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稟夢姑娘，紅樓照常開門，看不出什麽不妥之處。”李十三的這句話讓沈星洛瞬間抬頭，也顧不得捯飭手中的那兩株幽蘭草了，急急忙忙道：“蘇月宸沒派人去砸嗎？”

  “沒看到人。”李十三自己也有些不解道：“按照內線送來的消息，寧王府確實有行動，而且寧王這一次是下了狠手，但是奇怪的是，末將手下一連守了紅樓兩日，夜間也曾讓巡防營留意，但是確實沒有動靜。”

  “那就奇怪了。”言若蘭搖了搖頭，帶著一絲不解道：“以蘇月宸的性子，這麽大的事情他若是不動手那才叫奇怪。”

  “坊間可有什麽反應？”長孫一夢思索半晌之後，忽然抬頭看著李十三問道：“當日紅樓內尚有諸多世家貴公子，以他們唯恐天下不亂的性子，怎麽可能封得住口？”

  “末將馬上安排人手去查探。”李十三此前並未注意，所以急匆匆而去，隻不過此時不論是長孫一夢還是言若蘭，都已經感覺到了，紅樓門口的這樁變故，並沒有傳開，或者說，是被人給強行壓了下去。

  “坊間的消息被壓下去，或許並不算什麽，畢竟紅樓在帝都經營足有十幾年之久，不論是本身的人脈還是來自朝廷官府的力量，很容易就可以左右坊間傳聞，但是要想壓住蘇月宸，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言若蘭自言自語道：“莫非是蘇月宸派過去的人都被紅樓給清理了？”

  言若蘭的這種猜測其實並不奇怪，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對著寧王府鎮府常兵動手，那麽事後對付上門問罪的寧王府其他人手，將其抹除，也就不算什麽了。

  “寧王府也沒有動靜。”長孫一夢隻說了一句，就推翻了言若蘭的話，跟著緩緩道：“更像是紅樓掌握了蘇月宸的把柄，暗中隻要放出消息，就足以讓對方投鼠忌器。隻不過蘇月宸的那種性子，想要威脅他並且讓其收回報複的手腳，難度太大。”

  “本希望接著蘇月宸的手看看紅樓到底是什麽底細，結果鴉雀無聲，這下什麽都看不出來了，白白浪費了功夫。”言若蘭苦笑不已，她知道長孫一夢的心思，但是架不住的是，這紅樓行事從始至終都是詭異莫測，暗線送來的消息顯示蘇月宸明明都出手過了，卻還是風輕雲淡，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也不是，平靜過了頭，那自然就有問題。”長孫一夢倒是搖了搖頭道：“我們再看看蘇月宸的手段，倘若不是有把柄在抓，他連續吃了兩次虧，不可能放過紅樓的，更大的報複應該還在後麵。”

  “一夢，你對蘇月宸的了解怎麽比我還多？”言若蘭微微詫異的抬頭看了一眼對方，但是長孫一夢卻沒有回答，隻是目光看向了倚雲居的外麵。此時她的心裏，實際上還在盯著另外一處地方。

  “兄長，鄭大監走了吧？”而此時，刑部大堂內，蘇月倫悄悄鑽了進來後一把拉住蘇月生低聲道：“被皇叔父訓斥了嗎？”

  “沒有啊，鄭大監過來，是父皇有幾份關於崔浩的呈文，轉到刑部批複，都是清河崔家的，父皇責令，刑部必須盡快拿出處置崔浩的最終奏報。”蘇月生搖了搖頭道：“你怎麽斷定父皇一定會訓斥我？”

  “我看到蘇月宸進奉天殿了，氣呼呼的，那眼神差點要殺了我。”蘇月倫一聽沒什麽事，頓時鬆了口氣道：“然後鄭大監就來刑部了，我以為他是去告狀了，沒想到，不對啊，他什麽性子，這麽好的機會如何能放過？不抓著王嫂不放，扒下你一層皮那才叫奇怪呢。”

  蘇月倫說這話的時候看了一眼蘇月生，轉而低聲道：“你知不知道，紅樓門口王嫂和長孫逸塵大打出手的事情我老爹都知道了，昨晚還詢問我呢。”

  “老王叔都知道了？”蘇月生一愣之下，轉而有些懷疑道：“那父皇應該也知道了，怎麽一點動靜都沒有？最起碼應該派人來問問情況才是。”

  “不過這件事好像確實很詭異。”蘇月倫點了點頭道：“我還是你說的，不然的話我都不知道，也就是說朝裏現在應該還沒發現，但是那天不是很多人都看到了嗎？怎麽回來沒有一個人提這件事？大家都在顧忌寧王府的麵子？那也不應該啊，那幫人現在可是恨不得多長隻眼睛盯著你呢，怎麽會放過這種事情？”

  “既然二王兄自己不會壓下這件事，那就隻有紅樓出手了。”蘇月生忽然想起了什麽，轉而拉著蘇月倫道：“你沒問老王叔是從何得知的嗎？”

