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寂的動作很慢，顫顫巍巍的，似乎每一下都是他此生最後的力氣。

  他將木牌交到顧挽傾手上，“此物施主切不可離身，還願它能幫到施主。”

  最後一點天機他也泄露了，同天道的對抗能不能成，全係在顧挽傾身上。

  顧挽傾似有所感，忽然紅了眼眶，“多謝……”

  除去這兩個字，她真的不知道還能說什麽。

  她知道，圓寂幫的不是她，而是天道綁在她身上的那些人命。

  這才是真正應該受萬世敬仰的人，可惜這世上沒人會知道他做了什麽。

  似乎交代完一切，一直吊著他的那口氣也順了，圓寂渾身的活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

  “阿彌陀佛……”

  他念了一輩子佛，臨了最後一句，依舊是這四個字。

  ……

  圓寂這一生，大半輩子都是人人敬仰的得道高僧。

  但說到底，他也隻是天道手中萬千螻蟻中的一個。

  他拚上一切助顧挽傾同天道對抗，他的未來自然不再如從前那般順遂。

  他的後來，當過任人打罵的野狗，做過流浪街頭的乞丐，也有過纏綿病榻的一生……

  他做圓寂大師積下的善德，本該讓他享受十世榮華的。

  但這世間的苦楚，他都嚐過，似乎承受的比第十八層地獄的惡鬼還多。

  每當天道問他是否知錯時，他的回答都是一句“無愧，無過，無悔”。

  ……

  圓寂死了，似乎在離開國都時他就已經知道了自己的結局，提前安排好自己的一切。

  他的屍身被送回國都，卻在回去的路上遇到雷雨，被一道雷劈下，掉進河裏。

  淩倉宸派了很多人去尋找，隻有一顆舍利。

  顧挽傾讓人將舍利送回祁山寺，並寫信讓淩尋風追封其為國師，立了衣冠塚風光大葬。

  那顆舍利積攢著圓寂本該享受十世榮華富貴的善德，放在祁山寺千年之久，也給了祁山寺千年福澤。

  受福澤庇佑的人都記得圓寂的名字，心中感念，無形中給他積下善德。

  積攢千年的信仰，即便是天道想繼續扣押圓寂，也需要再三思量。

  打破自己定下的規定，天道也是要受反噬的。

  無奈之下，天道隻好放人。

  而這一切，皆是淩倉宸和顧挽傾堅持要去河底打撈，又沒有自私的將舍利扣下的原因。

  圓寂的故事無人知曉，對很多人來說，他坐化歸去，便是一切都結束了。

  ……

  因圓寂的幫助，顧挽傾算是渡過一劫，身子也沒有留下任何傷害。

  要說唯一的問題，就是因浮殤和二娘的忽然消失，蘇南和知以那邊需要好好解釋。

  因燕城內局勢未明，顧挽傾也不敢這個時候讓浮殤和二娘從燕城離開，而是問起了徐木的消息。

  雖然夢裏經過這事兒，她算是因禍得福，知道了幕後真凶是誰，但還是想找徐木確認一下，順便看看能不能得到更多的消息。

  想到當時以靈魂的形態看到的一切，顧挽傾的目光冰冷了下來。

  當初風懷城拉攏二娘，說要共謀大計的時候，她就知道風懷城的野心，卻沒想到他要的竟然是整個天下！

  她並不在乎誰是天下霸主，但如果有人往上爬是踩著她的屍骨，那就別怪她伸手把人拉下來了！

  “徐木死了。”淩倉宸的回答出乎她的意料，“被滅口的。”

  就在暗衛將人送去夜隱門的路上，被人滅了口。

  顧挽傾詫異，但也不算不能理解，以為徐木是在燕城被殺的。

  以風懷城的手段，即便知道徐木不會背叛，也絕不會允許有一絲一毫的差錯。

  她也沒說什麽，隻是問道：“有舅舅和表哥的消息了嗎？”

  “有，他們就在城外。”淩倉宸動作輕柔的給她按摩著，“昨日剛聯係上，怕他們擔心，一直沒說你的事兒。”

  聞言，顧挽傾也鬆了口氣。

  要是舅舅和表哥知道了，她又得花大功夫解釋，白讓他們擔心。

  “等舅舅和表哥回來，燕城的後續就交給他們，咱們直接去慶昌吧。”

  淩倉宸點點頭，“路上好好遊玩一下，反正咱們行蹤已經暴露，正好看看風懷城打算做什麽。”

  顧挽傾應了一聲，慵懶的靠在他身上，眉宇間有些疲倦。

  不知是不是這具身體曾脫離了她掌控的原因，她有種第一次穿越時，剛和這個身體融合的感覺。

  “對了，國都那邊最近是什麽情況？”

  雖然一直有甘草幫她盯著，但甘草消息傳來的速度始終沒有淩倉宸手下的人快。

  淩倉宸有些無奈，“傾兒，你關心的事這麽多，怎麽就不關心一下自己，關心以下我？”

  天知道這段時間他都是怎麽過來的！

  直到現在，他都覺得有些不真實，生怕麵前的人會再次陷入昏迷中。

  顧挽傾感受到他的緊張，握住他的手晃了晃，“這不是閑得無事，打發一下時間嘛！”

  淩倉宸當然不可能真的怪她，“國都有老四盯著，出不了亂子。”

  “隻是到處都在傳你刺殺皇後的事兒，如今的國都倒是跟當初淩正楓還在位時差不多亂了。”

  按理說新皇登基，最是應該保持穩定的時候，偏偏淩尋風喜歡劍走偏鋒，將國都的水越攪越渾，甚至不惜將他們倆也拉下水。

  幸虧他們倆跑得快，否則國都那些虎視眈眈的人，怕是會把他們夫妻二人盯出一個窟窿來。

  顧挽傾換了個姿勢靠在淩倉宸身上，“他打算什麽時候收網？”

  他們從始至終都沒有懷疑過淩尋風會過河拆橋，登上皇位後就對他們動手。

  這次鬧出刺殺皇後的事，隻會讓那些摸不透淩尋風的性子的人，以為他急功近利，從而放鬆警惕。

  往後淩尋風想從這些人手上收回權力，就方便很多。

  很早之前淩倉宸就表過態，他會幫淩尋風上位，但能不能守得住就看他自己的本事。

  據說這還是風懷瑩幫他想的辦法。目前來說，風懷瑩是真心在幫淩尋風的。

  “應該快了。”淩倉宸也換了個姿勢，“對了，老四把餘妙給風懷瑩了。”

  顧挽傾下意識坐起身來，詫異的看著他，“就是你之前跟我說，你專門為淩尋風的妻子培養的宮女餘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