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忙起身來到門口，擋住男子進到裏邊的通道，“道友，不知可否借一步說話。”這同行我沒見過，但看到他劍指突出的真氣，我確認他是個天師，隻是出來匆忙，沒帶桃木劍而已。

  男子一愣，看我一眼問道：“怎麽，你是鬼修？”

  “不，我也是個天師，但它們是我朋友，望道友高抬貴手，放過它們。”剛說道這裏，我暗叫一聲不好，男子身後不遠處，一群曾在起東南山共事的同行和幾個沒見過的同行，正往男子和我的方向過來。其中一人看到我，抬起手和我打起招呼來。

  “這不小楊嗎？怎麽？病都好了…”是黎戈，上次一別，他說過找到救我的方法，就回來救我。

  這個節骨眼上遇見他們，對我來說不是什麽好事。

  “嗯？”麵前的男天師疑惑的回頭掃了一眼，“自己人？”

  “是啊道友，我是個文天師，這裏麵的靈魂遇到困難，我正準備幫她。”我的聲音很小，確保不會驚擾到旁人。

  “大哥哥再見！”

  這時，女孩已提著自己的菜湯和一份素菜，從餐館裏出來，往家的方向去了。

  我沒管道友疑惑的神情，轉身回到裏邊。

  “章泉，我是很想幫你，但我也力不從心。不如你跟我出來，我看看道友們有沒有其他辦法可以幫到你們。”我沒管餐館裏錯愕的看著我的食客和服務員，示意瑤鑽回我胸前的玉墜，又退到門口。

  要知道，靈魂想要從這裏逃掉，隻會增加她魂飛魄散的概率。我堅定的看著她，表示我可以負責她的安全。

  章泉諾諾的來到門口，引發了餐館前麵一群人的轟動。“呔！站在那裏別動。”“看老夫收你。”各種口號響了起來，不是天師，看不到靈魂的普通人，紛紛站起身子，準備離開座位想走，以為是臨城精神病院的牆塌了，跑來一群奇葩。

  我忙招呼大家先去一邊，讓他們等我一會兒，帶著章泉回到餐館把賬結了，又帶著章泉回到同行們圍成的半圓中間。

  原來的七個都在，又添了幾個不認識的同行，不過，他們都已放下戒備，等我開始。

  “各位道友，雖然大家都是天師，但天師也有文武之分。這靈魂，也是我來這裏吃飯無意碰到，其實她沒有惡意，隻想幫助自己的女兒而已。大家何必為了自己的功德，不分青紅皂白就把她斬殺了呢？”

  “什麽事你到是說啊！別轉彎抹角的。”趙叔雖說年紀不小，但性子一樣那麽急。

  這時，杜佳樂和張姐也來到附近，見天師們圍著我，便站在一旁，看我們什麽事。

  “剛才我在餐館裏，見到個十來歲小女孩，來餐館就要了兩個簡單素菜。穿著也很破舊，我想幫她，但她父親教她，不能隨意帶陌生人回去。然後我看見了她，你們還是是讓她自己說吧。”

  章泉跪在了眾天師麵前，一邊磕頭，一邊乞求：“求求各位大師，幫幫我女兒吧！我願意今世做牛做馬報答你們。”

  這頭一磕，幾個同行反倒不好意思了，忙表示讓章泉先說什麽情況。

  我則趁此機會，悄悄說服杜佳樂和張姐，用眼淚幫她倆開了眼。

  章泉在一群天師麵前重複了一遍她的遭遇，她現在就想找個好心人，把她的女兒撫養成人。她進入過丈夫的夢境，說了她的想法，丈夫自然答應，還說等女兒有了依靠，便來陰間找她。

  問題雖說不大，但對一群窮得叮當響的天師來說，這卻成了極大的問題。他們可以拿出些錢，支援一下父女二人，但也僅僅一人幾百而已。這無疑隻能有個短期效果，章泉希望的女兒正常讀書上學，將來找到合適的工作和如意郎君，僅憑這些人的捐贈，是萬萬不能實現的。當然，開始之前，我給杜佳樂和張姐開眼，也是希望能把她倆也拖下水來。。

  果然，同行們聽完章泉的講述，都默不作聲在身上摸了起來。

  左華帶了個頭，來到我身邊，抓起我的左手，拍了兩百塊錢上來。

  “幫我交給柳慧，哥也隻能幫這麽多了。”說完，拍了拍我的肩膀，自己回了酒店。

  接二連三上來的同行，都重複著同樣的動作，有拍一百的，有拍三百的。總之，同行散盡，就剩我、杜佳樂和張姐時，我手裏有了兩千多塊。

  “大姐，要不你帶我們去你家看看，這些錢，雖說沒多少作用，但也能改善一下孩子的生活。”杜佳樂和張姐也表示同意，並願意一起跟著去看看。

  章泉聽罷，又給我們三人認真磕了個頭。

  趁著張姐和杜佳樂天眼效果還在，我們跟著章泉去了她家。就在剛才餐館旁邊的一條小巷，一個老舊工廠小區。這裏是社區出麵，城市管理處出資，幫他們租下的一套兩室一廳的老房子。房子很舊，她家在頂層四樓，沒有電梯，房子的隔熱也差一些，雖說現在夜幕已經降臨，但樓道裏被太陽照射的餘熱，依然揮之不去。

