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那靈魂看著莊妍，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步挨了過來。

  來到車邊，又沉吟良久，深吸了一口氣，鑽進到了車裏。整個過程，依舊沒開車門。

  “你在這裏，多久了？”

  莊妍沒動，靜靜地等了一會兒，才說話。

  “昨天剛到這裏。我不知道能去哪裏，也不知道要做什麽。我隻覺得，這裏離我不遠。”

  “離你不遠？”莊妍不解。

  “我的身體……我這麽飄著，已經很多年了。曾聽人說，想要找到歸宿，必須要回到自己的身體裏。於是，我一路這麽走著，想找到自己的身體，不知為什麽，就來到這裏。”

  “那你的怨念呢我的意思是你的怨念來自哪裏？”莊妍知道，靈魂不必找到自己的身體，也能回到靈界，但是她不想先點破她。

  “怨念？”女子沉思了一會兒，“我就是在找我的怨念。我不知道我為什麽還在這裏，我聽說，人死之後的靈魂，兩三年就消失了。但是，我卻”

  它繼續沉思，回憶著自己的年代。

  “你大概飄了五六百年，或者，尋找答案，就是你還能留在世間的緣由。”

  “也許吧！我還聽說，若是能找個替死鬼，借助他的身體，也能回到靈界。但是，他的靈魂，則會留在世間，四處飄蕩。”

  莊妍笑了笑，“都是道聽途說之言，不可信。”

  女子見莊妍態度和藹，也沒什麽逼迫行為，更沒像先前那樣，一言不合就動起手來。漸漸的打開了話匣。

  根據它提供的年號，莊妍推測到了明朝，果然和靈體的顏色推測的吻合。但是，它自己的名字，卻無論如何也無法回憶起來。

  死亡的過程，它卻在莊妍的引導下，漸漸有了些回憶。

  它依稀有些印象，當年正值花季，一駕馬車忽然停到了正走在郊外趕路的它。車裏下來幾個強人，不由分說便把它擄上了車。一路揚言，要讓帶它去做他們的壓寨夫人。它寧死不從，在車裏拚命折騰。

  幾個山賊怕動靜太大，驚動了官道上的其他人，便把它打暈了。馬車也被他們趕離了官道，上了山。繞到山路時，速度慢了下來，它醒來時，發現山賊都在車裏打盹。趁他們疏忽，它不顧自己被反綁的雙手，奮力從車裏掙了出來。

  不過，時運不濟，跳下車的時候，剛好行駛到了崖邊。它也就順著山坡，滾下了山崖。

  說完死亡的經過，女子又回憶起那天的情形。

  它醒來之後發現，自己不知怎麽回到的山腰。站在路邊，依稀辨明了方向，順著路一路尋著回到了家裏。但是，家裏的人都看不見它，並且，大家都在焦急的尋找著它。

  雖然人在家裏，但它卻做不了任何事，就這麽奇怪的在家裏坐了一整天，什麽事也做不了，家人也對它視而不見。

  就這麽不眠不休的呆了幾天，每天就隻看著家人輪番外出尋找自己。

  幾天後，它實在呆不住了，它想四處走走。

  但是剛出屋子，太陽的傷害讓它明白，自己已經死了。

  它開始怨恨那馬車裏的山賊，希望找到那波人，即使做不了什麽，也要一直這麽跟著他們，直到自己找到對付山賊的方法。

  夜幕降臨，抱著怨念，它離開了家。

  或許是年紀尚小，不辯方向。又或者，是山賊擄了它，換了個方向逃竄。總之，它無法再找到山賊的駐地和自己摔下山崖的地方。

  它在山上順著路，就這麽飄了幾年，一直沒能找到山賊的去向。

  而它，也離家越來越遠。

  現在，隻要看見山路，無論高速還是普通道路，太陽下山後，它喜歡在路邊慢慢走著。它希望，還能再遇到強人，把它擄上車，然後，把他們當做當年害死它的人。

  很奇怪，它心裏這麽想著，沒過幾年，竟能幻成實體，每天傍晚時分，在路邊行走，並能收放自如。

  這能力讓莊妍吃了一驚，一般情況，沒有百年道行的靈魂，很難學會這個能力。況且，它還屬於無師自通的那種。

  幾百年了，白天它找地方躲藏，傍晚 ，它出來行走。時間久了，養成了習慣，這習慣，也讓它能力漸長。

  “這麽些年，你遇到過強人嗎？”莊妍沒想到，它還有些一根筋。她想了解一下，之前它有沒有害過什麽人。

  女子又陷入回憶中，露出艱難的表情。

  莊妍看到，白如霜他們，已經回到路旁的樹背後藏著。始祖應該也在，因為她看到樹背後有四個靈影。

  她瞟了一眼車上的時鍾，已過了十二點。

  這時候，靈魂的能力最強，但隻要他們幾個回來了，就沒什麽問題。即使自己不能瞬間製服它，自保等著他們前來支援，那是綽綽有餘。

  終於，靈魂說出幾百年來，它遇到的車和人還真不少。但真正要打它主意的，僅僅隻有一波。其餘的大多數，不是想送它回家，就是留下一些幹糧，讓它自祈多福。

  那次遇到強人的時間，大概也近百年了，世間也是戰火紛飛民不聊生。依舊是一夥占山為王的強人，想要擄它上山。那個山寨，一共五六十人，當晚，幾乎全被灌醉，然後被官軍剿滅。

