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郎君，大事不好，主君剛剛嘔血了。”崔紅林原本就神不守舍，自從知道攻心散的事情之後，他滿腦子都在思索是否要帶著崔浩去找長孫一夢解毒，隻不過一夜未眠也沒想出結果之餘，剛剛想入睡，就被身邊的小廝程磊的一句話嚇了一跳。等到他慌不迭的來到崔浩居所的時候，卻發現對方已經昏厥，嘴邊溢出來的血跡發黑，帶著一股難以言明的惡臭。

  這讓他徹底慌了手腳，幾乎是帶著驚恐的神情一把抓住跪在一旁的另外一名家仆怒斥道：“主君不是已經停藥了嗎？你到底給主君吃了什麽？血色發黑，這是中毒了嗎？還是攻心散發作了？”

  “沒什麽，主君昨天到現在就什麽都，都沒吃。還是昨天早半晌的時候吃了幾顆梅子，這大郎君您是知道的，還是您買回來的。”崔九是跟隨崔浩幾十年的老人了，後者對他的信任甚至於還超過了自己的子侄，如果不是危急時刻，崔紅林甚至於見到他都要行禮，所以他幾乎是顫顫巍巍搖頭否認的話讓後者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臉色也變得慘白無比。

  “毒發了，毒發了。”崔九的解釋猶如五雷轟頂，直接讓他腦子一片空白，短時間內甚至於連一點反應都沒有。

  “大郎君，必須想辦法趕緊救救主君啊，他呼吸微弱，我們再遲疑下去的話，隻怕就大事不妙了。”崔浩身邊的小廝程磊就是他從寧王府帶出來的心腹，在崔紅林慌了手腳之後，自己上前協助崔九幫著崔浩擦掉嘴角的血跡，同時探聽了呼吸和脈搏，轉而一把推醒了崔紅林。

  “我能想什麽辦法？族叔他不願意進燕王府，我還能怎麽辦？”崔紅林連帶瘋狂，猶如一頭餓狼一般盯著程磊怒吼道：“為了他寧王，我崔家的頂梁柱都要塌了。”

  “這都這個時候了，還管得了那麽多啊？”程磊一臉焦急，同時帶著一絲沒人察覺的眼神一掃崔浩轉而道：“先救人要緊，真等主君有了好歹，那寧王可未必就會真的看得上大郎君了，那什麽官不官法的還有什麽意義？還有誰能推行下去？不管如何，總歸是先顧好自家的事，才能操心家國天下吧？主君即便是事後知道了，也不會怪罪大郎君的。”

  “說得對，不管如何，先救族叔的性命要緊。”崔紅林被這一番話說的猶如一盆涼水澆了下去，渾身一個激靈之後，連連點頭，轉而就要吩咐程磊去準備馬車，然後親自帶著崔浩去燕王府。此時的他就隻有這一個念頭，或者說，這種時候他也想不出其他的來了。

  “大郎君且慢。”不過這一番慌手慌腳的還沒來得及出門，外麵長孫晟就走了進來，一句話還未說完，就讓崔浩血貫瞳仁，一聲大喝之下，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領，轉而碩大的拳頭直接沒頭沒臉的砸了過去。

  “大郎君你冷靜一點！”猝不及防之下，長孫晟被結結實實的砸了一拳頭，差點沒直接砸斷他的鼻梁骨。如果不是隨後跟過來的小廝上前攔住，將對方護在了自己身後，處在暴怒之中的崔紅林隻怕真的要和他拚命不可。

  長孫晟看著崔紅林那恨不得吃了自己的樣子微微有些忌憚，不過隨即強自穩定心神道：“今日我來就是給你賠罪的，順便彌補昔日犯下的錯誤，救崔老尚書一命，你先別著急，等老人家先醒過來，我任你處置，如何？”

  “狗東西，這一次你再敢耍花樣，我宰了你。”崔紅林被對方的這句話給說的愣了一下，隨即惡狠狠的讓程磊拿來一把劍，直接架著長孫晟進了屋子。

  隻有程磊自己，在看了一眼周圍後，趁著崔紅林所有的心思全都在長孫晟身上之後，悄然從屋子裏退了出去。

  不過此時崔紅林是什麽都沒發現，在長孫晟和他身邊攜帶藥箱的小廝走進去之後，直接和崔九一前一後，堵住了長孫晟所有的退路，自己更是惡狠狠道：“狗東西，今天，你再敢耍什麽花樣，看我不宰了你。”

  “大郎君莫要出粗口，本官好歹也是朝廷命官，就算是一時失察，致使老尚書的身體出了些岔子，但是如今不也已經賠罪了嗎？何故出此惡語？”長孫晟被連續兩聲怒罵搞得有些不自在，以至於原本拿著銀針的手也停了下來。

