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節的燈會結束了，但是引起的波瀾卻讓整個朝堂所有的文武群臣心思不定，以至於在皇帝回宮之後，全都一擁而散，再也沒有了往年的興致。

  “我有件事想問你。”蘇月生坐在車上，看著神色平靜，隻是目光之中帶著一絲沉吟的長孫一夢，忍不住低聲道：“你之前為何要答應讓父皇給言大姑娘賜婚？我對她可沒有心思。”

  “我知道！”長孫一夢目光一掃對方，看著蘇月生的神色有些緊張的同時，更多的不是不解，頓時忍不住笑出聲來，聲音之中帶著一絲調侃的意味，轉而搖頭道：“這不是很好嗎？若蘭若是真的能嫁給你，那言家乃至於整個朝堂上屬於言相的門生官員，大半都會倒向你，朝堂之上，你和蘇月宸的實力對比也會頃刻之間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如此一來，等到你監國之後，也會少了多少風波？這不該是大好事嗎？”

  “那也不至於用聯姻吧？我是想過讓朝局平順一點，但是不想因為這件事而影響到我們。”蘇月生被說的有些尷尬，但是同時也有些不自在，所以悶聲悶氣的開口道：“這成親不是兒戲，倘若無意，強扭在一起，隻怕也會耽誤了言大姑娘，她和星落又不一樣。我不太明白你和她的關係，但是我知道我自己，我不想因為別人，而影響了你我的感情。我的心裏，隻能裝得下你一人。”

  “好了，我知道你的心意，所以也沒有說笑。”長孫一夢拉著蘇月生的手，聲音也變得柔和下來，沒有繼續調侃對方的心思之後，徐徐道：“若蘭的事我來做主，她以前的經曆你也知道，能留在我們身邊，日子才能過下去，否則的話，一旦被翻出來，隻怕她這一生都會不得安寧。你也算是做了件好事吧。至少在將來，你可以出手庇護她。”

  “至於我！”長孫一夢的目光稍稍變得迷離不少，聲音也帶著一絲感慨道：“我和她的關係確實很複雜，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以後多一個熟悉一點人陪伴在身邊，也多了一個說話的伴，日子才能過得下去。”

  “你怕我冷落你嗎？”長孫一夢的話說的很輕柔，但是卻讓蘇月生聽得心頭一酸，還以為對方是擔心自己以後會變心，所以輕輕將其攬在懷裏，轉而柔聲道：“放心好了，即便是將來更進一步，我也會時時刻刻把你放在心上，我會守住自己的本心的。這一世，我所有的一切，都與你分享。冷落你，豈不是在冷落我自己？”

  “這會子從哪學來的這油嘴滑舌了？專撿好聽的說？”長孫一夢白了對方一眼，但是目光卻沒辦法從蘇月生的臉上挪開，轉而素手輕撫對方的臉頰，緩緩道：“我沒想著把你牢牢地拴在身邊，也不想你因為這些兒女情長的小事而耽誤了前程。你有你的事要做，不要把心思這上麵，多一個人少一個人，我不在意，我也沒吃醋，安心。”

  長孫一夢的這種性子，讓蘇月生隻覺得自己一顆心都瞬間要融化了，轉而不自覺的雙臂環繞，將其樓在懷中，看著眼前的嬌俏佳人，那低眉淺笑的模樣，隻覺得自己所有的忐忑心思一瞬間全都消散開來，轉而微一點頭道：“我是安心，因為有你，便是覺得你我想要的那種生活，不遠了。”

  長孫一夢沒有說話，蘇月生確實不是蘇月宸，即便是如今多了一個言若蘭，但是他的心性依舊沒變，自己這一次終究是賭對了。或許世上男人有蘇月宸那樣不擇手段的，也就有蘇月生這般，時時將自己放在心上，而不會因為利益而選擇辜負自己心意的人。

  外麵的喧囂還在繼續，馬車走得很慢，但是車內的兩人卻安靜的幾乎能聽得見彼此的呼吸，四目相對，沒有一個人出聲，卻似乎能看得到彼此的心意在流淌。

  “月生，我想跟你說個故事。”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長孫一夢忽然癡癡地開口，似乎每一個字都是從靈魂之中滲透出來，整個人都開始變得微微顫抖起來。

  “是你的過往嗎？”蘇月生輕輕做了個手勢，轉而帶著一絲笑意道：“你可以不用說的，我都相信你。我在乎的是現在的你，而不是曾經。”

  “我以前，可能有一段不堪回首的過往。”長孫一夢搖了搖頭，撐起了自己的身體，靠在對方胸前，緩緩道：“我不知道該怎麽和你解釋，或許說，那更像是一場夢，在夢裏，我有另外一個結局，我在翠微山並沒有碰到你，而是遇到了蘇月宸，後來，陛下的賜婚詔書也沒有更換，所以我嫁給了蘇月宸。”

