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兄長，我的動作夠快吧？”蘇月倫大大咧咧的出現在倚雲居的時候，顯得樂不可支道：“太常寺已經全部聽命於兄長了，我發現皇叔父這招還真是高，六部短短一天之內，全都有我們的人安插其中了，往後有的是機會繼續，掌控了六部之後，就可以往地方州府蔓延，將世家的人全給換了。”

  “這是陛下在出氣而已，不是常法。”長孫一夢搖了搖頭，細細聽完蘇月倫的動作之後，臉色變得有些古怪道：“但是你有一句話說對了，陛下確實是故意的，就是要讓你出手，所以這個法子不長久，但是讓陛下順順氣，那卻是很有必要。”

  “所以，王嫂的意思是——”蘇月倫臉色逐漸恢複了正常，轉而若有所思道：“我們還可以繼續做點什麽，皇叔父都會支持，隻要針對的是世家，就沒事是嗎？”

  “大體上確實如此。”長孫一夢點了點頭道：“明日我進宮一趟，幫你們一把，這個火既然是陛下的，那索性就多燒幾處吧，正好調出來的這五個人也都需要一點政績，讓他們出手，六部本就不幹淨，給陛下一點理由，再割下世家一塊肉來。”

  長孫一夢的這句話讓蘇月倫來了興致，轉而顧不得其他，開始幫著李全福等人謀算可以出手的方向和目標，一直到天亮才興致勃勃離開。他在蘇月生這邊充當著上傳下達的作用，在後者不方便出麵的時候，自由往來朝廷各部，很快將一夜的結果告訴了李全福等人。

  如此一來，在昨日他自己鬧出來的太常寺撤換官員的風波還沒有散去之後，很快工部、兵部和禦史台就再度傳來變故，新上來的幾個人全都選擇了一起上書奉天殿，除了舉報各部積弊之外，更是矛頭直指豪門世家官員，從瀆職貪汙到屍位素餐，上下勾連，包庇同僚，什麽罪名都有，五花八門，不勝枚舉。

  但是這些罪名背後，卻都有一個很明顯的意圖，那就是要繼續和世家對著幹，而且針對的不再是世家全體，而是單獨的個人。

  這讓中書省個陳騫等人疲於應付的同時，也果然讓奉天殿內的皇帝露出了笑容，以至於在長孫一夢進來的時候，還主動站了起來。

  “別行禮了，大冬天的，讓你跑一趟，怪冷的，隨朕去偏殿，那裏暖和。”皇帝笑嗬嗬的樣子讓長孫一夢心頭一動，轉而低聲笑道：“陛下今日心情還不錯吧？”

  “有你們幾個在，朕的心情很好。”皇帝的話一語雙關，但是卻毫不掩飾的傳達出自己的心思，來自朝堂上的這一連串的變化讓他心頭壓抑的那口氣開始逐漸舒緩，整個人的精神也變好了很多。

  “陛下這個時候確實要保持好心情。”長孫一夢給皇帝把了把脈之後，跟著點頭道：“心平氣順，則百病自消，這是醫家常理。按如今的脈象算，陛下可以不用服藥，以膳食調理，即可逐步恢複。畢竟是藥三分毒，能不吃就不要吃。”

  “你是醫科聖手，朕聽你的，謹遵夢大夫吩咐。”皇帝還開了個玩笑，轉而笑道：“月生和月倫他們兩個的主意很好，但是要適可而止，畢竟朝堂不能亂，為朕出氣，朕看在眼裏，但是要顧大局，這一次之後就不能有下次了。”

  “明白，其實月生和世子也就是想幫著陛下出出氣，並沒有打算要擾亂朝堂，那不成給陛下添亂了嗎？”長孫一夢跟著點頭道：“隻是我們也沒想到陛下居然會同意我們幾個胡鬧，所以我想著進宮來問問，別真的鬧得太過，讓陛下難做。”

  “那倒不至於。”皇帝擺了擺手，示意鄭大監去端茶水，自己跟著搖頭道：“你們這一鬧其實也好，不然的話世家的這些人的氣焰會更高，那往後不僅僅是月生，隻怕朕的話，他們都有可能不聽了。是時候給他們點顏色看看，也讓他們知道知道，這天寧的江山是朕的，不是他們的。”

  “陛下說的是！”長孫一夢露出了一絲笑容，隨即從懷裏摸出一個藥瓶遞給了皇帝，低聲道：“這是去腐生肌丸，陛下拿著，說不得什麽時候有用。”

  “你這丫頭，是真的把朕的心思都猜透了。”皇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見到長孫一夢目光清澈無塵，沒有一點雜質之後，忍不住歎了口氣道：“也難怪月生喜歡你，朕確實想去看看，但是——”

  “可以給皇後。”長孫一夢指了指後宮的方向低聲道：“畢竟皇後是生母，讓她去看看，理所應當，而且也不至於讓他們母子關係鬧得太僵，讓陛下難做不是？”

