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夢，我怎麽覺得，這個孫哲最後還是有話想說呢？”孫哲被送走之後，長孫一夢沒有立即回倚雲居，反倒是站在原地沉默良久，直到沈星洛開口才回過神來。

  “他是有話想說。”長孫一夢點了點頭，不過卻並沒有過多解釋，隻是拉著她邊走邊道：“但是他想說的話並不是我想聽的，所以我不想過問。”

  “那算了，隨便他吧，這麽大一個人了，還能在這帝都之內被人被欺負不成？”沈星洛見到長孫一夢釋懷，也隨即變得開心起來笑道：“你們明日冬節是不是要在宮裏邊參加年宴啊，那我怎麽辦？要不，我在家自己先開一個，不等你們了？”

  “你早就安排好了吧？”長孫一夢看著對方眨了眨眼睛，頓時不禁失笑道：“我說怎麽薰兒這幾天忙進忙出的，還跑到雲汐小築鬼鬼祟祟的。”

  “那不是我沒法子跟你一起去嘛，再加上若蘭說她也不想去，所以正好，我們單獨開一個席麵，我有個新法子。”她吵吵嚷嚷的就要展示一下，惹得長孫一夢隻能朝著絮兒點了點頭，讓對方去把消息告知了蘇月生。

  孫哲上門，是孫正義打出來的一個陽謀，這一點蘇月生和蘇月倫在知道消息之後都想到了，但是後者在微微皺眉之後卻忽然臉色變得古怪起來道：“我怎麽覺得孫正義這一記怪招很可能會給兄長帶來災禍啊。”

  “災禍？”蘇月生有些不解道：“這消息就算是傳到了父皇的耳朵裏，頂多也就算是他私下找我求和來了，算不得什麽災禍吧？”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自然是皆大歡喜，皇叔父還能找個台階，不至於讓孫正義難堪，大家彼此開心的過個年。”蘇月倫搖了搖頭道：“但是就怕這家夥一麵送兒子上門，一麵繼續和皇叔父頂真較勁，那豈不是要拖兄長你下水？到時候你在皇叔父跟前，那可就裏外不是人了，說不得還會被遷怒。這還不算蘇月宸不搗亂，他要是跟著摻和一腳，搞不好，這年後的大婚都能被耽誤了。”

  “那你想到破解之法了嗎？”蘇月生臉色一變，蘇月倫對於這種事情向來很擅長，所以對於他的分析，蘇月生沒有任何意見。倘若孫正義真是這麽打算的，那對方的意圖十有八九就是要攪亂自己和長孫一夢的大婚了。而這，是他絕對不能容忍的。

  “還好王嫂聰慧，將人給趕了出去。”蘇月倫擺了擺手，示意對方不要擔憂，轉而點頭笑道：“我是真的佩服王嫂，什麽事都能想到人前去了。她這一出趕人的架勢雖然看起來有些不近人情，但是隻要我們利用得好，足以擋住孫正義的後招。這件事你先別急，交給我去辦吧，我親自去一趟奉天殿，跟皇叔父透露一聲，就說王嫂對孫正義甚是不滿，把上門求醫的孫哲給攆了出去。”

  他是個說幹就幹的性子，所以急匆匆從刑部出來後，就直奔皇城而去。此時的他還不知道的是，這個消息除了絮兒派人送到了他和蘇月生手中，在隨後不久，言起山和蘇龍城也同樣知道了。

  “世子爺還是風風火火的性子，不過倒也猜的沒錯。”年關將近，但是言起山倒是清閑了不少，六部送過來的奏報處置完之後，他直接拉著蘇龍城開始烹茶閑聊起來，言辭之間對於蘇月倫倒是頗為讚賞。

  “這個小東西，也不怕被陛下給打出來。”蘇龍城對於蘇月倫的這種性子就始終看不慣，所以此時聽到老友讚賞兒子，反而是氣不打一處來，端著一杯茶一飲而盡之後氣呼呼道：“他難道不該找我這個老爹先商議一下，然後再去奉天殿嗎？這要是被陛下責罵，我看他怎麽收場。”

  “還能怎麽收場？了不起到時候再說是你趙王出的主意唄。”言起山啞然失笑，但是隨即臉色一正，看著對方肅然道：“你還別說，孫正義是出了個歪招，但是架不住是世子不也出了個歪招嗎？我現在倒是很期待奉天殿裏，陛下聽到這個消息之後的神情變化了。”

  “這明明是你給陛下支的招，怎麽現在還幸災樂禍起來了？”蘇龍城忍不住直搖頭道：“陛下隻要不把氣撒到我家那混小子頭上，我就謝天謝地了，我哪有心思去管他的神情變化？現在我是真想知道孫正義的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居然在這個時候把孫哲送到燕王府。”

  “這隻怕和寧王府有關。”言起山並不知道陳玄禮此前去過孫家的事，但是他那雙眼睛卻顯然有著超然物外的本事，一眼就看出了孫正義當時做出這個決定的初衷。所以緩緩開口道：“傳聞他之前和蘇月宸走得很近，現在看起來，應該是八九不離十。隻不過夢丫頭回來之後，他的身份擺在了那裏，有些進退不得，此時若是蘇月宸伸出手來，容不得他不考慮。”

