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矗立。

  四野沉寂。

  整個東陽城城樓，已經密密麻麻匯聚了不少好事的民眾，他們好奇，卻又不敢接近，隻能仗著高位，就這麽俯瞰遠處的戰場。

  清晰可見，上千九宗門的兵甲噤若寒蟬，一個個神色緊張，不敢妄動。

  最讓人觸目驚心的，當屬被一劍釘在地上的何闖。

  他雙腳著地，仰麵朝天，一柄大劍穿胸而過，死死地釘在地上，觸目的血跡不停淌下。

  在他們對麵，是一位布衣老者。

  他緩緩邁開步子，偌大的場上，竟隻有他的腳步聲，噠噠作響。

  一聲接著一聲，絡繹不絕，卻如同驚雷灌頂，震動人的耳膜。

  這位曾經主宰了一個時代，人間無敵手的老人，時過境遷，垂垂老矣，但眉宇間的自信，依舊無人能與之相提並論。

  繼而，他一手探出。

  咻！

  紮穿何闖的那柄殘劍，自主倒飛，落入他的手中。

  一手負後，一手持劍，神色篤定，氣場端的是強大震怖。

  隱隱當中，似乎有一股殺伐之氣凝練成實質，逐漸掃向四方。

  “陳長生，你，你太囂張了。”

  李達在略顯驚悚的同時，更是被氣得渾身發抖，對方這般高調現身也就算，竟還敢動手傷人。

  而且看對方的態度舉止，這明顯是要繼續發難，不死不休的意思啊。

  嘩啦啦！！

  他說話的聲音不小，以致於，遠處的城樓之上，頓時爆發出了一陣如同山呼海嘯般的驚呼，以及倒吸涼氣的聲音。

  陳長生？！

  “沒聽錯吧？那布衣老人，竟然是陳長生？”

  “我的天！這，這誰能想得到？關鍵是，這陳長生還活著就算了，竟然還這般高調現身，直麵九宗門的人，他這是想要幹什麽？”

  一陣喧囂熱議，此起彼伏。

  布衣長生，人間無敵手。

  五十年前，他被打崩了根基。

  而今歸來。

  選擇以這種方式現身，是實力恢複了，還是想著破釜沉舟，將五十年前那一戰徹底做一個了結？

  這一點，恐怕隻有穆英知曉。

  魁星閣前。

  “隱藏著，等陳長生成長起來不好嗎？”

  失神了好一會兒的穆英，渾身抑製不住的顫動，呢喃道：“我城主府被滅了也就滅了，隻要希望還在，我們也死得其所。”

  他清楚的知道，陳長生之所以這麽做，恐怕是為了替他城主府擋刀，轉移九宗門的視線。

  畢竟，九宗門的最終目標，就是他陳長生。

  隻有這樣做，才能讓瀕臨全族覆滅的城主府，由死而生。

  哎。

  穆英長歎一口氣，心底五味雜陳。

  風雪加劇，橫掃蒼穹。

  “囂張？”

  陳長生笑，“不知，此話怎講？”

  五十年前的事情，暫且不表。

  今天，要屠殺盡東陽城所有人的是他們，卻在這裏說別人囂張？

  確實是好笑。

  或許，這麽多年的橫行霸道，讓他們養成了這個盛氣淩人的姿態。

  “你……”

  李達麵色變了又變，盡管半百歲月過去，也知道對方實力大不如從前，但在麵對這個人時候，他依舊抑製不住的感到心悸。

  那是一種，來自骨子裏的懼怕震怖。

  呼呼。

  深深吸了一口氣，李達強行鎮定道：“你既然知道我們是誘餌，那麽，你應該知道這附近有我九宗門的高手，而且就是為你而來！”

  實際上，李達並不知道什麽誘餌，在他的認知裏，此次前來東陽城，隻有他這一支隊伍。

  但，陳長生既然這樣說了，恐怕八九不離十。

  而且以九宗門的行事作風，如果確定陳長生的蹤跡，確實會做出這種事情來。

  畢竟，隻要能殺了陳長生，以及長生宗一眾餘孽，犧牲自己這點人算什麽？

  “要不是我告訴你，你會知道？”陳長生笑，“當誘餌，還當出優越感來了？”

  李達：“……”

  嗡！！

  突兀的，遠處虛空中蕩起一股漣漪，山河詭變，而後大半個天空都呈現出了一種淡淡的金色。

  就像是穹頂之上，下起了一場金色的雨。

  詭異，恐怖。

  零零散散，毫無規律的迸射著灼灼光彩，而後一個白袍老人出現在視線的盡頭，除此之外，還有一尊數十米高的法身。

  金色的光彩，正是從這法身上散發出來。

  寶相莊嚴，一雙眸子，緩緩睜開。

  那一瞬間的開眼，就像是兩抹最鋒利的利劍，將整個虛空撕裂而開。

  “這，這是什麽？”

  “金色法身，天神下凡？”

  這一幕太神聖，過於驚世駭俗，順著視線望去，就像成為了這天地之間的唯一。

  “李弘烈？”

  陳長生對此並沒有感到任何意外，甚至似笑非笑的抬頭打量，不同於外人，他清楚知道這個人是誰，更清楚這個人在道宗，乃至整個中州占據什麽地位。

  “陳長生，好久不見。”

  本尊正是李弘烈的老者，對著陳長生招呼道。

  陳長生笑道：“為了殺我這個殘廢，竟勞煩你這位道宗大長老出馬，感謝你們這麽看得起我。”

  “意外還是不要有了。”

  李弘烈也跟著笑，攤手道：“拖了這麽多年，也該徹底做個了結了。”

  “恐怕，沒有這麽容易哦。”

  嗡！

  陳長生話音剛落，那柄捏在手裏的王刀，十分突兀的散發出滔天殺意，不待任何反應，筆直殺向李達等人。

  “陳長生，莫要自誤。”

  李弘烈喊了一句，事已至此，對方難不成還想來個魚死網破？

  轟！

  他一隻大手拍出，法身同步他的動作，竟然硬撼那柄大涼龍雀。

  頃刻間，如平地起驚雷。

  傾瀉的殺氣好似銀河落九天，悉數化為了粉末，如夢似幻，明明是虛化的殺氣而已，此時卻像是漫天的雪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融。

  “以前你可不敢這般對我說話，而今這般放肆，真當我陳長生是吃素的？”

  砰！

  陳長生一刀遞出，這看似普通的動作，竟引起了今天變故。

  整片天空都暗淡下去瞬間撤換了顏色。

  風雪。

  枯藤，老樹。

  以及近乎要壓到地麵之上的無盡陰雲。

  陰雲居中，一柄殘劍攪動風雲，就像從遙遠的過去而來。

  風塵仆仆，載滿歲月的痕跡。

  “這……”

  “好強的壓迫！”

  天下寰宇，如同千軍萬馬掠陣而來。

  這一劍，尚未臨近李弘烈，倒是先將這天地一劈為二。

  “當年老子就是用這柄大涼龍雀，橫壓了一個時代。”

  陳長生站在原地，袖袍甩動，烈烈大劍，急速斬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