  “你沒直接動手？”莊妍問。

  “沒有，我隻是勸他們喝酒，趁亂幻回靈體進城。進城後，我又幻成實體，向官兵通報，並領他們上山。第二天一早，那山寨裏的人還在找我時，就被官軍團團圍住。”

  莊妍暗舒了口氣，開始，她還以為這靈魂會背著很多條人命，現在看來，它竟然有著警惡懲奸的想法。想到這裏，她不免有了收留之心。它和瑤很像，都是忘了自己名字和年代的靈魂，她們倆的道行，也很接近，或許還會有些共同語言。

  要送它走，也沒什麽問題，天罡鏡一收，時間一到，自然能去靈界。

  “謝謝你，你讓我想起很多事。”

  沒想到，莊妍什麽也沒做，靈魂滿懷感激的朝莊妍點頭致謝。

  “不用客氣，現在什麽打算？想回去，我可以送你離開。想留下，可以到我觀裏住些日子，或許，那裏有你喜歡的朋友。”

  “朋友？”

  靈魂疑惑的看著莊妍。幾百年來，它就這麽循著依山而建的山路行走，偶爾穿過城鎮村落，也會遇見幾個靈魂。但大多都防備著自己，或者被自己防備著。很難遇到還能說上幾句話的靈魂。

  聽莊妍說可能有朋友，不免向往起來，看著前方，“方便嗎？”

  “隻要你願意，我都方便。稍等我一會兒。”

  說完，莊嚴下車，到路邊樹後，招呼幾個靈魂進了腳環。始祖，則附到了莊妍的衣領上。

  回到車裏，莊妍讓女子先躲進手環裏。

  女子沒有嚐試過，始祖便用心思告訴莊妍，又讓她轉述教會女子。

  很快，女子掌握了方法，進了莊妍手環的戒麵裏。

  道行高了，即使不會的東西，也是一點即破，很快就能掌握。莊妍開上車，往道觀駛去。

  路上，靈魂情緒穩定，問莊妍為什麽不讓它坐在她的旁邊？莊妍告訴它，這世上，天師很多，明目張膽的顯露在外，很容易被其他天師誤認為是鬼修。所以，為了減少不必要的麻煩，隻能盡量低調一些。

  接著，莊妍又介紹了有關文武天師的說法。

  說著話，莊妍的車到了。

  “這觀裏還有其他人嗎？”莊妍停好車向道觀走去時，靈魂出聲問道。

  “沒了，就我一個。”莊妍說著話，卻看到鎖著門的道觀裏，有個紅色身影正在裏邊活動，動作可疑行蹤鬼祟。

  “要是有人，你別現形，我來對付他。”莊妍小聲和它說道。

  “好的，我覺得裏邊有個人，我能感應得到。你小心點。”

  莊妍沒想到，還沒聊一個小時的靈魂，開始擔憂起她的安慰。

  實際上，女子幾百年的委屈沒人傾訴，今晚和莊妍相處不長的時間，盡情的傾訴了幾百年來心中的鬱結，讓它的心裏無比舒爽。它已把莊妍當做知己，甚至到了絕對信任的地步。

  莊妍沒再做聲，故意把腳步聲弄得響一點，來到門口，掏出鑰匙開門。

  腳步聲一響，裏邊的人影迅速找地方躲藏。

  道觀院子很小，那人藏無可藏，隻得穿過主殿，躲去了主殿和後門之間的空處。

  一切，盡在莊妍的掌握之中。進了門，她沒開燈，把大門拴上，徑直走向客房。

  “他躲在右邊，你要不要報官？”

  莊妍沒理它，進了客房把門關上，小聲說：“我知道，但你現在別說話。如果他是天師，那也能聽到你說話。”

  “你也能看見黑…”

  女子的聲音跟著小了下來，就像想起什麽似的，戛然而止。

  莊妍摘下墨鏡露出眼罩，“大多時候，我基本是閉著眼睛走路開車。所以，這些都逃不過我的眼睛。”

  靈魂沒再回應莊妍，它想起了莊妍的提醒。

  莊妍想在房間裏找到一把合適的防身武器，但是沒有。平時自己也從未沒想過會和人動手，更沒想過，會有人趁著半夜摸來道觀裏邊。

  現在，還不知道那人的意圖，也不清楚那人的實力。或者，隻是想來這裏撈點好處的無業遊民？

  沒有武器，莊妍隻好重新走出房間，往主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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