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來張大掌櫃是沒想好啊。”蘇月倫放開了哆哆嗦嗦的彩鳶，自顧自繼續道：“也罷，既然這紅袖招不讓人說國事，那索性本世子就不說了。不過有些事，我想張大掌櫃還是該好好想想，比如，孫家，當真和本世子是一家人嗎？”

  “嗬嗬，世子詞鋒犀利，得理不饒人啊。”張洪沒有辦法開口，但是此時外麵卻傳來了一個蒼老的聲音，緊接著一個白發老者走了進來，赫然是紅樓樓主。

  蘇月倫並不認識對方，也不曾聽蘇龍城說過，所以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張洪之後搖頭道：“張大掌櫃，這紅樓的規矩我看不要也罷，本世子今天在這紅袖招被你打擾，勉強也能說得過去，現如今怎麽連個老丈都能跑進來？你門口的那些護衛都是幹什麽吃的？光是跟蹤本世子，你們倒是有法子啊？”

  “這是紅樓的東家！”張洪臉色漲紅，揮手將彩鳶趕了出去之後，嚐試著解釋了一句，就沒敢再說話了。在紅樓樓主麵前，他確實不敢開口，而且此時蘇月倫的話也逼得他沒辦法多說什麽。畢竟紅樓的規矩已經傳承了這麽多年，就是因為不會因為任何人而改變，才在這帝都地麵上維持下去，現如今卻被自己親手給打破了。

  “嗬嗬，紅樓的東家！”蘇月倫倒是對自己剛剛一番話逼得張洪如此窘迫沒有絲毫的反應，反而圍著紅樓樓主轉了一圈之後才露出一絲笑意道：“張洪要是沒說謊，那本世子今天可就是見了天大的奇跡了，這帝都最繁華如夢的所在，居然是一位年老者經營，說出去，隻怕整個帝都都要沸騰了，到時候你這紅樓隻怕在帝都一刻都待不下去了。光是那些癡男怨女，詩酒風華的人物，就足以用唾沫星子淹死你們。你們猜猜看，本世子會不會守口如瓶啊？”

  “世子爺都這麽說了，想必一定是肯幫這個忙的。”紅樓樓主嗬嗬一笑，也不理會蘇月倫，徑直坐下來後，還熱情的招呼起了後者笑道：“畢竟，這紅樓若是轟然倒塌，世子您不也覺得可惜嗎？”

  “可惜那隻是可惜而已，我還犯不著因為你們而耽誤了大事不是？”蘇月倫接過茶盞，不過卻沒有放到嘴邊，隻是看著紅樓樓主露出一絲若有所思的神情道：“老丈確實比張大掌櫃更像是紅樓的掌控者，很少有人能在本世子麵前這麽淡定如常。這麽說的話，那你們紅樓隻怕沒這麽簡單吧？”

  “那世子以為我紅樓該如何複雜呢？”紅樓樓主嗬嗬一笑，依舊是那種風輕雲淡的神情，甚至於表現出了對蘇月倫的一絲讚賞。隻不過這種態度卻讓蘇月倫顯得有些別扭，所以目光也隨之開始了變化。

  “紅樓複不複雜和本世子沒關係。”蘇月倫語氣一頓後，搖了搖頭道：“那是你們自己的事，不是嗎？本世子也不打算過問你們自己的事。”

  “那世子你想知道什麽呢？”紅樓樓主語氣淡然，一句話直接說的蘇月倫一愣之後，轉而直接有些無奈，他今天還真碰到對手了，這個老者每一句都在壓製他，甚至於短短幾句話，就直接將他凝聚起來的壓迫氣勢給悄然化解，如果再繼續下去的話，隻怕他反倒是無話可說了。但是這不是他想要的結果，對於他這種人來說，一旦認準了目標，對手越強大，反而越能激發他的戰鬥本性。這也是蘇月倫很多時候讓所有人都覺得毛骨悚然的地方。

  “自然是想知道你們和孫家到底是什麽關係。”這是直截了當的一句反問，原地轉圈不是蘇月倫的風格，所以他打算反客為主。

  “如世子所言，這是紅樓內部的事，世子又何必多問？”紅樓樓主微微一笑，也就是此前的語氣，並沒有因為這句話而有什麽變化。

  但是蘇月倫此時卻已經料到對方會如此開口，所以不慌不忙的笑道：“確實是你們紅樓內部的事情，但是奈何剛剛張大掌櫃說孫家是燕王麾下的臣子，那本世子就不得不問問了。老丈要是不跟本世子說實話，我也就不多問了，但是我想我會有辦法讓你開口的，或者孫哲那小子就沒有老丈這麽好的定力，在本世子麵前，他可撐不住幾個回合。”

  “世子如果要對孫家，或者孫大郎君出手，請便就是，老朽不過問。”紅樓樓主目光直直的看著蘇月倫，半晌之後才搖了搖頭道：“隻是世子如此而為，豈不是對不起燕王的名聲？欺壓臣子，懷疑自己人，那可不是好事。”

