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挽傾一直緊緊拉著甘草的手，醒來時的緊張和茫然，似乎在這一刻才徹底消失。

  主仆二人在院子裏聊了很多，都是過去的事，大多都是從前在左相府的時光。

  聊過之後，顧挽傾緊繃的神經放鬆不少，“對了，甘草，我想問你個事兒，你能不能……暫時替我保密？”

  甘草想也沒想就點頭，“小姐想問什麽？”

  顧挽傾頓了頓，遲疑開口：“你知不知道，淩……淩齊燁被葬在了何處？”

  當年淩齊燁和皇後因造反的罪名，屍首被淩正楓掛在宮牆外，之後被宮人取下，不知扔到何處。

  當時因為自己的仇已經報了，顧挽傾並沒有關注過之後的事兒，自然也不知道他和皇後的屍體被扔到哪兒去了。

  甘草疑惑，“小姐問這個做什麽？”

  顧挽傾神色微動，“我在重河遇到了顧雅兒，她也終於死了，我就忽然想到了淩齊燁，所以好奇問問。”

  她歎了口氣，“說到底，顧雅兒和他也曾是夫妻，就算他們之間有再多的仇恨，如今成了一抔黃土，也該葬在一起。”

  甘草覺得她的話有些奇怪，但並未多想。

  隻是她的表情卻有些糾結，“小姐，顧雅兒的屍體已經……已經被王爺扔去喂了野狗，怕是根本找不回來了。”

  顧挽傾詫異，“連白骨都沒了嗎？”

  甘草搖頭，“當初小姐出世，王爺差點讓整個客棧的人陪葬，怎麽可能放過顧雅兒這個罪魁禍首！”

  顧挽傾手臂一抖。

  顧雅兒犯下的錯確實足以挫骨揚灰，可那畢竟曾是她最信任、最親近的大姐姐。

  甘草似乎察覺到她的情緒，“小姐，你怎麽了？”

  顧挽傾回過神來，正要搖頭，甘草就恍然大悟道：“小姐也覺得這樣太便宜那個顧雅兒了吧！”

  顧挽傾臉色一僵，隻是天色太晚，甘草並沒有發現罷了。

  她還在義憤填膺的說道：“她做了這麽多惡事，還沒做出什麽償還就死了，簡直太便宜她了！”

  顧挽傾直直的看著她，聲音漸漸低下來：“甘草，我記得以前你連隻雞都不敢殺的。”

  甘草以為她是在調侃自己，笑道：“小姐，不是你說的，善良不是愚善，是非應在心中有杆秤嗎？”

  顧挽傾目光一閃，“是啊……我隻是忽然想起從前的你，心裏有些感慨罷了。”

  她岔開了話題，“時間不早了，你趕緊去休息吧。這段時間你照顧我，自己也沒休息好，我看著都心疼。”

  甘草不疑有他，也確實感覺有些累了。

  “那小姐你也早點休息，你的傷還沒好，可別累著自己，留下什麽後遺症。”

  顧挽傾點頭，推著她出了院子，“我知道，你趕緊去吧！”

  甘草本想親眼看到她休息了才走的，但被這麽推著，也沒多留。

  院子裏很快就隻剩下顧挽傾一人，她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心裏也越發難受。

  她不知道的是，她的一切行為，都被不遠處的一雙眼睛全看在眼裏。

  這一夜，顧挽傾在院子裏呆坐了一晚上，腦子裏思緒萬千，誰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麽。

  第二日一早，淩倉宸就去了書房忙，這段時間積壓下來的公務，他全都讓衛時搬了過來。

  衛時看到他這樣子還很震驚，“王爺，您不去看看王妃嗎？”

  王妃昨日才醒過來，以王爺的性子，至少一個月都不會離開王妃身邊的。

  淩倉宸握著毛筆的手一頓，抬頭看著他，微微蹙眉，“王妃身子不適嗎？”

  “沒有。”衛時連連搖頭，“屬下隻是覺得王妃大病初愈，正是需要有人陪的時候。”

  若是從前，衛時定然是不會如此多管閑事，更不會跟淩倉宸說這樣的話。

  淩倉宸也明白這一點，疑惑的看著他，“你怎麽突然這麽說了？”

  衛時遲疑了一下，還是開口說道：“昨晚我見到甘草，聽她說……王妃忽然在問淩齊燁的事。”

  雖然衛時心裏很清楚，王妃是不可能對淩齊燁還報有什麽幻想的。

  可如今突然提起那個人，衛時怎麽可能不感覺奇怪。

  淩倉宸沒有說話，握著筆的手也一直沒有動靜，深邃的眼眸一片沉寂，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良久，他終於輕聲開口：“把淩齊燁的位置告訴甘草，讓甘草透露給王妃。”

  當年淩正楓雖然明令禁止任何人給淩齊燁和皇後收屍，但皇後到底是趙家的人。

  趙氏身為太後，又是淩正楓的母後，自然做得了這忤逆聖意之事，讓人給兩人收了屍。

  淩正楓自然知道，但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

  衛時對他的命令很是震驚，可見他低頭處理公務的樣子，顯然是不想多說。

  他連忙低下頭來，也不敢再多問。

  衛時是淩倉宸身邊最得力的助手，有時即便不能明白王爺心中的具體打算，也知道自己應該怎麽做。

  他把淩齊燁的消息透露給了甘草，甘草又無意在顧挽傾麵前提了兩句。

  顧挽傾聽到消息後並沒有什麽反應，依舊安安靜靜的呆在倉隱院養傷。

  這幾天，淩倉宸一直在書房忙著處理公務，每天回來時，顧挽傾就已經睡下了。

  兩人雖在同一屋簷下生活，但最近幾天基本就沒見過麵。

  直到這天，顧挽傾身上的傷已經好了七八分，能下地行走了，便讓甘草去給自己準備點東西。

  聽到她的吩咐，甘草一驚，“王妃，你準備這些東西幹什麽？”

  顧挽傾眼眸低垂，“我……我想去看看淩齊燁。”

  甘草微愣，雖然心裏已經猜到這個答案，但還是不敢相信。

  她敢確定王妃心裏絕對早就沒那個人了，可為何偏偏要在這個時候去看他？

  甘草忽然有些看不懂麵前的人，“這……要不咱們和王爺說一下？”

  “不用了。”顧挽傾說道，“我已經問過王爺，他讓我自己安排。”

  甘草並未多疑，“既然王爺都這麽說了，我這就去準備。”

  見她終於離開，顧挽傾微不可察的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