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燕的話就像枚重磅炸彈，在顧挽傾心裏“轟”的一下炸開。

  她早就猜到皇後和盧笙有什麽關係，卻從來沒想過皇後會是盧笙的母親。

  生孩子至少要懷胎十月，即便是早產也不可能藏得住肚子，也從來沒聽說皇後在外麵躲過幾個月的時間，所以她早早就排除了這種可能。

  但盧笙真的是皇後的兒子，那太子呢？

  顧挽傾感覺，自己似乎觸及到了什麽真相。

  盧笙淡然的看著如燕，聲音平靜得像一汪死水：“我沒有母親。”

  如燕震驚的瞪大眼睛，這表情倒不是裝的。

  她很清楚盧笙有多渴望得到皇後的重視，這也是這麽久以來她們能夠將盧笙掌握在手上的主要原因。

  可是現在盧笙卻說出這樣的話，她怎麽可能不震驚！

  “公子，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如燕譴責的看著他，“剛才的話奴婢就當沒聽見，還希望公子以後莫要再說，傷了皇後娘娘的心。”

  “嗬嗬！”盧笙突然笑了，就好像是聽到什麽笑話一樣，聲音清脆：“她怎麽會傷心？她巴不得沒有我這個兒子。我知道，每次她看我的眼神，都像是在看惡心的毒蟲。”

  如燕身子一震，心裏忽然升起一絲慌亂，“公子你誤會了，你是娘娘身上掉下來的肉，她自然是疼你的，隻是她也有自己的苦衷。”

  盧笙直視著她，目光坦然冷靜，仿佛世間所有的醜惡都在這雙幹淨清澈的眼眸下無處遁形。

  不知為何，如燕忽然心頭一跳，竟覺得這樣的目光太熾熱，她不敢去看了。

  自從見到這個孩子，她最害怕的就是直視他的眼睛。

  那雙眼睛太幹淨，讓她覺得自己隻配躲在最陰暗的角落，待在最深的沼澤裏。

  盧笙抬手取下自己的麵具，露出那張因常年無法接觸陽光而顯得慘白的臉，還有那作為他悲涼命運源頭的兔唇。

  看到他的臉，周圍那些黑衣人的目光都變了，有些甚至拿著刀的手還抖了一下。

  在這個時代，所有的異於常人都被稱做怪物，沒有人會去追究這背後有多少心酸無奈。

  顧挽傾前世經曆過，她懂那樣的感覺。

  淩齊燁當著天下人的麵揭穿她和浮殤是同一個人的事，將她挑斷手筋腳筋，丟在集市裏任人圍觀、辱罵、毆打。

  她無數次以為自己會直接死去，心裏的不甘卻支撐著她活下來，又被顧雅兒抓回去目睹宋家和阿粒的死……

  大概是盧笙身上散發的氣息太悲涼，顧挽傾不自覺的被帶入了那段時光，隻感覺渾身冰涼。

  她下意識抓住旁邊的樹枝，卻不小心掰斷，發出聲響。

  “誰！”

  黑衣人瞬間察覺，拿著刀直接朝窗子走來。

  顧挽傾一驚，本能就要跑，忽然眼前一花，她被帶入一個懷抱，直接飛離原地。

  感受到熟悉的味道，顧挽傾緊繃的身子放鬆下來，看著黑衣人在窗戶外檢查一圈什麽都沒發現，又轉身回了屋。

  顧挽傾鬆了口氣，側頭看向身後的人，正是本該在宴會上的淩倉宸。

  她嘴唇微動，聲音壓得很低：“你怎麽來了？”

  淩倉宸沒有接話，隻是看了她一眼，直接帶著她上了屋頂，揭開角落的一塊瓦，屋裏的情況盡收眼底。

  顧挽傾便沒再多問，而是專心的看著屋裏的情況，有些擔憂盧笙。

  她自然也沒有注意到淩倉宸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帶著探究和深思。

  廣川擔心她出事，把她獨自去昭和殿的消息傳給了他。

  等他到昭和殿時，就隻看到長昭獨自趴在梳妝台上哭，旁邊的紙條上寫著“阿粒”兩個字。

  他心下存疑，查到她跟著盧笙來了鳳儀殿，擔心她出事就急忙趕過來。

  結果一到這兒，就見她蹲在窗戶下，一身悲涼淒切，夾雜著濤天的恨，仿佛和整個世界站在對立麵，孤寂、痛苦、仇恨……

  他的心就好像被一隻大手狠狠抓住，呼吸也凝重了幾分。

  在她被發現後，他下意識就上前護著她，直到將人緊緊摟在懷裏，他才感覺她離自己並不是隔了一個世界那麽遙遠。

  顧挽傾並沒有注意到他的目光，全身心都在看著下麵的情況。

  如燕依舊不死心，還在語重心長的勸著：“公子，你為何就不能體諒一下皇後娘娘的處境？”

  盧笙不為所動，“春獵刺殺皇上的事我已經解決了，就當報答她的生育之恩，從此我們互不相欠。”

  如燕蹙眉，眼底閃過一絲殺意，轉瞬即逝。

  顧挽傾的位置剛好就正對如燕的臉，將她的表情盡收眼底，下意識抓住了身邊的淩倉宸，眼神帶著詢問。

  盧笙不會武功，要是如燕真的動了殺心……

  淩倉宸自然明白她的意思，薄唇緊抿，卻是輕輕點了點頭。

  顧挽傾鬆了口氣，連忙又看向了下麵。

  淩倉宸：“……”

  他忽然不想救這個盧笙了。

  盧笙也沒有錯過如燕眼底的殺意，蒼白的臉上勾起一抹很淡很淡的笑，“所以，你打算殺了我嗎？”

  如燕一怔，顯然沒想到自己一閃而過的情緒竟然被他察覺，還這麽直白的說出來，讓她竟有瞬間的慌亂。

  他的目光太幹淨，讓她心裏升起自己身在淤泥中的醜惡感。

  如燕臉色一沉，“公子，奴婢也是奉命行事，對不起……”

  她一抬手，那些黑衣人直接抬手朝盧笙砍去。

  千鈞一發間，不知從哪兒忽然竄出四五個蒙麵刺客，直接和那些黑衣人打成一團。

  顧挽傾還沒看到最後的情況，淩倉宸卻是直接將她帶走了。

  顧挽傾有些擔心，正要開口問，淩倉宸卻主動說道：“那是本王的人。”

  顧挽傾微怔，提著的心也放了下來。

  淩倉宸出手，自然不會有事。

  她沒發現的是，自己竟對淩倉宸信任到這個地步。

  兩人走在皇宮偏僻的角落裏，一時間誰也沒有說話，空氣有些寂靜。

  大概是覺得氣氛太沉悶，淩倉宸先開了口：“今日宴會是針對你來，萬事小心。”

  顧挽傾一愣，這倒是她之前就猜到的，“到底怎麽回事兒？”

  皇上、皇後、太子都參與進來，甚至還有太後，她自問自己沒這麽大本事。

  淩倉宸看了她一眼，正要開口，卻見顧挽傾臉色一變，到嘴的話一變：“怎麽了？”

  顧挽傾麵色冷凜，“浮殤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