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稟王妃，皇後身邊的李尚宮來了，說是請您和星姑娘進宮一趟。”冬節儀典，出了這麽大的變故，加上皇帝在廷議的時候，宣布了蘇月生監國的事情，導致朝堂上下根本沒人有心思過年，即便是皇帝在年宴上加重了賞賜，但是依舊沒有往年的氣氛。

  本來長孫一夢想著大年初一的時候帶著沈星洛和言若蘭等人出去走走，正好理一理這幾天的思緒，結果人還沒出倚雲居，薰兒就從前廳匆匆而來。

  “你快去吧，看樣子，皇後是有話想對你說，所以大清早的，王爺還沒回來，就讓你進宮了。”言若蘭手上拿著一個繡好的絲帕，正打算疊一個首飾係在長孫一夢的袖口，此時聽到這句話之後頓時點了點頭，隨即朝著對方道：“皇後雖然是蘇月宸的生母，但是心思純淨，連父親都曾經稱讚過她是真正的母儀天下，不偏不倚。所以你去的時候最好想想該怎麽說話。”

  “你的意思是，皇後也不看好蘇月宸了？”沈星洛此時倒是意外的提前反應過來言若蘭話中的意思，轉而隻搖頭道：“我要是蘇月宸，就一頭撞死算了，連自己的母親都不喜歡自己，那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好吧，你這麽理解我也沒辦法反駁。”言若蘭啞然失笑，沈星洛的思路就是非常新奇，不過這麽說其實也沒多大問題，事到如今，即便是她有著和長孫一夢一樣的顧慮和擔憂，但是卻也並不認為，蘇月宸還有翻身的機會。

  “走吧，你先回家吧，我從宮中出來的時候再去找你。”長孫一夢對於皇後並不陌生，或者說重生一世之後，她比言若蘭更加了解皇後，所以微微點頭後，走出了倚雲居。

  李尚宮對於長孫一夢的態度很恭敬，但是卻顯得並不情景，看得出來，她對於祈年殿的事有自己的看法。不過此時後者卻沒心思去想這些，示意絮兒提著自己準備好的禮物後，一路出康仁坊，直奔皇城而去。

  如今她和蘇月生雖然還未成親，但是有皇帝的話在，整個皇城之內，幾乎所有人都開始朝她行禮，而且有些人還試圖上前巴結。畢竟在蘇月宸被貶黜之後，後宮的風和朝堂一樣，都已經出現了重大變化。依照長孫一夢的地位，蘇月生更進一步的話，未來東宮的女主人不會出現任何意外。

  “你來了？這麽大冷的天，讓你提前跑一趟，是我的過失了。”正陽宮中，其他嬪妃已經離開了，皇後見到長孫一夢走進來之後，上前拉著她笑道：“好孩子，行什麽禮啊，都是一家人了，快拿著手爐，別凍著了。上次給你挑的花樣喜歡嗎？內廷司還有上好的絲緞，一會讓人給你再被一點，回去再多做幾件衣服，以後別穿的那麽素了，不太吉利。”

  “你們聊天吧，我去吃點東西，剛剛看到糕點了。”皇後拉著長孫一夢噓寒問暖，甚至於直接讓對方坐在自己身邊，上下打量了幾眼後，就打算去張羅著去準備衣服布料，這也讓沈星洛朝著長孫一夢眨了眨眼，隨即翩然走出寢殿，而且還將旁邊伺候的幾個宮女給趕了出去，甚至於連李尚宮都被攔在了外麵。

  “這星丫頭雖然看著天真浪漫，但其實是個有心之人。”沈星洛的動作皇後是看在了眼裏，轉而朝著長孫一夢笑道：“你倆能夠相處和諧，我也安心。我到現在都好奇，你們兩個人怎麽能走到一起的，而且這感情比親姐妹都要親，我可沒見過你和長孫逸塵有過這樣的感情。”

  “我和星落那也是一種奇緣。”長孫一夢微微點頭，沈星洛和她前世不曾遇見，但是這一世，自己卻和她經曆了太多的事，所以有自己在的地方，她自然而然的就會帶著對方，早已經不分彼此。

  “你倆本是萍水相逢，卻能相互扶持，是難能可貴。”皇後歎了口氣苦笑道：“可歎我和靈妃生的這兩個孩子，隻怕將來後果難料啊。”

  “皇後您有話可以直說，一夢無有不遵。”長孫一夢看著眼前有些憔悴，即便是努力隱藏都無法讓眉間的那一縷擔憂消散的皇後，默默歎了口氣。她不清楚前世自己被蘇月宸陷害的時候，對方有沒有這種表情。但是這一世，至少在對待蘇月宸和蘇月生這對兄弟上麵，她努力做到了不偏不倚，甚至於，從一開始就對她和蘇月生多了一份關心。