  “好，朕承你一個人情。”皇帝想了想之後，將藥瓶收入懷中，轉而朝著長孫一夢點頭道：“你雖然年紀小，但是卻很懂事，朕的想法現如今看來確實沒錯。你嫁給月生，那是他的福氣，朕相信，以後也將是我蘇氏皇族的福氣。”

  “陛下誇獎太過了。”長孫一夢搖了搖頭，麵色平靜，轉而看著皇帝徐徐道：“其實這也是月生的意思，他不願意看到手足相殘，一直想避免這種事發生。所以隻要是能做的事，他都會去做的。”

  “朕知道。”皇帝緩緩點頭歎息道：“朕的兒子什麽性格朕心裏清楚，這孩子這些年在外邊委屈慣了，但是卻從不跟朕抱怨，朕心裏清楚，以前的事朕不提了，朕以後會補償他的。你跟在他身邊，要替朕照顧好他。靈妃去世，他也不大回帝都，朕有時候也確實想問問他的近況，但是卻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陛下不是和月生談心談了半宿嗎？”長孫一夢微微一笑，看著皇帝點頭道：“月生回去可是露出了從未有過的開心，所以有時候皇家雖然威嚴肅穆，但是終究還是家啊，隻要是一家人，那自然可以什麽都能說不是？”

  “家？”皇帝念叨著長孫一夢的話，微微沉默之後才目光轉向對方溫言道：“月生說你不太喜歡王府的日子，總想過平凡的生活，這便是嗎？”

  “不錯。”長孫一夢點了點頭，坐在皇帝對麵，帶著一絲向往道：“陛下有所不知，早年間一直行走山林，少見人煙，就覺得一日三餐才是最幸福的日子，所以即便是長孫家對我不好，我也沒有在乎，因為我想要的生活，並不在長孫家。”

  “那你怎麽會選擇月生呢？他畢竟是個王爺，而且還手握重兵啊。”皇帝微微有些不解，或者說想要了解長孫一夢的心思，跟著問道：“這不是距離你想要的生活越來越遠了嗎？”

  “因為月生，他也喜歡。”長孫一夢臉上帶著一絲笑意，緩緩道：“月生確實和其他人不一樣，他也很喜歡平靜的日子。所以每天晚上回去，不管多晚，我都會等他。我記得小時候學過一句詩，閑時與你立黃昏，灶前笑問粥可溫。陛下不覺得這才是家的生活嗎？”

  “皇家也能做到嗎？”皇帝喃喃自語，他自然明白長孫一夢說這番話的意思，但是卻顯得有些不自信道：“朕可是很久沒有感受到家的生活了。”

  “陛下想要體驗嗎？”長孫一夢看著皇帝變幻不定的臉色，嘴角噙著一絲笑意，這一刻她的臉上滿是一種幸福和柔和的氣息，也讓皇帝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一絲微笑，跟著點頭笑道：“如何體驗？”

  “陛下換上這套衣服。”長孫一夢將自己隨身帶著的包袱取了過來，從裏麵拿出一件尋常百姓的衣服遞給皇帝笑道：“陛下，這是我自己做的，看看可合身？”

  “丫頭，你是早有準備啊？”皇帝看著這尋常的灰布棉袍，忍不住啞然失笑道：“朕今天要是不點頭，你這番心思豈不是要白費了？”

  “我覺得陛下會答應。”長孫一夢毫不猶豫點頭笑道：“因為陛下也想要感受一下天倫之樂，所以我才帶著衣服過來了。”

  “好，天倫之樂，朕來了。”皇帝站起身來笑道：“來丫頭，給朕更衣，朕今天就做你的小跟班，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全都聽你的。”

  “王妃，您打算帶陛下出門嗎？”鄭大監急忙上前幫忙的同時，朝著長孫一夢笑道：“老奴服侍陛下這麽多年，可頭一次見到陛下穿百姓的衣服啊。”

  他能看得出來，長孫一夢這一番輕聲漫語已經讓皇帝的氣徹底消散，而且整個人都變了，變得溫和起來，沒有了之前的煩躁，所以忍不住跟著湊熱鬧。

  “少見多怪，丫頭，你別理他，這老東西在說謊呢。”皇帝毫不在乎的瞪了一眼鄭大監之後，朝著長孫一夢笑道：“朕年輕的時候不僅穿過這棉袍，還穿過盔甲呢，那時候朕在北疆打仗的時候，月生都還沒出世呢。”

  “這才叫有其父必有其子，陛下都這樣，難怪月生天生會打仗。”長孫一夢幫著皇帝係好腰帶之後笑道：“要不，回頭安排一下，陛下和月生打一場？”

  “打什麽？”皇帝搓了搓手，看著長孫一夢笑道：“你安排了什麽？朕現在可是全身都是勁，小心月生輸了哭鼻子啊！”

  爽朗的笑聲讓往日裏肅穆壓抑的奉天殿這個時候充滿了歡愉，也讓皇帝找到了一絲年輕時候的樂趣，整個人似乎都跟著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