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過了多久，李文毅終於收了手，神色複雜的看著顧挽傾。

  因為各自的心思，此刻倒是沒人開口詢問什麽，還是知以開了口：“李院首，你這般看著我家小姐，可是查出什麽了？”

  聞言，甘草也道：“李院首隻管直說便是，這湯本是我家小姐的午膳，若是今日李院首沒來，這湯便是進了我家小姐的肚子了。”

  這話算是在變相的提醒李文毅，對方要害的人是顧挽傾，而顧挽傾是太後最疼愛的人，此事是沒法善了的。

  李文毅自然領會，才道：“可否請顧二小姐讓下官把把脈？”

  顧挽傾自然沒有拒絕。

  等李文毅把完脈，他心裏也有了定數，對顧承洪道：“左相，這湯裏確實有些髒東西，還和顧二小姐臉上的紅斑有關。”

  顧承洪臉色一沉，看著陳氏的目光冷了下來，同時也冷冷的看了一眼顧挽傾。

  他沉默了一下，道：“李院首的醫術本相自然是信任的，隻是小女這臉上的紅斑從生下來就有，本相親眼所見，不如李院首再看看？”

  就這麽當著顧挽傾的麵，他明示李文毅改口跟著他的想法說。

  大概是因為沒報什麽希望，所以顧挽傾也沒有失望，隻是還是感到有些詫異，畢竟她以為顧承洪怎麽也該背著她說這話才對。

  李文毅顯然也有些意外，看著顧挽傾的目光有那麽一絲憐憫，然後猶豫了一下才道：“左相繆讚了，下官對自己的醫術還是有些信心的，二小姐臉上的紅斑確實是中毒。”

  “想來這些年二小姐也想過很多辦法，但之所以一直不見好的原因，就是因為這湯裏的東西。”

  “二小姐臉上的斑也並非全無辦法，雖然麻煩了一些，但對太後娘娘來說並不是什麽難事。”

  這句話算是從另外一個方麵在告訴顧承洪，這件事他一定會告訴太後的。

  顧承洪臉色一僵，顯然沒想到他竟這般不識趣。不過對方怎麽也是太後的人，他心中就算再有氣也必須得憋著。

  “李院首的意思，小女的容貌是能恢複的？”

  李文毅並沒有將話說滿：“下官有六成把握，最終的結果還是要看顧二小姐的恢複情況。”

  顧挽傾目光一閃，倒是有些意外李文毅的醫術竟在她之下，畢竟即便是前世她也有八成把握。

  隻是如今婚還未退，其中一味藥也還在神醫秦易那兒，所以她一直推遲到了現在。

  李文毅的話讓顧承洪眼睛一亮：“李院首此話當真？”

  二女兒的容貌完全繼承了她母親，若真能恢複容貌，到時候他手上的籌碼又大了幾分。

  李文毅答：“下官說話自然是有把握的，若是左相不相信，可以去宮裏請其他太醫來看一看。”

  “李院首誤會了！”顧承洪連忙解釋道，“李院首的醫術是整個嶽離國最好的，本相自然是相信李院首的話。”

  “李院首想來是第一次來我左相府，不如隨本相隨處看看，再好好談談小女的解藥。”

  話雖這麽說，可是在場的人都知道他這樣的做法分明是想買通李文毅，讓他不要將這件事舉發到太後麵前。

  陳氏和顧雅兒鬆了口氣，畢竟隻要不捅到太後麵前，她們都有辦法可以躲過顧承洪的責備。

  但顧挽傾卻徹底冷了心，因為她著實沒想到即便是到這個地步了，顧承洪想的還是他的小妾和庶女，仿佛今天她做的一切都隻是一個笑話一樣。

  顧挽傾知道，要想把整個顧府掌握在手心裏，就永遠不要把希望寄托在顧承洪身上。

  “父親，既然李院首都說了這湯裏有毒，還請父親為女兒做主，將陳芳趕出左相府！”顧挽傾滿臉怒容，“請父親將陳芳交給大理寺卿，她不僅害死了我娘，還對我下毒，絕對不能這麽輕放過她！”

  她看著陳氏的目光滿是恨意，這完全不是裝的，陳氏對她、對她娘做的事情，千刀萬剮都不足以解恨。

  隻是如今看在其他人眼裏，都以為她是因為背負了這麽多年的紅斑才這麽恨陳氏。

  顧承洪臉色一沉，拿出為父的威嚴瞪著她：“胡鬧！背主的下人幹了一些欺上瞞下的事，你怎麽能把這些怪到你姨娘頭上！”