  “嗬嗬，老丈，你我算是萍水相逢吧？這麽關心本世子？還這麽為燕王的名聲著想啊？”蘇月倫哈哈一笑，盯著紅樓樓主直搖頭道：“老丈你不覺得自己這句話說出來的時候，等於是自揭其短嗎？是不是自己人，本世子隻有判斷，老丈你想替孫家辯解，那就跟我說說看，孫家到底值不值得相信呢？”

  “沒辦法，誰讓老朽的把柄被世子給捏住了呢？”蘇月倫的話讓紅樓樓主附和著一笑道：“紅樓確實和孫家有關係，孫大郎君說起來，那應該叫老朽一聲老師，雖然老朽也沒教他什麽，但是總之有了這層關係在，比起其他官宦人家，自然是要親近得多。所以，在老朽看來，孫家自然值得相信，而且相信世子也能看得到，孫家對於燕王的態度。”

  “老師？”蘇月倫嗬嗬笑道：“老丈你這話說的，孫哲昔日去風月場所的時候，那還是本世子帶過去的，他有沒有老師，本世子比他老爹都清楚。這偌大的紅樓，莫名的多了個東家，原本就夠奇怪的了，現如今孫大郎君居然多了個老師，你覺得本世子會相信嗎？”

  “這件事不需要相信。”紅樓樓主倒是很鎮定，渾然沒有將蘇月倫的這句威脅放在眼裏，依舊悠然自得的喝了口茶之後才緩緩開口道：“世子，不也隻是需要我紅樓表明一個態度嗎？現如今老朽已經說了，至於信不信，那就是世子自己的事了。”

  “哈哈，老丈，別說，你這個態度還真有點紅樓樓主的架勢。”蘇月倫算是徹底被逗樂了，但是語氣反而變得隱隱然有些淩厲道：“老丈你這是確定了嗎？”

  “確定啊。”紅樓樓主鄭重點了點頭，但是隨即一笑道：“但是我猜世子應該沒打算真的要去找孫哲的麻煩吧？否則的話也不會在我一個糟老頭子麵前故意提起這件事，這不是逼著我老頭去通風報信，不是嗎？”

  “老丈這回你可是猜錯了。”蘇月倫直搖頭道：“本世子出手，那向來不會落空，所以，孫哲我肯定要找的，而且老丈你放心，就衝你今天這態度，我肯定會好好過問這件事的。”

  “世子你當真？”這句話倒是讓紅樓樓主臉色稍稍動容，轉而看著蘇月倫搖頭道：“世子此舉殊為不智啊，這個時候，朝野紛爭已經進入關鍵階段，你這麽做豈不是要將孫家推向自己對手一邊？有道是隻有拉攏朝臣的，哪有逼迫朝臣投靠自己的對手的？你如此而為，隻怕燕王也不會同意的。”

  “那可未必。”蘇月倫搖了搖頭，似乎將紅樓樓主的一切反應都看在眼裏，目光微微閃動之後道：“有些人值得拉攏，但是有些人卻未必。比如說本身就是騎牆之輩，以為這個時候能夠撈取更大利益的。這種人就不值得。因為今天他能被你拉攏，焉知他日不會被別人拉攏？不值得信任的人，倘若留在自己身邊，那就是一個隱患。孫家地位這麽高，孫正義更是剛剛被升任禮部尚書，他這麽高的官位，左右搖擺，你猜，本世子能放心嗎？”

  蘇月倫說這句話的時候，像是在自言自語，但是每一句話卻都是說給紅樓樓主聽的，也讓對方的目光開始出現了變化，很顯然，蘇月倫的意思很明顯，孫家的所作所為不值得信任，而紅樓，也即將步入對方的後塵。在帝都如今朝堂局勢大變的情況下，一個能夠網羅整個京城各大家族的地方，是絕對不允許出現這種搖擺變化的。

  這弦外之音是一種威脅，或者說，在此時還算是一種警告。畢竟蘇月倫說這話的時候他還並沒有要出手的意思，但是對於紅樓樓主來說，這警告就等於是威脅，甚至於可以說是最後通牒。如果紅樓選擇繼續和孫家保持關係，那麽他就絕對不會手軟。

  “世子這話是代表燕王嗎？”微微沉默之後，紅樓樓主站起身來，微微有些瘸的腳墊點在地上，露出一絲傾斜的身形盯著蘇月倫。

  這句話對於紅樓樓主來說，是在確定蘇月倫的態度，但是他這個身形變化，卻被對方深深地映入了眼簾。如果說之前對方走進來的時候，蘇月倫還沒注意的話，那麽這一刻的他，目光之中泛起的精芒幾乎是毫不掩飾。

  “看起來，紅樓確實在關注著燕王府的態度，而老丈你，隻怕更加關心的還不是本世子是不是代表燕王吧？”蘇月倫同樣盯著紅樓樓主，一字一頓道：“那就是說，這些事，老丈你不僅知道，而且，還參與其中了，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