  “沒有！”蘇月倫雙手一攤苦笑道：“我們家老爺子你還不知道嗎？就他那脾氣，能跟我好好說話就不錯了，哪還會跟我說自己從哪得到的消息？”

  “不過這不是件好事嗎？有人幫我們擋住了一次麻煩。”不過蘇月倫倒是沒注意這些，隨即笑道：“總免得皇叔父訓斥你，搞不好還能引起滿朝文武的攻訐要好吧？”

  “一夢在試探這個紅樓的深淺。”蘇月生自己也有些驚疑不定道：“一見麵就送那麽貴重的禮物，而且我總覺得這個紅樓是刻意在利用這件事向一夢表達自己的心意。”

  “王嫂不過一個小官庶女出身，怎麽和紅樓扯上關係的？”蘇月倫想了想之後轉而道：“交給我吧，我去查查，那地方你也不方便出麵，我去最好。”

  蘇月倫以前就是紅樓常客，他去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但是很詭異的是，紅樓內一切正常，他轉了一圈也沒發現什麽變化，往常該來的那些世家貴公子還是一如從前吃吃喝喝，笙歌曼舞環繞各處，甚至於連掌櫃的張洪自己也是笑口常開，根本看不出什麽異狀。

  “我說你們幾個，怎麽天天都泡在這裏？紅樓是你家開的？”蘇月倫自己在沒發現什麽之後，一頭紮進幾個認識的紈絝子弟當中，搶過一個酒盞一飲而盡後笑道：“怎麽的？這地方有你們家支持？”

  “我倒是想！”開口說話的汝王府的二公子李朝陽，懷裏還摟著一個胡姬，朝著蘇月倫笑道：“世子爺你不知道，這紅樓每年光是從我們這些人身上都賺了多少錢了，哪裏還需要我們支持什麽？”

  “這話說的，萬一碰上不長眼的來打架，靠你汝王府的麵子，也能消弭災禍不是？”蘇月倫懶洋洋的開口道：“我可是聽說了啊，最近紅樓都不太平。”

  “有嗎？你聽誰說的？本公子天天在這，也沒聽說啊，小寶貝，你說，有人來紅樓鬧事過嗎？”李朝陽捏著胡姬的下巴，滿臉醉意，嘻嘻笑道：“這裏無人敢來鬧事，就算是我，在這都得老老實實的。”

  “你確定？”蘇月倫眼神一凝，轉而看著李朝陽若有所思道：“這紅樓今日還真是安靜啊，我怎麽聽不出一點不同呢？”

  “安靜？哪裏安靜了？”李朝陽搖了搖頭，看了一眼蘇月倫之後猩紅的雙眼帶著化不開的迷醉道：“你如今當了官了，自然是看哪都不對，要我說，這裏從來都沒有變化，外邊的風浪再大，那也吹不進來。紅樓自從十三年前在帝都開門，就一直如此。什麽事都不會出現，也不會有人去說，所以，你來錯地方了。”

  “我是你是真醉還是在我這裝啊？”蘇月倫一把將對方扯起來之後，示意周圍的胡姬和小廝都離開，轉而湊到對方跟前低聲道：“你可別忘了，你大兄是在我手底下當差，趕緊給我說清楚，這紅樓到底有什麽名堂？”

  “真說不清楚。”李朝陽搖了搖頭，醉眼之中說話都帶著一絲遲疑道：“但是有一點，你應該想到的，我們這些人背後哪一個不是豪門？在這裏卻都能老老實實的，這就是紅樓的能耐，掌櫃的之前有說過，隻要能進紅樓的大門，不論是貧富貴賤，都要遵守紅樓的樓規，不然的話，他有足夠的辦法將你的名聲徹底搞臭。你還記得幾年前，那個倒黴催的東鄉侯沈家，不就是紅樓出手，硬生生的將家中嫡長子給發配到了南海嗎？現在連死活都不知道。”

  “紅樓有這麽大的手段嗎？”蘇月倫手一鬆，李朝陽差點直接跌坐到了地上，他自己卻喃喃自語道：“東鄉侯沈家當年可是權傾一時，原來嫡長子出事是紅樓搞的鬼，我怎麽不知道？”

  “你倒是想來，隻是你老爹趙王爺不同意而已。”李朝陽嘻嘻一笑，轉而端著酒盞搖搖晃晃道：“不像我，我可是懶得做官，懶得繼承家業，也懶得成親，隻好這一口，所以自然知道的多。但就算是這樣，出了這個紅樓的大門，我是什麽都不會承認，你別想從我這套什麽話，我那個大兄也管不了我！”

  “行啦，天天醉生夢死的，遲早給你拖走！”蘇月倫甩開了對方之後，直搖頭道：“你接著繼續喝吧，我可不是你大兄，懶得管你！先走了，稍等幾日，我來擺席麵，到時候你再喝一場。”

  “等你趙王世子你擺席麵，我早就餓死了。”李朝陽醉醺醺的開口，但是眼睛在這個時候卻逐漸的變得清明起來，在看著蘇月倫離開之後，轉頭看了一眼張洪所在的方向，那不經意間舉起的酒盞，正好擋住了他那點頭的姿勢，隨即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