  他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就直接給陳氏撇清的關係，將一切罪責都推到了華嬤嬤和雲嬤嬤的身上。

  畢竟，府裏的下人背主說出去的名聲可要比愛妾下毒殘害嫡女要好聽得多。

  顧挽傾微愣，倒不是詫異這樣的結局，而是詫異這樣的說法是由顧承洪說出來的。

  她以為這話會是陳氏說出來，畢竟華嬤嬤是她的人，棄車保帥是陳氏目前最好的選擇。

  華嬤嬤是陳氏的左膀右臂，前世不知道幫她做了多少事。

  她今天的目的也不是想單憑這一件事就扳倒陳氏，先不說可不可能，她也不想就這麽便宜了她。

  她今天的目的就是華嬤嬤。

  對付不了陳氏，也得讓她大出血！

  陳氏顯然也明白顧承洪這話裏的意思，神情間有些糾結，卻並未開口反駁。

  這也是目前為止她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雖然有些肉疼，但華嬤嬤是絕對不會背叛她的。

  她看了一眼華嬤嬤，後者一臉灰白，卻是做出了選擇：“是老奴……是老奴不甘心姨娘一心為了相爺卻隻能是個侍妾，是老奴給宋漣漪下了毒，也是老奴擔心二小姐的容貌會搶了大小姐的風頭，是老奴在二小姐的湯裏下毒，一切都是老奴一個人做的！”

  她已經一把年紀活不了幾年了，隻有擔下這一切，她在意的人才能平安。

  她重重磕頭，血流出來了也不管：“相爺，老奴跟了姨娘十幾年，說句大逆不道的話，老奴早已把姨娘當成最親的人了！姨娘將相爺當做了她的天、她的地，可她卻隻能區居於宋漣漪之後，僅僅是因為她身份卑微，老奴看著心疼啊！”

  華嬤嬤說得深情並茂，這樣的理由也充分，但在場的都是聰明人，是真是假自有分辨。

  陳氏適時的表現出了自己的感動與難過：“華嬤嬤，你……你怎麽這麽傻！我愛老爺，自然是什麽身份陪在他身邊都願意的，你……哎！”

  到底是多年演繹柔弱的高手，這眼淚說來就來，一旁的顧雅兒更是配合的流下了眼淚，母女倆相互配合極其容易引起旁人的同情心。

  華嬤嬤沒有抬頭，卻是朝著陳氏磕了一個頭：“老奴做這一切都是心甘情願，隻希望姨娘還能記得老奴過去的好，老奴死也甘心了。”

  陳氏知道，她這話是在求自己放過她的家人，便道：“華嬤嬤，你我主仆多年的情誼我一直都會記著的。”

  華嬤嬤終於抬起頭來，額頭鮮血直流，看上去有些恐怖：“相爺，此事乃老奴一人所為，雲嬤嬤與老奴有些交情，但她並不知道此事。”

  “是老奴利用了與雲嬤嬤的交情，騙她那是可以治療二小姐臉上紅斑的藥。”華嬤嬤眼底已經沒了求生的yu望，“老奴知道二小姐這些年一直沒有放棄治療臉上的紅斑，雲嬤嬤也在幫忙，是老奴利用了她。”

  她的話讓所有人都愣了一下，顯然沒想到她竟然會幫雲嬤嬤求情，就連雲嬤嬤自己也愣住了。

  她和華嬤嬤的交情最多就是向陳氏出賣顧挽傾消息的時候，由華嬤嬤從中轉交而已，她們根本就沒有私交，為何她……會為自己求情？

  陳氏倒是想到一種可能。

  畢竟雲嬤嬤也算是她的人，保下雲嬤嬤對她而言自然是極好的，這也算是變相的在求她放過她的家人。

  顧挽傾自然也想到了這一點，可是她總覺得沒那麽簡單。

  眾人心思各異的時候，華嬤嬤又開了口：“老奴與雲嬤嬤相識多年，不想臨了還害她一命。千錯萬錯都是老奴的錯，老奴願意替自己贖罪！”

  話音一落，她閉著眼睛就朝一旁的柱子死死撞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