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氏身為前朝太宗的後族，在天寧開朝的時候，就曾經有過一次動亂，但是被但是太祖給鎮壓了下去，其後就再也沒了蹤跡。”蘇龍城的聲音在此時響了起來，看著在場的眾人緩緩道：“轉眼間天寧已經曆經百年了，居然又有消息了，而且還就在這偌大的帝都之內，倒是讓我有些意外。”

  “老王兄意外嗎？朕也覺得意外。”皇帝緩緩放下長孫一夢的手，搖了搖頭道：“單憑一個情毒花，還不能說明什麽，朕想知道的是，長孫晟你是怎麽知道這件事的。”

  “外間傳言。”這一次長孫晟沒有去將其推到情毒花上，事實上情毒花上也沒有什麽隱秘，隻不過，作為比長孫一夢更早接觸情毒花的人，他的這一種說辭，無人能夠反駁。但是反過來，實際上也沒有什麽可以值得反駁的。

  “傳言？”蘇月生看著對方冷笑道：“也就是說，從頭到尾，不是你自說自話，那就是坊間傳言，你還能拿出點真憑實據來嗎？長孫晟，你肆意汙蔑一夢，造謠出一個長孫氏故事，到底意欲何為？以前一夢養在長孫家，吃盡了苦頭，你們闔家上下就沒把她當成家人，她連一個女使女仆的地位都不如。如今本王將她接到了府中，你是不是就見不得她好是不是？就接著繼續編造出一個身世流言，然後散布出去，反過來跑到陛下跟前胡說八道，你想幹什麽？”

  蘇月生一番話說得聲色俱厲，就差沒有上前動手，也讓長孫晟臉色漲紅。但是到了如今這個地步，他是沒有辦法再繼續退步了，所以緊隨而至直接道：“燕王息怒，倘若一夢隻是嫁入普通人家，那微臣絕對不會多事。畢竟連陛下都說了，天寧開朝百年，長孫氏煙消雲散，她一個女子，能成什麽大事？但是燕王您是皇室貴胄，一言一行都代表著朝廷，代表著陛下，燕王妃的身份如果不搞清楚，豈不是耽誤國家大事？就因為她長孫一夢曾經出自我長孫家，所以我更有責任——”

  “這話不對吧，長孫晟！”長孫晟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蘇月倫給打斷了，後者看著對方似笑非笑道：“我記得你之前可是親自向寧王兄舉薦，想讓王嫂加入寧王府當寧王妃的，而且不還讓寧王兄忽悠陛下下了賜婚詔書嗎？怎麽？王嫂嫁給兄長那是耽誤國家大事，嫁給寧王就不是了？難不成在你的眼裏，寧王不是陛下親子不成？”

  “那是——”蘇月倫的詞鋒就比蘇月生犀利多了，一句話說的長孫晟臉色一白之後，隻得搖頭默然道：“那是此前我並沒有看明白——”

  “那你是什麽時候看明白的呢？”蘇月倫毫不放鬆，持續強勢開口道：“讓我猜猜看啊，你大概是在柳湘兒失蹤之後才看清楚吧？我說呢，這個柳湘兒失蹤一夜，第二天一回來，居然就滿口胡言，硬生生的把恩人當成了仇人，說王嫂是長孫氏後裔，這話該不會是你教她的吧？那你告訴我，柳湘兒失蹤是不是和你有關？燕王府的那一次次夜襲和動亂，也都是你安排的吧？”

  “蘇月倫，你在胡說八道什麽？”蘇月倫的話可謂是一句接一句，跟他鬥嘴，基本上沒人能夠取勝。而且堂而皇之的直接將柳湘兒給搬了出來，可謂是毫無顧忌。這一下算是徹底將蘇月宸給惹惱了，新仇舊恨之下，讓他顧不得皇帝就在旁邊，怒喝道：“你跟對本王嶽丈如此說話，我——”

  “你打算怎麽樣啊？”蘇月倫瞥了一眼對方，反唇相譏道：“就許你們翁婿兩人想著法的禍害其他人，就不許我說了？告訴你啊，今天長孫晟若是不把話說清楚，我直接逮了他就去應天府，我倒要看看，公堂之上，就真查不出他和燕王府夜襲一事有何關聯！還有柳湘兒，我打不了豁出去了，把這個外室也帶過去，我可不像王兄你，那什麽對吧？大家都懂！你要不要我把柳湘兒帶到你跟前，讓你倆見一見啊？”

  能公然如此拿著柳湘兒擠兌蘇月宸的，就隻有蘇月倫有這樣的身份了，在皇帝麵前，尤其是對方親口說了柳湘兒是他的外室之後，蘇月宸麵對這種話根本難以開口。

  “別吵了。”蘇月倫雖然被父親蘇龍城隨後的話給打斷了，但是臉上卻露出了一絲笑意，他的存在就是要打亂蘇月宸和長孫晟兩人的節奏，使得原本就沒多少證據的兩人，露出的破綻越來越多。

  原本按照這樣的想法，長孫晟今天不僅僅無法汙蔑長孫一夢，反而會隨時有可能把自己給陷進去。而這也是蘇月宸最終按捺不住選擇出手的原因，尤其是蘇月倫直接搬出了應天府之後，這種情勢也變得越來越明顯。

