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傅德順和藹的笑容裏，我看到了恐懼和算計，是他的恐懼和對我的算計，也許我知道的太多了。

  傅德順來到我身邊，單手摟住我的肩膀，把我向屋內引去。

  “大師，我雖說經商過程中，有些事做得不太厚道。你該知道的，商人嘛！不為了賺錢還叫商人嗎？其實很多時候，我也不想這樣。但是有的人，就是把我們前期的投入看做理所應當，輪到他們的時候又坐地起價。唉……你說誰不想好好做個商人，但是誰又能知道，做個本分的商人，是有多難。”

  “哦！”我不知道怎麽回答，隨口附和，等著下文。

  “有些人啊！就是不識好歹。大師，跟你說實話吧！我想把你留在身邊，不知道您的價碼多少？放心，您先開個價，我不喜歡強人所難。”

  “謝傅老板厚愛，不過我雲遊野鶴慣了，不習慣受人約束。”

  “我懂，我懂！人各有誌，我不強求。”老板並不惱，依然笑容可掬的把我引到桌前，分別坐下。

  “我認為......世間的東西，都有它存在的價值，人也一樣，都有對應自己內心的價值。我認為！隻要雙方認可，即可達成默契。這樣......您開個價，具體怎麽做？做什麽？我們再商議。”

  ‘這是想拉攏我啊！’

  不過始祖不在，他在我剛進屋時，就去四處查看哪裏在做著對我不利的事。瑤還沒達到和我心境合一的境地，所以聽不到我的心聲。

  “實在對不起，驅邪隻是個人職責，我並不想歸於何人麾下，錢這東西，多了徒增煩惱，我也是夠用即可。”

  “給公子點個讚！”瑤不知怎滴，忽然插了一句。

  “好好好！人各有誌，既然大師不屑凡塵俗事，那也隨緣。不如我們喝一杯？”

  傅德順看似征求我的意見，實則已抬手示意手下，把酒端了過來。

  “可惜今晚有事，不然我到可以陪老板喝兩杯。”這酒，打死我我也不敢喝啊！這糟天殺的始祖，半天沒回來。

  又和傅德順客氣了一會兒，到了晚上九點，我沒喝他的紅酒。

  “好了老板，我想開始工作了，要不你也早休息，睡不著可以先想想怎麽和那些怨魂說。”

  不過我相信他能睡著，長時間的黑白顛倒的作息方式，一定讓他苦不堪言。今天我在他家裏，一切又和他說得這麽透，應該能安心睡去。

  “好的大師！您忙您的。”

  一樓的怨魂，坐在走廊的窗上，兩腿一蕩一蕩的，好像沒她什麽事似的。我本想先和她聊聊，但一樓人很多，都是老板安排來值夜，陪他聊天打屁的手下。我這麽突兀的和空氣聊天，也許會被認為我在做戲。

  我來到二樓，很靜。

  小區的位置很偏，這幢別墅在小區更偏僻的位置，一麵的窗外，便是漆黑的樹林，沒一絲聲音。房子裏光線很暗，是我讓他們這麽做的，晚上盡量少開些燈，讓躲在暗處的靈魂，也能出來透氣。下午從我房間窗口出去的怨魂，還沒回來，我來到儲物間。

  雖說裏麵隻是個靈魂，但我還是敲了敲門，“我進來了。”

  擰開把手，那看起來十七八歲的‘男孩’一臉迷惑的站在窗邊看我。

  “

  你好，我是天師，可以送你回靈界，你願意嗎？”我關上門，看著他說道。

  “你看得見我？”男孩更加迷茫了。

  “我說過，我是天師，你想說說自己的故事嗎？或者隻是迷了路不知道去哪兒？”

  “我不知道！”男孩蹲了下來。

  看靈體的顯示強度和怨氣的濃度，我覺著他應該在一年左右。怨氣幾乎沒有，靈體腳部的影像幾乎快要不見。

  “說說你知道的吧！沒事，我們還有時間。”

  我並沒有任何催促的意思，今夜，注定不會平靜。

  大約三十分鍾，男孩說完了，他就是一個收錢幫忙跑腿的，騎著電瓶車從欣興過來。說完了口信，便被熱情的留下吃飯，然後……就這樣死了。後來說道，自己的屍體被埋在了上山的路上一個山窪裏，他在那裏不知所措的徘徊了半個月，最終找回了這裏。

  又一個成功避開鬼差的意外靈魂。

  我詳細詢問了屍體的埋藏地點，又問他有沒有什麽願望，他隻是搖頭，隻想回家，老家卻在千裏之外。問了名字生辰，我又問他是否記得家裏某人的聯係方式，我可以說服人打一筆款給他們。

  男孩一一說了，有些可憐的抬頭看我，“我就得這麽走嗎？”

  “是的。”我一邊記錄信息，一邊繼續說道：“如果我不送你回去，最多不過一年，你會自然消散，從此不再留下任何痕跡。如果現在過去，走完程序後，靈界自然會按規矩安排你。”