  不過他的這番話對於崔紅林沒有任何效果，崔紅林是崔家這一代當中最著力培養的人，依仗著家世，他素日裏連蘇月宸都沒多少恭敬的態度，又怎麽會對長孫晟這等出身寒門，而且履職太醫院的人有什麽好眼色？加上如今崔浩生死未卜，他心煩意亂之下，直接一劍逼住了對方冷笑道：“你還真把自己當成什麽角兒了嗎？告訴你，今天我族叔若是再出變故，我殺你滿門！我崔家什麽都不在乎，你這等人也妄想讓我以禮相待？你也配？”

  “話不投機，也罷，此事是本官的錯，我幫你救回老尚書的命。”長孫晟臉色微微不虞，眼神之中也透著一絲陰冷，沒有再去理會崔紅林，轉頭銀針飛落，直刺崔浩的心房。

  他所用針法和長孫一夢從毒經上學到的七劫針法大相徑庭，每下一針就需要查看崔浩的脈搏變化，所以施展起來速度很慢，足足半晌的功夫之後才結束，轉而取出一枚藥丸遞給崔紅林道：“這是紅靈丹，能夠壓製消解攻心散的餘毒，你若是不信，可以找人驗過之後再給老尚書服下。攻心散的毒解了，我再給你留一個滋補元氣的藥方，你照方抓藥，半月功夫，足以讓老尚書恢複到此前的地步，剩下的，就不歸我管了。”

  “哼！”崔紅林接過丹藥和藥方開始認認真真查看，也沒有注意到長孫晟在起身的時候身形微微一頓，似乎是遮掩什麽一樣，反而嘴裏冷笑道：“長孫晟，你少來給我耍什麽花樣，我知道你的底細，這個丹藥和藥方我會送到燕王府，請你的女兒夢姑娘幫忙把關，我相信夢姑娘肯定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你若是再敢耍什麽心眼，那你也別想著和寧王結親了，去黃泉地獄裏找閻王爺攀關係吧。”

  “隨你怎麽想吧。”長孫晟臉色一凝，看著崔紅林的目光也隨之變冷，轉而饒有深意道：“本官此前的疏忽已經補全了，我相信老尚書醒來之後會顧全大局的，不會因為我的疏忽而耽誤了國家大事。大郎君年紀小，有些事，可能未必有老尚書想的周全，燕王可不是什麽好相與。”

  “哼，那你也帶話給寧王，若是我族叔有事，崔家，絕對不會和他有任何糾葛。”崔紅林這餘怒未消的話語讓長孫晟冷哼了一聲，轉而一拂袖子直接離開。

  “你出去看到什麽了？”長孫晟走的時候，正好和程磊撞了個正著，這個時候崔紅林才發現對方不在自己身邊，不過也沒多加注意，反而開口問道：“有什麽發現？”

  “跟著長孫晟來的還有幾個寧王府的下人，看起來可能是寧王派來的。”程磊和崔紅林都出身寧王府，對於蘇月宸的手段一清二楚，所以這句話反而讓後者鬆了口氣，轉而捏著手中的這枚青色藥丸若有所思道：“這麽說來，是寧王逼著長孫晟來的，他好歹還知道點害怕。”

  “應該是。”程磊看了看裏邊的崔浩，轉而麵帶擔憂道：“寧王逼迫長孫晟前來，是看重了崔家的力量，但是也不可不防這個長孫晟，他可是個出手毫無顧忌的主，難保不會給主君再下什麽隱蔽的毒，到時候疏忽大意，被他故技重施，那可就麻煩了。”

  “你的意思，我們還是要找那位夢姑娘驗一驗這顆丹藥的真偽？”崔紅林一愣之下，隨即看了一眼程磊，轉頭見到崔九也跟著點頭，頓時有些無奈歎息道：“但是此時再去上門，隻怕和燕王牽扯過大不算，還瞞不住寧王的眼睛，到時候我們豈不是兩頭不討好？”

  “主君的性命安危要緊。”崔紅林的這句話讓程磊微微一愣，似乎有話想說，但是不等他開口，卻發現崔九走了上來，隻一句話直接讓他差點露出了一絲笑意。崔九的話不多，但是他的分量卻讓崔紅林的臉色都變了。這是跟在崔浩身邊幾十年的老人，他在某些時候的話實際上就代表著崔浩的心思，因為這個世上幾乎沒人比他更懂崔浩了。

  “好，備車，我們現在就去燕王府。”崔紅林咬了咬牙，讓程磊去準備之後，自己看了一眼躺著沒有動靜的崔浩一眼，歎了口氣。

  崔浩昏迷之後，他一下子失去了主心骨，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惶恐無措，這種局勢的變化每一絲一毫都需要極其準確的算計，而且還需要伴隨著無數的妥協。而這一點他根本摸不著頭緒，此時恍若一隻無頭蒼蠅一般，團團打轉。可以說，如果此時程磊再多說一句別的話，可能崔紅林的心思還會隨之再次出現變化。

  心亂如麻的崔紅林急匆匆離開，根本沒有注意到，在他走後，原本苦著臉皺眉的崔九臉色逐漸起了變化，以至於看著昏迷不醒的崔浩，臉上露出了一絲奇怪的笑意，身形也逐漸的靠了過去。