  我心情沉重的敲了敲門，站在門口，把張姐讓到了前麵，我覺著她的形象，更像社區常給他們送溫暖的工作人員。

  門開了一個縫，女孩瞪著一隻大眼，從門縫裏打量我們。

  “你們找誰？”

  “請問柳修鴻是住這裏嗎？我們給他送些捐款。”張姐和藹的和女孩說道，很像愛心人士的語氣。

  女孩取下門後的防盜鏈，開門讓我們進去。

  進到家裏，貧窮的感覺鋪麵而來，一個層板製作的，像上個世紀流行款式的矮櫃放在房子中間，這是房間裏唯一的家具。三個白色，大約十升容量的白色塑料方桶放在地上，應該是女孩和父親平時的凳子。矮櫃上，放著一摞四年級的書和練習本，練習本上工整的寫著女孩的名字，但已薄薄的積了一層灰。客廳最裏邊，一架用磚頭搭起床板組成的床擺在窗邊，柳修鴻半躺在上麵，有些發黃的白被窩蓋著下身，手裏捧著小鍋，半側身子看著我們。

  女孩把地上的白色塑料桶理到一邊，給我們讓出通道。

  “柳先生，我們收到一群人給你們的捐贈，想來看看實際情況，打擾了。”張姐和藹的向柳修鴻說道。

  “哦！謝謝啊。”柳修鴻忙把小鍋放在窗台邊緣，便要掀開被窩下床。

  “不用，不用，我們看看就走。這是剛才我們募集到的善款，您先收下。還有什麽困難，你跟我們說說。”張姐說完，轉身從我手裏拿過兩千多塊錢，遞了過去。

  柳修鴻雙手顫抖，接過錢，嘴裏哆嗦著說道：“謝謝，謝謝……”

  這場麵，我特別不擅長，我悄悄叫上女孩，來到房間外麵。

  “你叫柳慧？”我問道。

  “嗯！”

  “現在我們不算陌生人了吧！”

  柳慧不知道怎麽回答，雙手搓著前麵的衣角，低頭不語。

  “哥哥雖然也不是有錢人，不過生活上比你們好很多，這些錢，是哥哥給你的。以後你再去買菜，記得給爸爸加個肉。”

  “不用不用。”女孩扭捏著拒絕我手裏的八百塊錢，繼續說道：“那家老板很好，每次的菜湯裏，都會給我們加兩塊肉。”

  看來世上的好人很多，餐館老板不動聲色的幫助，又感動了我。

  “那你先收好，遇到什麽緊急狀況，也好有個準備。”我還是堅持把我身上的八百塊掙錢，塞給了她。

  “謝謝哥哥，可是這錢……這錢我還不了。”說完，她無奈的看了看家裏。

  “我知道，不用你還，我想知道你現在最想要什麽？”

  “我隻想爸爸盡快好起來。但是，醫生說……”

  我靜靜的聽著，柳修鴻的狀態，應該不會出現什麽奇跡。大致病情好像是那種什麽肌肉萎縮症，就像那個誰，全世界都出名的物理學家，總之就是身體機能隻會越來越糟，最後結果就是全身癱瘓，現在並沒有能治愈這疾病的方法和藥物。

  張姐和杜佳樂出門，我們告別女孩，準備回酒店。

  章泉追了出來，又認真的感謝了一次，完了問我她現在還能做什麽。

  “你放心不下家人，這我能理解，但是長期留在世間，也不是什麽好辦法。我想送你回靈界，你願意嗎？”

  章泉回頭看了幾次房子，下不了決心。

  “你放心去吧，我們會向管理處通報，希望他們能通過官方聯係相關部門，給予你們最大的幫助。如果可能，我們可以通過官方，讓女孩重新回到學校，隻是……成年之前，她可能會去福利院……就看你丈夫願不願意了。”

  “那我今晚和他說，大師，您能等我一晚嗎？”章泉又看向我。

  我點點頭，又搖頭說道：“不能一晚，明天我有正事要做，如果今晚不把你送走，明天你可能找不到我。一會兒如果你說完了，明早天亮以前，到臨城酒店五零六房間找我，我可以送你去靈界，進入正常輪回。但要小心，剛才的那些同行，都住在我隔壁，別被他們撞見……

  “世間雖好，也有你放不下的東西，但人死不能複生，希望你能知道。”我看她還在猶豫，便補了一句。

  “謝謝大師，我會來找你的。”章泉說完，自己轉身回了房。

  章泉後麵的話，張姐和杜佳樂都沒聽到，因為藥水的時間，已經過來。我們返回酒店的路上，二人便計劃好了如何向管理處反應，希望通過官方溝通，幫助這一家人。這樣一來，其實無論效果如何，對他們家來說，都是最好的處理方式。

  我忽然自己有些感慨，看著燈火琉璃的城市裏邊，像他們這樣的家庭，還有多少。我不敢繼續去想，也沒有能力繼續去想。我又忽然覺得，莊妍的記者工作，也許比她成一個好天師，更加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