  “我看他這麽玩下去，遲早會把自己搭進去。”蘇龍城並不看好孫正義這一招，所以想了想之後搖頭道：“他隻要繼續揪著嫁妝不放，那麽陛下勢必會將所有的怒火全都發泄出來。這個時候我家那小子去告的狀也會被翻出來，這兩個加在一起，別說寧王隻是有意搭把手，就算是全力助他，又如何能和陛下相比？”

  “所以你著什麽急？”言起山給對方倒了杯茶，緩緩搖頭道：“陛下高居龍座之上，又怎麽會看不明白這些？所以隻要世子爺將消息遞進去，剩下的就不用了問了。就等著孫正義再度出招吧，他要是有本事把寧王拖進來，那這一次就再換一部尚書。”

  “你這出手還真夠淩厲的。”蘇龍城看著言起山那不動聲色的臉龐，忍不住咋舌道：“這都好幾年了吧，你都沒什麽動靜，居然在這個時候出手？是看準了什麽嗎？”

  “李斛的奏報來了。”言起山沒有回答對方的問題，卻說了個不相幹的事，轉而道：“奉天殿那邊三天前收到的，隻不過並沒有經過中書省，所以其他人並不知道，我也是陛下招我過去才看到了全文。”

  “原來如此！”蘇龍城沒有去問具體的細節，但是卻歎了口氣苦笑道：“隻怕這個年是注定過不好了，本想著偷個懶，現在看來，還是勞碌的命。你還是抓緊時間想想該怎麽善後吧，陛下的脾氣你我都清楚，越是表麵上波瀾不驚，隻怕暗地裏越是暗潮洶湧。”

  “王爺您是宗正寺卿，再大的浪花翻起來，也打不到您頭上吧？”言起山看了看蘇龍城，雖然看似調侃的話語，但是語氣卻變得異常凝重道：“孫正義此舉，是直接將朝堂奪嫡的兩大皇子全都牽連了進來，雖然冒險，但是卻足以改變雙方的力量對比。這個時候，我們要做的是，順勢而為。”

  “你有這麽大的把握，確定奉天殿不會出現新的變化？”蘇龍城沒有說話，足足沉默了半晌之後才歎息道：“寧王畢竟是他喜愛多年的皇子，即便是被你用計打斷，但是打斷骨頭連著筋啊，不會那麽容易對他絕望的。”

  “水滴石穿，貴在持之以恒。”言起山緩緩道：“這種事情不要妄想著一朝一夕能夠完成，要有足夠的耐心。這也是我不想看著孫正義繼續下去的原因，他過於冒險，而沒有掌控全局的權柄和眼光。一旦出錯，不僅僅是他自己，甚至於可能連累他人，從而壞了所有人的努力。我想這也是夢丫頭最終將孫哲趕出燕王府的原因，她年紀小，但是目光卻極其長遠，不要小看她。”

  “月生為人過於方正剛毅，有她在身邊，我也才算是真正的放心啊。”蘇龍城對於言起山的話不置可否，但是對於長孫一夢卻有著由衷的讚賞道：“一個小門小戶走出來的丫頭，居然心計見識不遜色我們這些老不死的，是真的難得。”

  “那你還責怪世子爺什麽？”言起山笑道：“現如今他走進了奉天殿，那也是一記陽謀，不論陛下的心思如何，都已經成了。我們要做到的，就是靜觀其變，等著李斛回到帝都，把黃河大堤上的事全部抖開，到時候那才是風起雲湧之時。”

  “所以你不打算將這件事告訴月生？”蘇龍城有些詫異的看著言起山道：“不讓他提前做個準備嗎？如果到時候陛下讓他出馬——”

  “提前做準備你以為陛下看不出來嗎？”言起山搖了搖頭道：“隻有猝不及防，才能真正的讓陛下看到兩位皇子的為人，這種對比，有時候才是最重要的。有道是不比不知道，一比嚇一跳，道理就在這裏，誰能在危難關頭展現出自己的魄力和品性，這才是陛下如今最關心的。他老了，和十幾年前處置長孫行布的時候已經是完全不一樣，所以我如今做的，才是最完美的。”

  “陛下是老了，但是你我不也老了嗎？”蘇龍城臉色變了變，似乎對於言起山說起“長孫行布”四個字有些觸動，所以歎了口氣道：“我們都沒有當年的魄力了，現在，就看看能不能給這幫小輩扶起來吧。”

  “那是你老了，我可沒老。”言起山搖了搖頭，捋著胡子笑道：“老夫保守估計，還能再活十年，到時候等到真正的太平才能罷休，否則的話，你我奮鬥一輩子，豈不是一事無成？那也太不能甘心了。”

  “得了，老都老了，還不服老，我算是知道你怎麽這麽多年一直把持著朝廷大權了，原來是覺得自己還年輕啊。”蘇龍城也跟著忍不住一笑，目光之中閃過一絲精芒，顯然，是知道對方到底在說什麽。而他如此而為，也是做出了同樣的回應，兩人是一般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