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挽傾走了過去，有些不確定的開口：“你是……長昭？”

  多年未見，這變化著實有些大了。

  長昭溫和一笑，“沒想到小嬸嬸還記得我。”

  顧挽傾詫異的看著她，“你怎麽把自己弄得這麽狼狽？”

  當年送長昭離開，她就考慮到她一個嬌滴滴的公主，沒人伺候會不習慣，就派了兩個人跟著。

  後來長昭習慣了那樣的生活，她自己將那兩人遣散，顧挽傾就一直沒打聽過她的消息了。

  長昭苦笑一下，但周身的氣質卻很平和，“兩年前我就帶著安兒在封南定居了。半個月前出了趟門，聽說封南出事，就急匆匆的趕回來，狼狽了些。”

  雖然她說得風輕雲淡，但一看她這狼狽的樣子，就知道這一路沒那麽輕鬆。

  顧挽傾自然也不會多問，隻是將目光看向她牽著的小孩兒身上。

  孩子才幾歲，滿是淤泥的臉看不清具體的長相，但那雙幹淨的眼睛卻十分好看，甚至還好奇的盯著顧挽傾打量。

  不知為何，顧挽傾竟覺得他這雙眼睛似乎在那兒見過。

  長昭注意到她的目光，連忙介紹道：“這就是那個孩子，我給他取名安兒。”

  顧挽傾微愣，“這是顧……她的孩子？”

  長昭點頭，“從我這兒論起來，他還該稱你一聲奶奶呢！”

  顧挽傾：“……還是叫我姨母吧。”

  顧挽傾蹲下來，掏出手帕，動作輕柔的擦拭著孩子臉上的淤泥。

  孩子也不怕生，一雙眼睛就這麽好奇的盯著她。

  手帕並不能完全將臉上的東西擦幹淨，但也足夠看清楚他的相貌。

  長昭把孩子養得很精神，一雙眼睛幾乎完全繼承了顧雅兒，其他地方倒是沒有一點兒像的。

  顧挽傾放柔了聲音，“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李可安。”孩子的聲音還是奶奶的，聽著就讓人喜愛。

  名字的寓意很明顯，但顧挽傾好奇的是，他為何要姓李？

  無論是顧雅兒、長昭，還是當初那個駙馬，可都沒有一個姓李的。

  顧挽傾正要轉頭問長昭，李可安卻是忽然開口，“你就是我生母的妹妹嗎？”

  顧挽傾沒料到他會問出這樣話，下意識疑惑的看向長昭。

  後者抿了抿唇，“我從沒向安兒隱瞞任何事，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也知道上一輩的所有事。”

  顧挽傾很是詫異。

  就算是在現代，人們的思想也是下意識的對後輩隱瞞上一輩的恩怨，更不要說是這些人了。

  向長昭這樣的情況，她又不需要培養李可安的仇恨來報仇，不是應該隱瞞一切，給他一個平淡美好的一生嗎？

  長昭知道她心中所想，解釋道：“孩子雖小，但他有權利知道一切，而不是以愛的名義欺瞞他大半輩子。”

  顧挽傾神色一動，顯然沒想到長昭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她不由笑了，“你倒是變了很多。”

  長昭淺淺一笑，並未多言。

  李可安的目光在兩人身上來回看了看，最後開口：“姨母，我可以這樣叫你嗎？”

  顧挽傾對這孩子的乖巧很是喜愛，“你既然知道我和你生母的恩怨，那你心裏不怨我嗎？”

  她聲音很平淡，就像是單純的好奇這個問題而已。

  李可安搖搖頭，“是生母做錯了事。娘說了，每個人都必須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重情重義，但也要明事理。”

  他口中的娘，自然指的就是長昭。

  顧挽傾有些意外。

  她是真沒想到，長昭竟然會將孩子養得這麽好。

  顧挽傾將孩子抱了起來，轉頭看著長昭，“進來歇歇吧，順便那麽母子倆也換身衣服。”

  幸虧今天不是太忙，她也能閑下來陪陪他們。

  待母子二人收拾幹淨了出來，顧挽傾這才發現長昭的臉色蒼白憔悴，十分不對勁。

  “你怎麽了？”

  顧挽傾連忙將人拉到一旁坐下，伸手搭上脈搏。

  長昭也沒阻止，隻是說道：“許是這一路回來累著了，我和安兒馬不停蹄的，都沒怎麽休息好。”

  顧挽傾聽著她的話，原本緊鎖著眉頭有些擔心，而後漸漸轉變成詫異，一時間竟是沒反應過來。

  長昭看著她的表情心頭一跳，緊張的問道：“怎麽了？是不是我身體出了什麽問題？”

  顧挽傾有些猶豫，但還是開了口：“你……已經有三個月身孕了。”

  長昭一下愣在那裏，下意識抬手摸向自己的肚子，似乎對於這個意外來臨的小生命十分驚喜。

  第一個反應過來的反而是一旁的李可安，“太好了，我終於有弟弟妹妹了，爹爹知道了一定會很高興的！”

  顧挽傾詫異，而後聯想到李可安的姓，不由驚喜的看向長昭，“你成親了？”

  長昭一臉笑容的點頭，“猛哥是封南人，所以我才會帶著安兒在此定居。”

  提到那個人時，長昭的表情很幸福，足以見得那個猛哥在她心中的地位。

  顧挽傾不由被勾起了好奇心，“你們怎麽認識的？”

  長昭也沒隱瞞，慢慢將自己的故事說來：

  當年她遣散那兩人之後，就打算帶著安兒找一處鄉野之地安穩此生。

  她找到的地方有些偏遠，但勝在寧靜，更不會有人認識她。

  她就在那個村子住了下下來，但孤兒寡母的討生活哪有那麽容易。

  她本就長得不賴，一身的氣質又不是那些鄉野中人能比的。

  她雖在村子裏得了女夫子的職位，但依舊免不了有人騷擾。

  即便每次都被她擋回去了，但依舊會有擋不住的時候。

  就在兩年前，有人欲對她行不軌之事，她奮力反抗中傷了人。

  村子裏的人早就對她議論頗多，這個時候自然不會管她是不是受害者，直接將人趕了出去。

  她本想重新找個安身之所的，不曾想那個被她傷了的人不願善罷甘休，就追了出來，把他們二人買給了奴隸販子。

  她找機會帶著安兒逃了出來，被追捕的過程中掉下山崖。

  本以為會命喪於此，沒想到最後被一個叫李猛的獵戶所救。

  後來日久生情，李猛又不介意她帶著一個孩子，兩人就順理成章的成了親……

  顧挽傾沒想到這些年長昭竟然經曆了這麽多事兒，但同時心裏也很佩服她。

  一個活了兩輩子都沒離開過國都的公主，不僅要養活自己，還得養活一個孩子，其中的艱辛旁人根本無法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