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玥站了起來，隨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緩聲道：“那時候我和大寶哥剛走散，在快要餓死時遇到了孫媽媽，她瞧我長得水靈，就打算將我帶回倚風閣。”

  “那時候我不知道倚風閣是什麽地方，隻知道那裏能讓我吃飽穿暖，不用受凍挨餓。”

  “但在馬上要進燕城時，我親眼看到孫媽媽從兩個人販子手裏買來了幾個姑娘，才從她們那兒知道自己要去的是什麽地方。”

  “我年紀雖小，卻也清楚進了那地方代表什麽，就在當晚逃跑了。”

  “孫媽媽察覺到不對，帶著人來追，是小宋將軍救了我。”說到這兒的時候，惜玥的語氣中明顯帶著感激。

  顧挽傾默默聽著她講述當年的事，適時開口問道：“那你後來為何還是進了倚風閣。”

  提到這個，惜玥笑了笑，看上去有些淒涼，“是小宋將軍親自將我送到孫媽媽手上的。”

  “你說什麽？！”

  饒是冷靜如顧挽傾，這個時候也震驚了。

  十幾年前……

  那個時候表哥才多大，怎麽可能做得出來這樣的事情！

  “這是為何？”顧挽傾心中疑惑，“既然要將你送回來，他當初又何必多此一舉救你？”

  惜玥斂眸，神情間並沒有多大的情緒波動，平靜得就好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一樣。

  “他說，他父親不許他身邊有任何會牽絆他情緒的東西，哪怕是寵物也不行。”

  顧挽傾一時啞言。

  對那時候的惜玥來說何其殘忍，是宋琛裕給了她希望，也是宋琛裕親手將她推進火坑。

  可顧挽傾心裏十分清楚，那絕對不可能是舅舅和表哥會做出來的事！

  表哥十幾年前確實來過燕城，可沒多久就被當時的嶽離皇上淩正楓召回國都當人質了。

  就算當時救下惜玥的人真的是表哥，舅舅也不可能會做出這樣的事來。

  宋家又不是什麽家規森嚴的家族，若表哥真心喜歡，不說那個時候的惜玥還沒有進入倚風閣，就算她已經進去了，宋家看重的也隻會是人品，而非身份。

  良久，顧挽傾開口問道：“你怎麽就確定當時救你的人一定是宋琛裕？”

  天下同共同姓的人那麽多，更何況又是那麽多年前的事兒了，記錯了也不一定。

  惜玥知道她的懷疑，回答道：“因為這些年，我們從來都沒有斷過聯係。”

  顧挽傾詫異，下意識就否認了這個說法，“不可能，表……小宋將軍若心係於你，定不會放任你在倚風閣這樣的地方。”

  她前世到死都沒聽說過惜玥這個人，表哥若十幾年都跟人家沒有斷過聯係，她不可能不知道。

  惜玥並不意外她的詫異，或者說她若不是當事人，恐怕也不會相信這件事。

  “這些年來，小宋將軍總會暗中讓人給我送禮物，或珍貴或便宜，都被我一一收著。”惜玥麵色平靜，“他說不方便讓其他人知道我們的關係，讓我保密。”

  “這些年來我收到的所有東西就藏在床底，連孫媽媽都不知道，若夫人不信，可以隨時去看看。”

  惜玥頓了頓，又道：“每年我生辰時，他都會千裏迢迢從國都趕來，偷偷給我慶賀。”

  說這些話的時候，惜玥從始至終表現得都很平靜，沒有驕傲得意，也沒有厭惡嫌棄。

  在她心裏，宋琛裕就跟她的那些恩客沒什麽區別。

  但聽到這兒，原本眉頭緊鎖的顧挽傾卻瞬間鬆了口氣，一直緊繃的神經也放鬆下來。

  她可以百分百肯定，這些年聯係惜玥的人絕對不是表哥！

  若表哥有本事躲開淩正楓和鎮國公府的所有眼線跑到燕城來，那宋家也不會這麽多年來都擔心皇家會隨時發難了。

  顧挽傾心裏有了定論，但並未開口，隻是在想著宋家的敵人當中，究竟又是誰有這個本事。

  一旁的淩倉宸一眼就看出她心中的焦急，畢竟宋家是她的逆鱗，誰也不能碰。

  淩倉宸一隻手拉著她，無聲傳遞著自己一直都在的訊息。

  他看著惜玥，問道：“當初潘大寶打算帶你走的那晚，宋琛裕為何會出現？”

  宋琛裕雖被困在國都當人質，但每當慶昌大軍來犯時，淩正楓都會讓他來燕城。

  一來大概是希望宋琛裕能死在戰場上，二來在對付慶昌大軍這一方麵，確實找不到比宋家更合適的人選了。

  所以潘大寶和惜玥逃走的那天，宋琛裕確實是在燕城，出現的那個人也很有可能是他本人。

  提到這個，惜玥有些許愧疚，“這事兒都怪我，因為想著要走了，就想將自己的一些首飾送給倚風閣關係好的姐妹，結果就……”

  “是我天真了，他這些年能悄無聲息的將禮物送到我身邊，倚風閣又怎會沒有他的人。後來我才知道，孫媽媽當初臨時改口，將我的贖身錢漲價，也是受了他的指示。”

  顧挽傾神色一動，忽然看了一眼潘大寶，問道：“當時你背叛他就是因為宋琛裕的逼迫？”

  惜玥點頭，“燕城說到底還是宋家的天下，他就算武功再厲害，也終極雙拳難敵四手。”

  她也舍不得放手，但比起在一起浪跡天涯，她更希望他能好好活著，擁有輝煌幸福的一生。

  即便他的這一生跟她沒關係。

  “那天你見到的宋琛裕有沒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淩倉宸開了口。

  惜玥沒太明白他這話是什麽意思，老老實實的搖搖頭，“我每年也就隻能見他一次，時間也不多，並不熟悉。”

  她一直把宋琛裕當自己的恩客之一，自然不會付出過多的心思去關注。

  更何況當年的事在她心裏也終究是個疙瘩。

  若宋琛裕從沒過她倒好，也不至於給了她希望，又親手掐滅的好……

  雖然明知道不會有什麽結果，但顧挽傾聽到這話還是有點失望。

  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她也不再多問，正打算將潘大寶也喚醒。

  “對了，當時確實有個奇怪的地方。”想要忽然想到什麽，“當時宋琛裕帶人圍了倚風閣的時候，我主動打招呼，他卻好像不認識我一樣。”

  “原本我以為他是顧及著有很多人在場，之後就派了身邊的丫頭去找他，想暗中見他一麵，但他直接拒絕了。”

  “丫頭回報說，他從來不會進出煙花之地，與我不熟，也沒什麽好說的。”惜玥頓了頓，“似乎他以為我找他，是想借此攀上宋家的高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