  但是這一切在蘇龍城開口之後卻被迅速打破，此時的他瞪了一眼兒子之後，似乎也帶著一絲回憶道：“陛下可曾記得，長孫氏當年確實有舊事傳出？”

  “我去，還真有啊？”這句話差點讓蘇月倫一下子咬到了舌頭，轉而帶著一絲不可思議道：“這坊間傳言居然還能有真的？”

  蘇月倫有此反應，長孫晟也好不了多少，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直到和蘇月宸對視一眼之後才肯定了下來。隻不過兩人對於蘇龍城的秉性都很了解，不敢在這個時候有所動作。對方可不是蘇月倫，他在皇帝的心目中位置極其重要，真要被他給算計了，皇帝絕對不會如此前那樣毫無反應。

  倒是蘇月生朝著長孫一夢點了點頭，示意對方不要驚慌。他不清楚蘇龍城說這話是什麽意思，但是他站在這裏，其心思卻十分簡單，是打定了主意，不管今天會發生什麽，他的選擇都不會改變。

  “你個毛孩子才多大，你懂什麽？”不過也就這一瞬間的功夫，蘇龍城瞪了蘇月倫一眼之後怒斥道：“讓你穩重一點穩重一點，得了便宜就賣乖，不知道——”

  “老王兄說的是當年長孫行布的後人？”皇帝眼神一凝，但是隨即直接搖頭道：“長孫行布確實是陰謀造亂，但是當年就已經被剿除幹淨，又如何會有後嗣存活？再說了，長孫晟自己都說了，夢丫頭當年還是在繈褓之中就被他撿了回來，一個嬰孩難不成還能自己從北部邊疆一路南下抵達帝都附近不成？”

  “長孫行布？”這個名字從皇帝嘴巴裏說出來之後，其他人大多都帶著一絲不解，甚至於連蘇月宸都朝著長孫晟看了一眼，但是卻沒有得到肯定的眼神。

  “也有可能是被其他人帶到了帝都也未可知啊！”蘇龍城自己，此時站在了皇帝身邊搖頭道：“長孫晟剛剛不是說自己是在道路旁邊撿到了夢丫頭嗎？那就極有可能長孫行布還有後人存世，或者是當時帶她來帝都的人無力護衛其周全，所以才將其置於路邊。”

  “那豈不是要置夢丫頭於死地？”皇帝對於這種猜測並沒有點頭，反而想了想之後道：“除非她並不是什麽重要的人，所以才能被棄於荒野。”

  “那長孫玉牌呢？”長孫晟此時有些忍不住了，蘇龍城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忽然跳出來說了出讓他想說但是不知道怎麽說的話，這個機會稍縱即逝，即便是皇帝親自否決，他也顧不得了，更沒有去想皇帝此時的角色已經悄然改變。

  “你問朕？朕又不是當年拋棄夢丫頭的人，我怎麽知道那玉牌哪來的？遺失的？落下的？”皇帝冷哼了一聲，轉而看著長孫晟冷笑道：“怎麽？你是讓朕也學著你一樣，隨便編一個故事出來不成？”

  “這——”長孫晟被說的臉色一白，還有些不清楚皇帝的臉色為什麽變得這麽快，蘇龍城就已經再度開口了，而且也不給其他人說話的機會，自顧自道：“這麽說來，陛下不覺得夢丫頭是長孫行布的後嗣？”

  “自然不是！”皇帝搖了搖頭，似乎不想去說這件事，轉而擺了擺手道：“她不是長孫行布的後嗣，那即便是前朝後族，那也無妨。蘇氏是當今皇族，倘若朕的兒子去了前朝後族的女子為妻，說不得我朝還能繼承前朝幾分國運也未可知。這是一件好事，月生，朕打算讓欽天監也給你選個吉日。”

  “多謝父皇信任。”蘇月生連忙行禮，帶著一絲絲的驚喜，同時一把將長孫一夢拉了過來，他沒有去猜測皇帝的態度為何出現如此大的變化，而是很簡單的連連點頭道：“兒臣感激莫名。”

  “好孩子，心思單純，朕喜歡。”而這一瞬間，皇帝似乎對於此前的唇槍舌劍很厭煩，所以蘇月生的這個舉動反倒是讓他很欣慰，看著這個兒子，也多了一份喜歡，轉而點頭道：“朕對你期待甚大。”

  “多謝陛下！”長孫一夢臉色微紅，但是更多的確實疑惑，蘇月生沒看明白，但是她可是從頭到尾冷眼旁觀，將所有人的反應和態度全都看在了眼裏。作為今日這件事的始作俑者，她比蘇月倫還要冷靜，但也正因為如此，反而對於皇帝的態度，和長孫行布的往事，多了更多的猜測。

  “還這麽生疏？不打算改口嗎？”皇帝嗬嗬一笑，雖然嘴上說著玩笑話，但是目光卻透著一絲罕見的光芒，似乎此刻，他也在打量著長孫一夢一樣。隻不過一瞬間的功夫之後，這種打量和猜測，伴隨著長孫一夢紅著臉重新行禮之後，逐漸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