  這也是讓她說出這句話的原因，她知道皇後想說什麽，到了今天這個地步，蘇月生距離東宮隻有一步之遙，那也就意味著蘇月宸徹底失去機會。真要等到將來，隻怕十有八九會出現兄弟相殘的結局。畢竟這是皇家，至尊之位讓所有人都沒有退路，更何況奪嫡失敗的皇子？

  “好孩子，我知道你冰雪聰明，已經猜到了我想說什麽，是嗎？”長孫一夢的這種沉靜讓皇後苦笑道：“你可知道，月宸最大的失誤，或許就是沒有把你娶回府，也許有你在他身邊，他也不至於有今天這步田地。有時候我就在想，當初陛下在下決定賜婚的時候，我就該出來阻止。”

  長孫一夢沒有回答皇後的問題，事實上這對於皇後來說或許是個遺憾，但是於她，卻已經是上一世的經曆了。江山易改，稟性難移。上一世自己嫁給蘇月宸，雖然沒有這一世的經曆和心智，但是至少自己做到了一個妻子應該做的本分，甚至於遠遠不止，但是得到的結局卻讓自己悔恨一生。所以此時的她不自覺的搖了搖頭道：“寧王成婚，隻是家事，朝堂之爭，卻是國事，我幫不上什麽忙的。”

  “我知道。”長孫一夢的這種回答也就代表了自己的態度，讓皇後歎了口氣之後轉而搖頭道：“不說這個了，我也不能太過偏心，月生雖然是靈妃所生，但是說到底那也是我的孩子，你嫁給月生，對我這個母親而言，都是一樣的。”

  “月生這孩子自靈妃去世之後，就常年在外，我和陛下也不清楚他這些年吃過多少苦。”皇後見到長孫一夢點頭，也露出了一絲笑容，轉而徐徐道：“所以你能在他身邊，照顧他，和他作伴，也讓我和陛下稍稍放心。如今他得陛下看重，馬上就要監國了，往後，自然能更上一層樓，我想靈妃泉下有知，也該感到欣慰才是。”

  “那皇後，你欣慰嗎？”長孫一夢目光流轉，盯著皇後輕聲道：“月生監國，也就意味著寧王失勢，您身處其中，打算作何反應呢？”

  “孩子，你既然知道我的心思，那你幫我想想，該怎麽辦呢？”皇後歎了口氣搖頭道：“我和陛下不一樣，月宸雖然糊塗，但是終歸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國家大事我可以不問，但是他的生死，我不能不管。”

  皇後此時雙眼通紅，一把抓住長孫一夢的手，似乎帶著全部的氣力盯著對方道：“我知道月生很多事都聽你的，所以今日我想求你一件事，你可以答應我嗎？”

  “你想讓我幫你保住蘇月宸？”長孫一夢盯著對方，一字一頓道：“你覺得他們最終會走到骨肉相殘的地步，你覺得蘇月生會對蘇月宸下手對嗎？”

  “其實，皇後您想錯了。”長孫一夢搖了搖頭道：“月生沒有要對蘇月宸下手的意思，從前沒有，現在沒有，以後也不會有，我也是。一切的一切，其實都是蘇月宸自己惹出來的。我不能答應你這個要求，因為如果蘇月宸自己將來走到那一步，我想即便是月生有心，其他人也不會同意的。皇後您該想想，幫蘇月宸斷了所有的希望，或許他自己認命了，也就能安穩了，不是嗎？”

  “可是——”長孫一夢的話讓皇後臉色大變，一瞬間變得死寂無比，以至於足足過了良久之後才哭泣道：“我是他的母親，又如何能夠去斷絕兒子的希望？我不想他恨我一聲，也不想看到他自己自暴自棄。”

  “可是您已經出手了。”長孫一夢聲音如常，隻是輕輕的拍打著皇後的後背，緩緩道：“正陽宮外，您一言不發，奉天殿前，您忍住不去求情，在他看來，隻怕就已經是這個心思了。皇後您一片良苦用心，但是他，卻未必能夠理解啊。”

  長孫一夢兩世為人，有著一種看透一切的眼光，話語中的那股滄桑更是讓皇後一瞬間隻覺得自己此前的想法變得可笑異常，以至於這一刻，當她抬起頭來看著鎮靜如常，仿佛從未有過什麽變化的長孫一夢，隻覺得整個人都變得冰涼無比。

  “你繼續說！”這是皇後沉默良久之後才開口說的第一句話，聲音似乎不帶絲毫的生氣，和往常也大不相同。

  “陛下也看到了。”長孫一夢一指奉天殿的方向，目光之中閃爍著一絲奇異的神采道：“所以，年節的時候，寧王府也收到了賞賜的年菜。這是陛下看在您的麵子上，給他最後的一線機會。但是想來，隻怕也會給了他放手一搏的底氣。”

  “所以，您剛剛說的，隻怕注定成不了現實了。”長孫一夢扶著對方走到窗前，指著外麵陰沉的天色搖頭道：“這暴風雪，已經快要來了。現在越安靜，將來也就越慘烈，您該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