鬧的主意來的。

  昨天晚上督主大人親自送顧瑾姑娘回家，懲處了顧雪蓮、批評了趙氏，還留下吃飯的事，經過一白天的傳播與發酵，已經在萬年縣幾乎人盡皆知了。

  趙氏對待親孫女顧雪蓮都能毫不憐惜，且毫不猶豫的把過錯扣上去，更不要提大房那與她沒有血緣關係的一家人了。

  趙氏慈愛繼母、慈祥長輩的名聲正在經受著嚴峻考驗。

  吃瓜群眾們一個個雙眼鋥亮，很想知道趙氏今天又要搞什麽幺蛾子，眼睛都舍不得眨，生怕錯過任何一幕精彩大戲。

  當然了，看戲用的是眼睛，嘴巴閑著也是閑著，所以大家避免不了會議論幾句。

  餐館內到處都是嗡嗡的議論聲，仿佛讓人置身於一個碩大的蜂巢。

  而大家議論的內容，就更加五花八門了。

  有嘲笑趙氏肥胖臃腫身材的；

  有諷刺她被炭火燒傷後奇怪發型的；

  當然更是少不了重新把關於趙氏辦的那些惡心事兒、拿出來說嘴，為不知道的人科普的……

  要不怎麽老話講，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呢？

  趙氏以前裝得賢良淑德，誇她的人一年到頭見不到幾個，猛然跌落‘神壇’，站出來諷刺她的卻不少。

  畢竟比起一個樣樣都比自己好的人，大家更喜歡議論、挖苦、站在道德值高點抨擊一個滿身毛病的人，這樣才能顯示出自己的高尚。

  顧瑾豎著耳朵把大家的議論聽了個大概，覺得晚上做夢都能笑醒。

  罵吧！

  大家罵的越激烈越好！

  趙氏的名聲越臭，日後分家的時候才會越對他們有利！

  不過心裏雖然這樣想，麵上卻不能這麽表現。

  讀過無數小說，看過無數電視劇的顧瑾，最知道這個時候該如何繼續給趙氏老妖婆的惡名添火加油，當即嚇得躲到了穆氏身後。

  瘦瘦小小的肩膀顫顫瑟縮，像一隻受了驚的小兔子，小心翼翼的探出頭來。

  麵對趙氏那宛若狗啃的發型，顧瑾強忍著想要捧腹大笑的衝動，遲疑又委屈的眨了眨眼。

  “祖母此話怎講？這裏是阿瑾的家，而且天色馬上就黑了，阿瑾不該回家嗎？”

  “昨天祖母還曾教導過阿瑾，讓阿瑾按時歸家，不要在街上逗留時間太久，今日怎麽又變了？阿瑾究竟該遵循祖母哪一句教導呢？”

  “該不會，該不會……”

  顧瑾薄唇緊抿，更顯得那雙無辜澄澈的大眼睛分外亮眼。

  尤其顧瑾因為忍笑忍得很辛苦，而微微發紅的眼圈兒，更是讓大家誤以為小姑娘是滿心苦楚與委屈無處抒發，對顧瑾產生了無限同情。

  所以大家開始了又一輪對趙氏的譴責……

  與此同時，就聽顧瑾接著開口道：“該不會祖母是想趕走阿瑾，不想讓阿瑾繼續住在家裏了吧？”

  “祖母，阿瑾究竟做錯了什麽，您能不能告訴阿瑾，阿瑾改正還不行嗎？”

  說完，顧瑾忍笑忍得實在受不了了，生怕不小心穿幫，隻好伏在穆氏肩頭，將小臉遮住。

  不過這個樣子在外人看來，無疑是傷心得不能自已，在默默流淚呢！

  顧瑾的演技太好，甚至連穆氏都沒看出來。

  加上昨天那件事後，穆氏已經對趙氏再也忍無可忍，如今更是直接就炸了。

  “趙氏你究竟什麽意思？你若是容不下我們大房，我們分家就是，難為阿瑾一個孩子幹什麽？”

  “阿瑾本就剛被認回家，對家人還處在熟悉階段，你這個做祖母的不安慰就算了，居然三番兩次惹哭阿瑾，這日子沒法兒過了！”

  穆氏實在是氣得很了，把圍裙一解，重重丟在地上。

  這一下仿佛砸在了在場所有人的心尖上，剛才還議論紛紛的吃瓜群眾們，瞬間安靜下來。

  穆氏居然提出了分家！

  人多的地方自然紛爭不斷，出來下館子的基本都是年輕人和中年人，其實穆氏這句話無疑是說出了大家的心聲。

  畢竟誰想整日被家長管束，和妯娌、擔挑鬥嘴周旋呢？

  可是大胤的風俗，一向是祖輩健在時，大家一起過日子，這樣才顯得家族和睦、人丁興旺。

  穆氏這句話雖然說出了大家心中的期盼，卻也挑戰了某些約定俗成、不敢逾越的規矩。

  大家不敢隨便發表意見，所以紛紛選擇了沉默。

  顧瑾則是悶在娘親懷裏微微勾了勾唇角，她就知道娘親不是普通唯唯諾諾的女子。

  娘親好樣的，敢發出旁人所不敢的心聲！

  雖然現在分家的時機肯定還沒有成熟，不可能分得了就是了，但該表明的態度合該表明。

  有句話說得好，會哭的孩子才能有糖吃嘛！

  看趙氏這會如何反應！

  不過考慮到這畢竟是古代，未免娘親這話被有心人抓住把柄，有礙名聲，顧瑾急忙稍稍抬起頭，悄悄對穆氏眨了眨眼。

  “娘別激動，阿瑾不是真被老妖婆氣哭了。”

  穆氏發泄完，情緒也冷靜了些，見女兒分明是故意裝樣子給趙氏上眼藥兒，當即就釋然了。

  穆氏同時也懂了女兒的示意，瞬間從剛剛那豁出去了的強硬態度軟了下來。

  “嗚嗚嗚……趁著家裏男人和兒子出去收賬沒回來，婆婆這般欺負我們娘倆，這日子真是沒法兒過了……”

  穆氏抬起袖子遮住臉，做掩麵而泣狀。

  母女倆‘哭’做一團，穆氏先前的強硬狠話，瞬間被理解成了為母則剛、被逼無奈。

  此時此刻，沒人會覺得穆氏的反應過分，都覺得母女倆十分可憐，而趙氏就是那個惡毒的罪魁禍首！

  “不是，你們……我……”

  趙氏老妖婆聞言就慌了，她可不想分家，分家了誰給她開店賺銀子啊？

  可她又抹不開麵子去給穆氏母女倆道歉，一想到那場麵，她恨不得當場背過氣去。

  場麵多僵持，趙氏就有多糾結。

  她就像個被吹得鼓鼓的，馬上要到爆炸臨界值的氣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