  “那請大師安排。”男孩跪在地上向我請求。

  送走男孩，我在小本上記下：聯係家人，匯款十萬，附上了他姐姐的電話號碼。

  我沒幫他多要，傅老板雖說是黑商不缺錢，但數額大了估計會翻臉，樓下幾個怨魂是他親耳聽到，並當麵辦理，自然不會賴賬。

  來到三樓，怨魂正有些急躁的來回踱步，像在等我。

  “別轉了，我來啦。”

  那怨魂停住身形…轉身…衝我跪下。

  “大師，你這麽厲害，幫幫我吧！我要將功折罪，我不想受罪，也不想就這麽消失……”

  “這自然沒問題，不過隻能減輕處罰，你可願意？”

  怨魂低頭想了想，最終還是點了點頭，小聲應道：“我願意。”

  “很好，我先去把你害死的靈魂送走，你能先告訴我，你殺她的動機嗎？”大姐還有怨念，短時間內並不會消失，多留一段時間，也許還能幫她減少些罪孽。

  “我……”怨魂欲言又止。

  “怕什麽？又不是法庭，到了靈界，零口供量刑。臨走前的懺悔和善舉越多，量刑越輕……白天，我送走的靈魂裏，很多都是被傅老板逼上絕路的，我想找機會把他送到他該去的地方，留著他在世間受罪。不過都是靈魂提供的信息，並沒什麽實際用途，你能幫我想些辦法嗎？找到他的真憑實據，交給警方，讓法律來製裁他。”

  怨魂叫李蘭，是傅老板的結發妻，一直致力於老公的小三攻防戰中。生前不是在捉奸，就是在捉奸的路上，這種情況，持續了六、七年。終於，李蘭忍不住了，看到老傅周圍出現年輕貌美的女孩，便悄悄安排手下，找個沒人的地方堵下來一頓恐嚇嚇走。直到去年，老傅請了一個

  私人助理，雖然都在李蘭的掌控之下，但長期的提心吊膽讓她喪失了理智，她讓兩個心腹把梁雨燕關到了樓上。過了段時間，她也知道這不是辦法，老傅公司周邊，到處是尋找梁雨燕的家屬。便在飲食裏下了毒，毒死後安排心腹，把實體悄悄運到外邊火化了。

  我點頭，大概就這樣了，我真不理解竟真有這樣的人，為了自己的一點私利，竟做出如此喪盡天良的事來。

  “你呢？怎麽死的。”

  “被老傅勒死的。”李蘭拉下翻起的領口，脖頸處一條極細的勒痕從前往後延伸，很細，但很清晰。

  ‘對自己的結發妻下如此狠手，我更是無語了。’

  “你知道原因嗎？”

  李蘭繼續，她不斷的數落老傅，當年如何靠著自己娘家的支持，才一步一步有了今天，並要求老傅做出各種不再親近其他女人的承諾。據她自己分析，可能是她曾放出狠話，要去舉報老傅，大不了夫妻倆人一起坐牢，老傅才暗下狠手，親手勒死了自己。

  “你會去幹擾他的夢境嗎？我是說在他的夢境裏嚇他。”

  “不去，我每次下到一樓，都有好多美女靈魂，在那裏幹擾他的夢境。她們人多，我又不喜歡湊熱鬧。”

  “好吧，我先去幫你送走梁雨燕，你有什麽話想對她說嗎？”

  “對不起，全怪我。她死了以後，我才知道她就要結婚了，我很後悔，但我無法挽回什麽。”

  ‘誰不是這樣呢？做的時候不考慮後果，完事了才想起自己的不是......’

  我點點頭，上了四樓。

  梁雨燕就在樓道飄動，不時哼出幾句小調，一副無憂無慮的樣子。看到我來，停下了小曲，雙手後背，不好意思的看著我。

  “沒事，難得你這麽樂天派。我來送你走，想問問你，對世間還有什麽懷念的嗎？”

  梁雨燕低頭，小聲道：“說沒有，那是假的......”

  “說說吧！能力範圍內，我盡力。”我忽然覺得她生前是個好女孩，無怨，無求，隻細心享受自己的工作和生活。

  “我想和趙曉強告別，想讓家人更幸福一點，希望他們可以早點忘了我。”梁雨燕抬頭，雙手互相十指交叉抱住，頂在下巴那裏，就像和耶穌祈禱的樣子。

  “記得誰的電話嗎？我可以幫你轉告他們。如果能說服老板，我想我可以讓老板給他們打一筆錢。”

  沒想到，梁雨燕輕輕搖頭。

  “算了，他們可能剛從失去我的悲痛中緩過來，我不想再勾起他們的回憶。大師，您就送我走吧！”

  這覺悟，我聽著都想落淚。

  瑤在玉墜裏已經泣不成聲，“太感動了，我想靜靜地哭一會兒。”

  “是哪個姐姐？”梁雨燕並沒見到瑤。

  “沒事，我的一個朋友。”我已記錄好了梁雨燕的生辰名字，又加了些自己對她態度的肯定，希望靈界能善待她。

  開了門，梁雨燕緩緩走了進去，進去前沒忘回身揮手，和我作別。

  紙條燃盡，我關了大慈之門。

  差距好大，對我來說，梁雨燕和傅老板，一個是人間天使，一個是萬界魔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