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雅兒垂在身側的手微微捏緊，但因為有身體擋著，拉雅根本就沒有看到。

  顧雅兒輕聲笑了一下，“拉雅公主應該知道，鬼毒王李肖旭是死在我的手上，我這一身毒術也是傳自於他。你覺得，我會解不了顧挽傾的毒？”

  拉雅沒有說話，似乎是在考慮她的話究竟有幾分可信。

  顧雅兒也沒有說別的，直接拿出一顆藥，“拉雅公主若是信不過，試一試不就知道了？”

  拉雅看著她手上的藥丸，神色微動，“這個能解本公主身上的毒？”

  “自然是不能的。”顧雅兒直接承認，“公主身上的毒具體是什麽我也不能確定，所以必須要好好研究一下，但這個，卻可以讓公主少受點苦。”

  她雖然不知道拉雅身上的毒究竟是什麽，但從剛才在客棧門口看到的情景，也可以推測出拉雅因為這毒受了不少折磨。

  不過是試一試，對拉雅來說並沒有壞處。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拉雅和她算是一種人，就算明知道冒險也會試一試。

  果然，不過片刻的猶豫之後，拉雅走上前拿過她手上的藥丸咽下。

  而後，她看著顧雅兒問道：“你想要怎麽合作？”

  顧雅兒滿意的看著這一幕，而後想到即將要對付的顧挽傾，眼底迸發出駭人的殺意。

  ……

  沒人知道這兩個女人湊在一起密謀了什麽，甚至是拉雅的親信也是在天亮之後，藥效過了才醒，而拉雅也絲毫沒有提起昨晚的事兒。

  同一天夜裏，風懷瑩和淩尋風在不遠處的另一家客棧裏，卻是失了眠。

  本該睡下的時辰，風懷瑩卻是披上外衣，到客棧後院裏坐著，呆呆的望著天上。

  淩尋風找來的時候，正好就看到這樣一幅畫麵。

  潔白的月光輕輕灑在風懷瑩臉上，平日囂張跋扈的偽裝脫下，那個本是沉熟內斂的人，此刻看上去卻像一個初生的嬰兒般幹淨。

  淩尋風一時間竟然看癡了。

  大概是他的目光太熾熱，風懷瑩下意識轉過頭來，正好與他四目相對。

  淩尋風瞬間收斂神色，抬腳走了過去，“大半夜不睡覺，來這兒賞月了？你是不是還打算賦詩一首？”

  風懷瑩給了他一個白眼，沒有理會。

  大概是這段路途中玩兒得太盡興的原因，她和淩尋風之間的試探、生疏消散了不少，也能像朋友一樣調侃聊天了。

  淩尋風也不在意，拿出一張紙條，“皇叔傳信，他們也在重河，明天就能見麵了。”

  風懷瑩點了點頭，並未多在意。

  今天見到浮殤的時候，他就說了宸王和宸王妃的行程。

  她知道浮殤和宸王妃之間有特殊的傳信渠道，並不意外。

  見她依舊呆呆的看著天上的月亮出神，淩尋風忍不住輕聲問道：“你有心事？”

  這頓時間他們本來玩兒得挺高興的，可就在今天見到浮殤，聽說馬上就能和皇叔他們碰上之後，他就敏銳的察覺到她情緒的變化。

  風懷瑩原本不想回答，可是一轉過頭看到他眼底雖然極力掩飾，但依舊泄露出來的擔憂，心中竟然有了傾訴的想法。

  “我隻是……忽然有些惆悵。”風懷瑩輕輕歎了口氣，“我原本以為這輩子身體裏都會住著一隻惡心的蠱蟲，一直留著那隻幼蟲，其實也是帶著一點希望，希望能擺脫相骨。”

  大概是開了頭，她就忍不住想說更多，“說實話，直到現在，我甚至都有種那個蠱蟲還在我身體裏的不真實感。”

  她雖然心裏一隻抱著希望能擺脫相骨，但真的成功時，又覺得特別不真實。

  淩尋風沒經曆過她的那些事，就算是知道所有的細節，也沒辦法真正的感同身受。

  一時間，兩人都沉默下來，並肩坐在那兒，一起望著天上的月亮發呆。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淩尋風以為他們這一晚就會這樣直接坐過去的時候，風懷瑩忽然開了口。

  “我母後死的時候，我就在一旁看著她被相骨折磨，從頭到尾，我都沒有過任何情緒。”

  淩尋風沒料到她會突然提起這些事，畢竟要說起來，有些事是慶昌國的皇室辛秘，而他是嶽離的皇帝。

  風懷瑩似乎並不在意，接著說道：“就連皇兄都以為，親眼見到母後的死，對我造成了打擊，但沒人知道，看到她斷氣的那一刻，我其實是高興的。”

  “從小，我母後的心思就在皇兄身上，她想讓皇兄上位，自己垂簾聽政，做慶昌背後真正的帝王。”

  “大概知道皇兄的野心就是遺傳了她，所以在一向疼愛我的皇兄給我喂下相骨的時候，我竟然一點都沒有感到意外。”

  風懷瑩的聲音很輕，輕到很多話都是由風聲傳進淩尋風耳朵裏。

  這是淩尋風第一次看到這樣的風懷瑩，他似乎都能看到那個麵對自己親生母親的死麵色平靜，麵對皇兄下蠱時麵色了然的小姑娘。

  風懷瑩忽然頓了頓，轉過頭來看著淩尋風。

  她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甚至連眼眸都如一片死水般平靜，“風家的人都是冷血的，我留下相骨幼蟲，不僅是為了有朝一日能解自己身上的蠱毒。”

  她沒有說另一個目的是什麽，但淩尋風不傻，能明白她的意思。

  相骨對風家的人而言，也是登上權力製高點最好的武器。

  淩尋風雖意外她會說出這樣的話，但轉念一想，似乎又覺得她會有這樣的選擇才是正常的。

  她畢竟生在皇室，還是風家的人，又有多少人不會做這樣的選擇呢？

  淩尋風直視著她的目光，神色坦然，“但你還是不一樣的。若你的血是冷的，又為何要同我說這些？”

  風懷瑩眼眸微閃，“大概……我是喝醉了吧！”

  淩尋風眼中多了一絲笑意，“你今日可沒喝酒。”

  風懷瑩不語，隻是抬頭看著夜空，但周身的氛圍卻輕鬆不少。

  人就是這麽奇怪的生物。

  很多秘密，明明該一輩子深藏，卻隻是忽然在某一時刻就想說出來。

  或許是忽然想到什麽，又或許是因為身邊多了的某個人。

  兩人之間的氣息似乎慢慢變得不一樣，他們都發現了，但都沒戳破，似乎很滿意這種改變。

  良久，淩尋風忽然問道：“你的那些男寵，是什麽時候開始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