  “那後來呢？你有遇到我嗎？”蘇月生一愣，有些不太明白對方的話，所以微微沉吟之後才問道：“那個夢裏，都發生了什麽？”

  長孫一夢一點一滴，講述著前世的故事，從自己翠微山遇到蘇月宸開始，一直到最後自己慘死，聲音幽幽道：“所以我對蘇月宸有著前世宿命一般的痛恨，對於你，卻有著上一世未了的緣分吧？我在彌留之際，終究是看到了你的身影，隻不過，隻有那一眼。”

  “是我來的太晚了。”這種詭異的話語和故事，讓蘇月生半晌之後才醒轉過來，看著長孫一夢那波光盈盈的雙眸，忍不住歎了口氣，帶著一絲自責和心疼，他從未想過這種事情，如果長孫一夢不說，可能他永遠都不會知道，為何自己數年不在帝都，眼前這個女孩卻一眼認出了自己，這種夢裏出現的事，太過真實了，真實到讓他更加多了一份憐惜，眼睛紅紅道：“我要是去的早一點，是不是你在夢裏的結局就不一樣了？”

  “傻瓜，你要是去的早了，我就該醒不過來了。那個夢太過慘烈，讓我再也不想過那種日子了。所以，你去的剛剛好。”長孫一夢慘然一笑，手指輕點對方的額頭，露出了一絲絲化不開的柔情道：“要不然，在翠微山我該如何遇見你？”

  也許前世真的就是一場夢，隻不過太過於刻骨銘心，以至於長孫一夢自己都在懷疑，這一世很多宿命不論她有意無意，都會和前世產生強烈的對比。所以這個時候的她是由衷的慶幸，自己一世輪回，終究遇到了對的人。

  “這個夢是不是太過真實了？”蘇月生細細回味著對方的話，猛然間意識到了一個事實，長孫一夢說的是夢，但是對方對於蘇月宸的了解，卻到了深入骨髓的地步，這如果是真的在夢境中經曆的，那麽這個夢就太過駭人了。

  “或許是真的太真實了。”長孫一夢微微一歎，不自覺的抓緊了蘇月生的手，聲音帶著一絲迷茫和顫抖道：“真實到我以為那是我的前世，讓我覺得，上一世我遇到的人就是蘇月宸，而你隻出現在我生命的最後一刻。”

  “不會的，那隻是夢！”蘇月生將長孫一夢抱在懷裏，喃喃自語道：“放心，這一世我沒遲到，我可以保護你，誰也不能欺負你，蘇月宸他更不能。”

  “你說過，會保護我的，對嗎？”長孫一夢癡癡地看著對方，聲音似乎還透著前世帶來的心悸，緩緩道：“月生，其實，我還是很慶幸，這一世碰到了你，讓我不至於夢醒之後，還是走不出來。”

  長孫一夢接納言若蘭，還不如說是接納前世的自己，接納自己的心結。前世，到了這裏，終究也隻是一場夢了。她這一世，遇到的是蘇月生，而他終究沒有辜負她的心意，不論在何時，都一如初見，在乎自己，保護自己。

  這也是她選擇說出全部的經曆的原因，她終究要選擇放下過去，和蘇月生一起迎接屬於自己的生活。往昔的那一切，都伴隨著今晚對言若蘭的那一句承諾，而變成過去遙遠的回憶了。所以，此時的她，看著蘇月生，有些緊張的同時，更帶著一絲憧憬。

  “不管是不是夢，那終究都過去了。還有我，我會保護你的。”蘇月生聲音溫厚，仿佛還如此前翠微山初見時的樣子，看著長孫一夢微微點頭，臉上帶著堅毅道：“這一世，我的一切都是你的，沒人和你搶，我也不會讓別人搶走你我的幸福，我保證，一輩子守著你，不會讓那個夢成真的。”

  “我知道。”長孫一夢帶著一絲慵懶，看著眼前這個男人，露出了一絲安心的笑容，終究，他還是懂自己的，這份始終如一的平凡，或許才是自己最想要的。所以，她的心裏，此刻也是一般心思。

  “去接受若蘭吧，言相也需要你給他一個承諾，照顧她一生。”長孫一夢緩緩開口，看著蘇月生點頭之後才笑道：“她不會打擾到我們的日子的，我也保證。”

  馬車還在往前，外麵往來的行人猶如流水一般不斷，喧囂聲還在昭示著這上元節的熱鬧，但是對於他們二人來說，這上元節最溫馨的一幕，實際上就在此刻，許一世柔情，換一世情緣。或許，上一世那最後一幕，注定他們要用這一世來給出一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